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醉》夏禾微曳

3、初绽（二）

　　“揽月，钱袋给我。”

　　戏到尾声时，一直安安静静的安乐宁突然道。
　　揽月解下荷包，递了过去。
　　六公主……这是要干什么啊？

　　台下演出已经终结，茶客们正望着穆桂英退场时的曼妙身影出神，忽的就听见一清亮如黄鹂般的女声豪迈道：“好，赏！”
　　话音一落，人们皆是一怔，随即便望见白花花的碎银如雨点般散落在戏台上，夹杂着几张大面额的银票。

　　“……”

　　惊得无法言语的人们目瞪口呆。
　　揽月也一时失了言语。她也没想到六公主竟会如此……不拘小节。
　　倒是退场的当事人最为淡定。着着华丽戏服的身子微微一顿，他抚了抚鬓角，便下了场。

　　雅间里。
　　安乐宁将手中的钱袋随手往揽月的怀里一丢，嘴角扬起一摸艳丽到极致的笑，眼中满满的自信。
　　“揽月，这下我是不是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是啊，绝对是很深刻的印象哦……
　　揽月扶额不语，慢慢收起了空虚的钱袋，突然感觉很疲惫。
　　安乐宁却是不理会她的。她坐在原地想了想，突然一排桌子兴冲冲地站了起来：“那我就算是她的金主了吧！”
　　“这……应该不算吧？”
　　揽月小心翼翼地说。
　　“怎么不算？”安乐宁撇了撇嘴，“我出了钱，礼尚往来，她只要出色就好了嘛。”

　　哦，好像有点道理……不是，什么！

　　揽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头木愣愣地望着自家主子的脸，纯净美好，似乎之前那近乎孟浪的话不是自她的嘴中吐出。
　　“走，我们去瞧瞧！”
　　安乐宁快步走出了雅间，向庭院走去。揽月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唯恐又丢了她的踪迹。
　　“小姐，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还用说吗？”安乐宁转过头俏皮地眨眨眼，“当然是去见见美人儿咯~”

　　“那个身影……好像是六公主吧？”一旁的雅间内有人探出了头，有些迟疑地对身后的一人道。随即他又自嘲般地笑了笑。
　　“怎么可能。六公主应当在宫中才是，怎会在这儿？”
　　……还做出此等轻浮之事。
　　身后的青衣男子端坐在凳子上，一双修长的手摩挲着茶杯的边缘，目光冷峻又深远。

　　“胡闹。”

　　安乐宁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似乎已经被拆穿了，她此时乐颠颠地走在庭院里，揽月也苦哈哈地跟在后头。
　　凤仙楼可大致分为两块部分。一是平日里客人们喝酒吃饭消遣的地方，也就是刚刚安乐宁处的地儿。
　　第二块嘛，就是住宿休息的场所，也就是安乐宁此行的目的地。凤仙楼的庭院很大，也很美，就算是比起一些达官贵人的花园也不显萧条。
　　安乐宁顺着小路悠哉悠哉地散着步。
　　优美动人的树木娴静地立在湖畔，对着湖中的倒影依依不舍地喃喃自语。各色动人的花卉灿烂地展示着自己的美艳，风吹过，便摇曳多姿地跳起舞来。
　　纯白的花瓣打着卷儿飘落在安乐宁肩头，她捻起仔细打量着。
　　梨花……？
　　她偏过头，一棵大大的梨树映入安乐宁浅色的瞳仁里。她睁大了眼。
　　它展开它大大的枝丫向上伸展着，无所顾忌地放开它的胸怀。层层叠叠的白色花瓣沉睡在粗大的枝干上，攒成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色。伴着微风，漫天花雨，点着蔚蓝的天，印着那人的身影。
　　乌发，雪肤，艳色的繁重戏服，虔诚的脸。

　　是林……笙。
　　安乐宁眨了眨眼。

　　他墨色的眼浓得惊人，照不出天，映不出花海，也漠视了他自己。他没有上妆，干净的脸很精致，也很漂亮，美得不似真人。
　　安乐宁只感觉心一揪，喘不过气来。
　　不是为了那张脸，只是因为……那双眼。

　　“终于找到你了……林，美人~”

　　打破寂静的是一道甜腻的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轻视和欲望。
　　林笙没有动，还是静静地站在树下，任飘下的梨花落了他满身满脸。
　　从阴暗处走出来一人，肥腻的脸上挂着轻浮的笑，他上下打量了眼林笙，眼光灼热。男人上前，饶有兴趣地挑起了林笙的下巴。
　　“哎呀，真是天姿国色。”
　　林笙的眼依旧毫无情绪，直直地望着他。
　　男人皱起了眉，接着林笙下巴的手紧了紧：“说话，装什么死人。”
　　死寂的眼这才有了波动，他忽地勾起一摸笑。
　　一树梨花失了颜色。
　　男人也失了神。
　　“嘘――你吵醒它了。”
　　林笙眯着眼，眼角醉红。
　　“……吵醒谁？”
　　耳边是男人粗重的喘息。林笙冷眼看着那滚动的喉结，心中思考如果现在把刀子捅进他的胸膛，该怎么毁尸灭迹才不容易被发现。
　　不知班主是收了这人多少银子才把我卖了？应当不低吧……毕竟我的一夜，比那南风馆头牌还应当值钱些。
　　想着，林笙笑容更灿烂了些。
　　男人看着林笙，只觉热血沸腾，连呼吸都开始颤抖。正当他的手开始往林笙腰间探去时，背上就狠狠受了一记。
　　“啊！”
　　他不受控制地惨叫出身。

　　“啧啧，猪猡的叫声真是不怎么悦耳呢……你说是吧，揽月。”
　　“是的，小姐。”
　　揽月无奈应到。
　　六公主看来是生气了呢，连鞭子都拿出来了。

　　“你……！”

　　男人按着肩部的伤口，面色痛苦得有些扭曲，眼中满是阴狠和愤怒。
　　“我？”
　　安乐宁漫不经心地抚摸着鞭子表面，像是对待自己的情人一样温柔。乳白色的骨鞭上布满倒勾，在阳光下闪着森冷的光。
　　“真是不符合审美的长相。”安乐宁皱眉看着树荫下男人的脸，“有够不知廉耻的。”
　　“你这副尊荣，难怪要花钱才能消遣。”
　　男人暴起，一把推开林笙向安乐宁冲来，那副满眼血色的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安乐宁大卸八块。
　　揽月跨步上前，伸腿就是一脚。男人躲闪不及，直接被踹飞出去。
　　安乐宁赞赏地看了揽月一眼。她上前，拍了拍男人的脸：“下次，别这样了。我不是每次脾气都这么好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面部肌肉不断抽搐，满脸血色的样子十分狼狈。
　　“我为什么要知道？”安乐宁不屑地踢了男人一脚，娇气地用帕子擦了擦手，“毛病。”
　　“揽月，处理掉他。”
　　感到一道沉沉的目光，安乐宁抬起头，与其对视，一步一步走向坐在树下的林笙。
　　宽大的戏服如艳丽的花般散开，他一头青丝散散一束。
　　她在他面前站定，头骄傲地昂起：“我叫安乐宁，你给我记住了！”

　　“安”？这可是国姓啊。

　　林笙低头，黑睫轻颤。
　　“公主名讳，奴自不敢忘。”
　　“哼，最好是这样。”
　　安乐宁说着蹲下身，抚摸着林笙下巴上的红痕，似叹息地说：“以后别人那些杂七杂八的人碰你。”
　　嘟了嘟嘴，安乐宁一脸郁闷。
　　“他们太丑。”
　　人丑，心也丑。

　　林笙抬首，歪头笑成一朵艳丽的花。
　　“公主这是……想收了奴？”
　　安乐宁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
　　林笙却是自顾自地点点头，扯开本就松散的衣襟：“公主要验货吗？……放心，奴没被他碰，很干净。”
　　慌忙抓住他的手，安乐宁将他一推，林笙顺从地倒在草地上。
　　摊开手，他一副“任君为所欲为”的样子。
　　“呵……公主真性急。”
　　“闭嘴！”
　　安乐宁三下两下理好他的衣襟。
　　可怜的揽月站在不远处都僵硬了，从她那个角度也只能看到安乐宁跨坐在林笙的身上，姿势极度暧昧。
　　按在林笙胸膛上，安乐宁低着头。细碎的阳光洒在她的发顶，漏进她浅色的眼里，紧抿粉色唇瓣显得十分严肃。

　　严肃得可爱。

　　良久，她悠悠地叹息一声，琥珀色的眼亮得吓人。

　　“你不必这般警惕。”

　　林笙眉头一皱，脸上的笑意略减。
　　安乐宁情不自禁地伸手在林笙的脸上流连。
　　“我只想，你好好爱惜你自己。”
　　满眼温和。
　　似被她眼中的光亮灼痛，林笙别开了眼。俊逸的脸上一阵恍惚。

　　“毕竟女子的话，就应该好好爱自己。”

　　揽月捂脸不想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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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求林笙的心里阴影面积。
#我这么爱你你却把我当女人？！#
和叶：林影帝，请问在你站在梨树下时你心里在想什么呢？
林笙：我在想，这么大一棵梨树，到秋天一定能结很多很多梨子~
和叶：额……所以呢？
林笙：所以倒是我要给公主做好多好多梨花糕！
和叶：……
（猝不及防被喂一口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