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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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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三天三夜不曾合过眼,但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还是让卫清风在第一道阳光洒落之时,睁开了眼睛。
天色还有些朦胧,空气微凉,他看一眼榻上依旧在沉睡的男子,轻手轻脚地起身。
也许是那炉香的缘故,他睡的格外的沉,好的睡眠质量带来的结果就是神清气足,他小心翼翼地将被子叠放整齐,出门洗了脸又练了一个时辰的剑,再回来时,沈月还在睡。
阳光透过窗棂洒下,他站在榻前,望着他安静的睡容,心中百感交集。
卫清风甚至以为,自己会醒不过来。
他的睫毛细长浓密,皮肤莹白无暇,鼻梁挺翘,薄薄的唇红润饱满,当真是眉目如画,便是许多女子,也不及他美貌的万分之一。
世上当真会有如此完美的人吗?
他真的是人?不是狐狸精吗?
他的呼吸绵长均匀,睡着的时候嘴角犹自微微上翘,仿佛含着笑,毫不设防。
阳光中有飞舞的尘埃,窗外有啾啾鸟鸣。
他的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睛。
蕴着水光的眸子有瞬间的茫然,他直直地望着头顶,片刻后才逐渐聚焦,一转眼,便瞧见站在榻边的卫清风。
眸子里的水立即变作了一汪春水,带着欢喜:“方才小白说有人在看我,说的就是你?你要叫我起床吗?”
卫清风像是突然被惊动,后退一步,脸有些热:“嗯……我看恩公还没起,便来看看,是不是吵醒恩公了?”
他方才是不是漏听了什么?
沈月撑起身,薄被滑落,露出里面单薄的中衣,使他看上去越发的瘦,“小白每天都会叫我起床,并非是你吵醒了我。”
卫清风默了默,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小白是谁?”
听起来像是狗的名字,但他分明没有见到有狗,也没有听到狗叫。
沈月唇角上扬,两只眼睛弯起来,伸手打开窗户,立即有一只灰羽红喙的小鸟扑棱着翅膀飞了下来,落在窗台上,歪着脑袋,用一侧圆溜溜地眼睛打量着卫清风,啾啾叫了几声。
沈月伸出细长的手指,指腹轻轻抚了抚小鸟头上一团白色的绒毛:“它就是小白,它在跟你打招呼。”
卫清风扯了扯嘴角:“你好。”
小白又叫了几声,然后低头去啄窗台上的小米粒。
如此可爱的鸟儿,卫清风也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它的脑袋。
小白抬头看了他一眼,重新低下头去啄米粒。
沈月似乎很开心:“小白从来没有给别人碰过呢!它竟然肯给你碰,说明它很喜欢你!”
卫清风默默收回手来。
难道不是因为,这里没有其他人吗?
给一只鸟起名叫小白,也不算奇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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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清风看着他在竹棚中忙碌的身影,沉默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承蒙恩公相救,在下无以为报,做饭些许小事,便让在下代劳吧。”
沈月眼睛亮了亮:“小风会做饭吗?”
卫清风立即道:“会一些。”
心里默道:其实并不甚会,但必然比你做的要好些。
沈月像是终于摆脱了什么一般,立即抽手,口中却道:“那便麻烦小风了,那些菜是可以吃的。”
卫清风不甚熟练地摘菜切菜,让他诧异的是这里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竟然一应俱全,虽然看起来并不常用,也不知坏了没有。
沈月倚在竹棚边上看着他忙,口中道:“小风不必如此客气,我救你是有条件的,所以不算恩情,你不必放在心上。”
“恩情就是恩情,况且是救命之恩,恩公若有吩咐,不妨直接告诉在下,在下能做到的,自然倾尽全力。”卫清风连忙道。
口称恩公,焉能不领情?
沈月一双眼睛远远地望着天空,随口道:“不着急,等你伤好了再说。”
卫清风怔了怔。
在入那片鬼林子之前,他确实受了伤,伤在前胸,因为伤口不深,所以他尚能忍受,也从未表露出来,他是怎么知道的?
卫清风道:“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沈月轻笑:“再往左偏三寸,便中心脏,若非那浓重的血腥味,我又怎会找到你?”叹了口气,“年轻人,不要逞强,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便知道身体的重要了。”
卫清风眼光闪了闪:“恩公看上去比在下也年长不了几岁,何以如此感慨?”
沈月转身望着门口,不知在看什么,随口道:“大一岁也是大,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不知从何处飞过来的小白落在沈月肩头,啾啾叫了几声,沈月转头问卫清风:“大黑想要借药,救一个穿的花里胡哨的人,也就是追杀你的那些人中的一个,你说我救还是不救?”
卫清风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往外面看去。
果然有一个庞大的黑影藏在林中,不时向这边探一探脑袋。
沈月继续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然我便救他一救,反正他这辈子也别想再离开这里,只能留着给大黑做压寨相公,你看可好?”
那只黑熊竟然是母的吗?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能听得懂鸟兽之语?而且还能沟通?还能……跟他们做朋友?
卫清风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见他没有反应,沈月转身回屋,从另一间屋子里拿了什么,对卫清风道:“我把药给大黑送去,稍后就回。”
说完便出门往林中那个黑影走去。
卫清风看着他慢慢走远,放下手中的刀,佯装去喝水,回到屋中,伸手推开另一间的门。
他的心砰砰直跳,生怕打开门看到的是残忍血腥的场景,譬如人皮、兽皮、心肝等等。所以当室内景象一览无余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犹自回不过神。
屋内有几个药柜,有的柜子上边摆满了瓶瓶罐罐,有的写满了各种药材的名称,还有药杵等等,看起来只是一间普通的药室。
看来恩公确实是一名身怀绝技的异人,是自己想多了。
他悄悄地关上门,回到竹棚的时候,沈月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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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清风将菜摆上桌,沈月兴致很高,赞扬道:“看起来还不错。”
卫清风脸红了红:“恩公请尝尝,还望不要嫌弃。”
沈月拿起竹筷,夹起一片菜叶尝了尝,那双含笑的眼睛又弯起来:“好吃。”
卫清风松了口气,也尝了一筷子,虽然不算好吃,但也不难吃。
饭毕,沈月一边推开药室的门一边问他:“小风,我一会儿要去采药,你来么?”
虽然在问,但那表情分明就在说:快答应快答应。
卫清风只得点头:“好。”
那双眼睛便又弯起来:“你去洗碗筷,我来收拾药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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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清风望着在前面步伐轻松白衣飘飘的男子,心境十分复杂。
这一路上,他不停地跟草丛里的兔子、树上的松树,躲在洞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狐狸,甚至是一条蛇打招呼,让他大开眼界。
走着走着,他便发现,自己身后,似乎跟上了一条狼,尾巴似的,不远不近地缀着,已经跟着他们走了很远。
他想提醒一下身前的人,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终于在沈月蹲下身拔起一株开着黄花的药草时,问:“恩公能听懂鸟兽之语吗?”
沈月用小铲将药草根部的泥土轻轻拍打掉,将药草放进卫清风身后背着的药篓里,笑眯眯地回答:“你猜。”
放药的一刹那,他似乎看见了什么,探了探头。
发现了吗?
由于两人身高相当,所以沈月从他肩头看过去,刚巧看到那条灰毛的狼躲在一块山石后。
他蹙了蹙眉,竟然绕过卫清风往前走了几步,想看的更清楚些,还没等卫清风提醒他小心,便见他挥起手来:“阿灰!”
大黑,小白,阿灰,卫清风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大黑,小白,阿灰,小风……
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阿灰!”沈月飞快地跑过去,那条狼见他跑过去竟然也不躲,将口中叼着的兔子放在他脚边,往他跟前拱了拱。
“这是给我的吗?”沈月蹲下来笑眯眯地摸摸狼的脑袋:“你的伤好了吗?”
灰狼嗓子里呜呜叫了两声,将右前爪抬了抬,沈月握着那只爪子检查了一下,声音里都透着欢喜:“果然好了。”
远处有狼嚎声响起,似乎在呼唤什么,灰狼回头回应是的也嚎了一嗓子,从他手中抽出爪子便要走。
被狼嚎惊动,草丛一阵窸窣,眨眼间林间只剩下萧萧风声。
“阿灰!”沈月唤了它一声,“下次一定要小心,不要再受伤了!”
灰狼嗓子里又呜呜了两声,沈月又道:“还有,我只吃素,这只兔子……”
还没说完,灰狼已经消失在浓密的草丛中。
沈月蹲在地上,望着那只兔子,有些忧愁。
卫清风默默咽了口口水,走上前去:“已经死透了,不如烤了吃吧。”
沈月看着他,蕴着水光的眸子又带了别样的风致,就在卫清风抗不住他的目光准备说挖个坑将它葬了,然后立个牌位以便上香什么的,沈月竟然点了点头:“也好,正好你受了伤需要补一补。”
卫清风登时老泪纵横。
总算是能吃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