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风清》慕容天雪

20、第十九章

　　卫清风站在狭窄的小巷中，两侧的黄土墙上印着斑驳的树影，梧桐树叶落下，紫色的花瓣迎风摇曳，细细柔柔的香气弥漫，纠缠着他的思绪，他木木呆呆地站了半晌，仰头望着花叶间零星的光点，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般。

　　直到阳光将眼睛刺的酸胀，险些流下泪来，他才回过神，扶着驳杂的树干缓缓坐到树旁的石头上。

　　三叔的殷切目光和恩公的清澈双眸在他眼前轮番跳跃，让他脑中混沌一片，他盯着墙边的那从黄了叶子的杂草默默出神。

　　直到临街传来辘辘车响，小贩的叫卖声将他游移的神思扯回，他突然想起许多许多年前，娘亲站在落英缤纷的花树下，对他说：“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未必真实，但你的心，永远都不会欺骗你自己。”

　　他站起身。

　　·

　　“小风，你回来啦！”

　　卫清风推开客栈的院门，一眼便瞧见站在廊下的沈月，开门之前，显然是十分担忧地在廊上踱步，一见他进来，顿时双眸生出星辉。

　　卫清风一时之间，竟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他。

　　“看你脸色不太好，是出了什么事吗？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沈月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抬手间便可触碰到对方。

　　卫清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瞧见沈月霎时失落的目光，连忙道：“没事的恩公，不用担心，我很好。”

　　沈月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转身。

　　“沈兄！”卫清风叫住他。

　　沈月回头，疑惑地望着他，眼中的失落还未褪去。

　　“沈兄，”卫清风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半晌，终是捡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道：“江公子他是？”

　　“他呀，”沈月微微一笑，“小江是我的好朋友，也是百事楼的楼主。”

　　那笑容，天真诚挚，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卫清风心中略定。

　　百事楼的楼主，身份神秘，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也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沈月他就这样轻轻松松，简简单单地便告知于他，让他有一瞬间的动摇。

　　“百事楼的楼主，身份神秘，沈兄告诉我，不怕我……”

　　“小风！”沈月打断他，“小风，我相信你。”

　　“江湖人尽皆知，百事楼楼主江薛，与沈月白乃是多年的至交好友，沈兄可也认得沈月白？”卫清风趁机再问。

　　“认得。”沈月微笑，笑容和暖如春风暖阳。

　　看到这个笑容，卫清风突然释然了。

　　那个会为受伤的小动物治伤，会为了保护小孩子不惜以身犯险，会宁可自己淋雨也要把伞借给别人的恩公，那个笑容如此温暖的恩公，他，怎会是心怀叵测不择手段，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有些话，问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对他的侮辱。

　　那就跟着他吧。

　　总会找到真相。

　　卫清风笑容缓缓舒展：“真羡慕沈兄。”

　　“羡慕我什么？”沈月诧异。

　　卫清风由衷道：“羡慕沈兄，可以有这样好的朋友。”

　　“小风，你也是我的朋友。”沈月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小风，有些事，我还在还不能说，不能跟任何人说，不过你相信我，我绝不会害你，也不会害任何人。”

　　“连江楼主，也不能替你分担吗？”卫清风问。

　　沈月垂眸，掩去满眼心事，低声道：“小江他……”最终叹息，“小风，你应该明白，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有些事，只能一个人扛，有些战争，只能……一个人上场。”

　　听到这些，略微松动的心情又有些难过，卫清风郑重道：“纵然不能帮你什么，我也会陪着沈兄。”

　　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他听到自己继续道：“我想，江楼主也是这样想的。”

　　沈月感激地望着他。

　　“沈兄，你有我们，不用怕。”

　　说完这些话，卫三叔的脸突然在卫清风的脑海中冒出来，他顿时一个机灵，念了声“阿弥陀佛”，再不敢看他一眼。

　　·

　　江薛站在窗前，看着两人一同朝自己走来，目光在卫清风身上打了个转，犀利中带着审视，冷冽中处处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质。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沈月为两人做了介绍，江薛的目光却丝毫不见和缓，卫清风识趣地坐在一旁保持缄默，江薛也只自顾喝茶，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沈月轻笑道：“小江，叶秋的消息查到了吗？”

　　江薛正要说什么，便听门外传来清冷的声线：“少主，有消息了。”

　　“进来吧，凤殊。”江薛回道。

　　门应声而开，凤殊先是转身关了门，简单地行了礼，江薛开口便问：“有叶秋的消息了吗？”

　　“回禀少主，据线报说，叶秋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梅山剑宗附近，他似乎在被两拨人马追击，最后在石岩山附近失去了踪迹。”顿了顿，“他失踪的时候，似乎受了重伤，而且身边，跟着一个可疑的小个子。”

　　所有人都望着沈月。

　　沈月的眉头，已经皱成一团，几乎没有多加思索，便对江薛道：“我要去救他。”

　　江薛却扭头对凤殊道：“继续查。”

　　凤殊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江薛扬了扬眉：“还有其他的消息？”

　　“梅山剑宗的大小姐梅兰汀失踪了，不知与叶秋有无关系，虽然他们将消息封锁的极为严密，但还是被我们的人知道了。”凤殊其实是想说，也许是被叶秋拐了，所以才遭追杀，但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不能太早下结论，所以他也就没说。

　　只是在座的人，也大多与他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只有沈月依旧满心担忧道：“叶秋还是个孩子，不会做这样的事。”

　　卫清风突然皱了皱眉头。

　　难道他在恩公眼中，也只是个孩子而已吗？

　　“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找到他。”江薛将手覆上沈月的手背，“你别着急，我会让他们继续追查的。”

　　卫清风喝了口茶，眼睛却盯着那双交覆的手。

　　“我们这便出发。”沈月似乎没有察觉到一般望着江薛，“石岩山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