《[天刀ol]八荒诡闻》喵淼一一

3、永恒的神明

　　神刀是一名虔诚的信徒，无比狂热地信奉着他的神。
　　作为这样的信徒，他有一个经年的愿望，那就是，为他的神造一所其他信众想象、财力与工艺都远不能及的殿堂。
　　所幸，他正好是一名建造技艺精湛的神刀，徐海神刀堂充满异域风情的大殿，少不了他的一份功劳。
　　然而他认为，单是一所神殿还不够，不能将他同其他财大气粗的信众区别开来，使他的奉献上达天听。他需要更精致漂亮的东西代替他去陪伴神，成为神殿伴生的魂灵。
　　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唐门兄弟，跟他一样善制造，只不过稍有区别，擅长做的是栩栩如生的傀儡。常年待在唐门本家，负责一部分傀儡的研发制造。
　　唐门对他的设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欣然动身，千里迢迢到达徐海，并许诺要用他最顶级的制造工艺，与神刀分个高下。
　　他想，这是上天的旨意，让他二人联手，造出这世间最完美的殿堂。
　　他的设计图画了很久，相比唐门几代积淀早有定型的傀儡，进度落后不少，但他并不着急，他二人间，比试只是一个说法，更多是为了炫技，交流各自手头的新工艺，也是为了喝酒叙旧，小别一聚。
　　理所应当的，唐门的傀儡完成得早，之后就天天闲得发慌，摇着扇子在他即将竣工的楼宇下晃荡，时不时被指使出去跑个腿。
　　神刀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宅着盖房，没出过门了。
　　好在唐门没回巴蜀，嘴上嚷嚷有失世家子弟身份，实际已经习惯性天天跑腿带材料饭食，并且乐此不疲地向神刀讲述集市上听来、乱七八糟的八卦，适应性良好，一点儿也不嫌他拖工程。
　　但是无意中，神刀发现了一件事。
　　唐门在拆他的楼。
　　每天晚上他睡下了，睡在外室的唐门就爬起身，悄悄把他白天建造的工事拆掉一些，七拼八凑，加起来正好是他一天的工作量。
　　神刀不懂，他的好兄弟，为什么要破坏他的心血。
　　唐门本该最懂他，创造一样事物，对其珍惜之情绝不在他之下，怎么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嫉妒？
　　他们情同手足，怎么会因为合作完成一项惊世之作而起这种心思！
　　明明该期待得抓心挠肺啊！
　　他去问唐门了。
　　唐门的反应有点不寻常，惯常挂在嘴边的笑意没了，摇晃着扇子，喉咙里传来“喀啦喀啦”的奇怪声响，半晌，他盯着神刀说。
　　“这是神的旨意。”
　　鬼才信他这个口花花的家伙！
　　神刀犟起牛脾气，晚上再困也不去睡，忍着神殿的寒冷连夜修筑。
　　夜晚的神殿，真的极冷，他的关节都要冻住了，他甚至怀疑有那么几次听见里头传来喀啦喀啦的细声，像冰碴子粘结了关节。
　　可唐门除了送饭，还是趁着晚上拆房，好几次都打过了照面，也毫不收敛。
　　他这好友，一定是疯了。
　　神刀建造的速度终归快过唐门拆房，神殿建好了，只缺殿中放上神明的塑像以及唐门所造傀儡。
　　唐门不再拆房了，他一言不发地取来早就雕好的神像，长盒停在殿中央。
　　唐门道:“神说，你不该打开它，但也说，我不能阻止你。”
　　他的扇子停了。
　　“你的夙愿，我总归为你完成了。”
　　殿中很冷，神刀和唐门都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声响，他们一起掀开神像的木盖，木盖后，刻着这行字。
　　盒中是抱着一个白瓷罐的神。
　　安详地闭着眼，长相跟唐门一模一样的神。
　　神刀愣了，他想象中的神，似乎不是这个样子，但模模糊糊，似乎又并无不对。
　　他扭扭冻僵的脖子，“喀啦”声更大了。
　　他抬头问唐门:“你做的傀儡呢？”
　　唐门把扇子放进神手中，他苍白的皮肤在脚下粼粼水银映衬下反射釉质的光泽“就在这里了。”
　　地面缓缓下沉，水银渐渐流入殿中央的木盒里，神刀有些惊慌，拔刀牵起唐门的手:“把扇子拿起来，我们快走！”
　　“你的神呢？”唐门不动。
　　“我的神……是什么？”
　　神刀低头，看见了自己的刀。
　　刀是断刀，刻痕深且红，神明的纹饰被一斩两半。
　　他想起来了。
　　他信奉的神，没有保护他。
　　保护他的，是兄弟的傀儡。
　　可是，太迟了。
　　水银漫过腰间，唐门隔着盛放神的木盒朝他递过来一只冷冰冰的手:“要不要一起侍奉新神？”
　　“要。”
　　两只冷冰冰的手永远地交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