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迎阳（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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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
安乐宁皱眉，内心的烦躁感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心口处抓挠般。她抬起头，果不其然对上一双湖蓝色的眼睛。
对方一激灵，冲她眯眼笑了笑。
笑什么笑！看什么看——
安乐宁抿唇。
知道那小子身居高位，也知道他十有八九是这次前来议和的重要人物，但安乐宁就是不喜欢有人对她有所欺瞒。哼，明明早已来过寿仪殿……敢说他身上沾染的檀香味不是这儿的？
再说他一介皇族，怎么可能孤身一人在御花园游荡……还迷路，当她是傻子耍么！盯盯盯——你当本宫怕了你不成？
察觉到安乐宁眼里的不悦，金发少年歪歪头，露出一个不解的神情。
她只觉怒火通通变成无力感，熄灭了那些个烦躁。安乐宁皱起眉头，努力强迫自己忽视那道好奇打量的视线。
再怎么无礼又怎么样？这小子到底是大周的贵客，她难道还能把他抓起来打一顿？永安帝就算再年老智昏也不会让她干出这种混账事，还是不要理他为妙。
一边扶额，安乐宁一边暗自打量不远处的身影。
……毕竟，她这次可另有目的。
淑妃是个很有韵味的女人，明眸皓齿，双目含春，柔软得像一朵芬芳的解语花。即使在这群芳争艳的后宫，她都仍能脱颖而出。那一身清丽温暖的气质，也确实担得上“淑”这一字。更重要的是，她深谙为人处世之道，善解人意，长袖善舞。
此时她端坐一侧，除了时不时与身侧的妃子耳语，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含笑垂眼，安静得似乎不存在。
装得真像个贤妻良母——
安乐宁笑着饮了一口清酒，将满腹嘲讽压至内心深处。精致的青色酒盏在掌间转换，安乐宁垂眸看着它，似乎能在上面盯出一朵花儿来。
淑妃喜香味，总爱在自己的未央宫里燃起各式各样的香。即使是现在，安乐宁都能透过那些个檀香、脂粉、菜肴的香气，嗅到她身上那股子味儿。
是淑妃最喜欢的香呢……猫儿眼眯起。
真是不出所料。
她悠哉悠哉地倒了杯酒，安静地欣赏着那女人装模作样的丑态，不由露出讥诮的神色。
知道吗？有时候香气也会伤人的，母妃。
忽然响起的二胡声惊醒了安乐宁，咿咿呀呀的唱腔飞过每位宾客的耳畔，或哀伤或激动地讲述一个又一个故事。
对了，这个是……
安乐宁想到了什么，不由转过头，视线从一张张花里花俏的脸谱上扫过。
没有他……？
安乐宁眨眨眼，凝视了那个正在唱戏的年轻花旦一会儿，又颇为不屑地收回视线。
丑死了，一点也不好看——
大殿内依旧歌舞升平。
“！”
言笑晏晏的淑妃忽然一怔。
她抬手，情不自禁地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只觉一阵热痒。
这是怎么了？
淑妃皱起眉。她不记得自己今日有吃什么忌讳的食物啊？
“淑妃姐姐？”
见她久久不语，一旁的蓉贵人倾身，关切地问了句。
“啊，没事。”
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场合，淑妃立马调整好心态。她重新挂起一张柔顺如春风过境的笑脸，优雅地抬起头：“蓉贵人，本宫……”
不料看见荣贵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淑妃姐姐……！”
蓉贵人情不自禁地提高音调，但立马被她咽了下去。她无不惊讶地望着淑妃的脸颊，蠕动着嘴唇，未发一言。淑妃开始意识到情况不对：“怎么了？”
“淑妃娘娘。”蓉贵人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这里，这才犹豫地低声道，“您……还是找一物照照面部吧……”
淑妃低头往酒盏里一看。
大大的杏眼里波光流转，小巧的瓜子脸，淡粉色的唇，几缕乌发调皮地垂在额间，愣谁见此都会赞曰“好个标志的美人儿”。只可惜面颊上多了一块块浮肿，大小不一，坑坑洼洼，硬生生破坏了这抹风韵。这样一张脸，说是“清秀”都称得上是盛赞了。
——她终于意识到之前的痛痒是什么了。
淑妃唇角的微笑逐渐僵硬。她偏头望去，蓉贵人早已恢复原来的姿势，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一丝不对。
聪明人总有聪明人的做法，淑妃沉默的收回目光。
她哪里不知道，她这是被人给阴了。但这可不是一般的宴会，这是关系殷国与大周命运的一场无声战争。在这种场合，她要是出了一点岔子，皇帝绝不会轻饶了她。为了她的名声，她的地位，她不仅不能声张，还要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替那幕后之人遮掩……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淑妃低头，怒火在眸子里燃烧，森冷的怨毒像条蛇般扭动。好好一张俏丽的脸几近扭曲，加上脸颊上那一块红斑，简直像个女罗刹般骇人。
柔美的身躯一动不动，像是石塑的般。她纤长的手指死死抓住酒盏，良久才慢慢舒展开。
掌心布满深深的红痕。
“……春水。”
淑妃吐出一口浊气，扯开唇角，依旧笑得柔和。她低声呼唤着自己身后的女婢：“我们先走吧……”
捕捉到春水眼中闪过的一丝惊惧，淑妃神情不变，依旧柔柔地笑着，像一朵柔和的栀子花在风中摇曳。
“我们先走吧。”
她温柔地重复道。
依旧热闹的宴会，似乎没有人注意淑妃的离场。那抹仓皇消失的背影却清晰地倒影在一双琉璃色的眸子中。
轻轻喝了一口酒盏中的酒水，安乐宁愉悦地眯起眼睛，像只猫般慵懒地笑了。
母妃，可还喜欢本宫为你排得这场戏么？别急，这只是开始哦——
唔，她到觉得那张脸与淑妃挺般配的。配她那假惺惺的样子，配她那副蛇蝎心肠。
觉得自己真是越发善解人意的六公主得意洋洋地抬起头，就那么与一道恍然大悟的视线不期而遇了。
……？！
精致的小少年专注地看着他，金发碧眼，可爱得不似个真人。
但这些都不是安乐宁关心的。
这小子……从头到尾都没移开眼嘛？
难道被他看到了……！
就像大热天被人泼了一头凉水，安乐宁瞬间炸毛。她直起身，紧紧地盯着他，皱眉不语。
越看她越心惊。
这个小鬼！知道他地位高，但是永安帝找你搭话你能不能别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好不好？……能别往这边看嘛——就算是本宫之前没理你，你也没必要用这种方法报复本宫……你没看到永安帝都往这边看了吗？
父、父皇。
接到自家父皇打量的目光，安乐宁一僵，像是被施了什么仙法般定在原地。她算是明白少年目光里的情绪是什么了，那明显是孩子遇到称心玩具时的专注神情。
……荒唐！
安乐宁紧握双拳，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只在几刻间，她就体会到淑妃那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心情了。
此地不宜久留。
她深刻意识到。
这一场宴会，吃得安乐宁心力交瘁。她在散场之前就匆匆离了席，再无法忍受那个少年奇怪的打量。
——简直有病！
但是能看到淑妃那女人慌张的嘴脸，安乐宁就觉得神清气爽，连回程的脚步都觉得轻快几分。
也只是“觉得”而已。
一顿下来，安乐宁肚子里可以说是空空如也。本来宴会上就吃得不多，上半场她要忙着盯着淑妃，下半场她又被不知名异族盯得坐如针毡，其实是饿得要命。一到玉雨宫，她就挑眉望向揽月：“本宫饿了。”
深知安乐宁脾性的揽月点点头，无奈道：“诺……”
“本宫要吃包子。”
揽月抽了抽嘴角：“诺。”
“肉馅的。”
“……诺。”
心满意足的六公主昂着头走了，徒留揽月一人在夜风里。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迎阳（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