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杳杳飞鸿踏雪泥》深巷有酒

45、第四十三章

　　黄裳翠羽，豆蔻少女。
　　长桥短桥，曲折步道，绿波照影。
　　可惜……都是梦。
　　令月扶额坐在床上，微微喘息，衣领处全是虚汗。
　　面前是一盏莹润微红的茶水，令月愣了一下，竟有几分今夕何年的恍惚。
　　玖兰枢扶着她的肩膀，将半盏茶喂下。
　　她靠在他怀里，微微阖眼。
　　“我在厅内说的话，你恼了。”
　　整整三日，他们之间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默契，对于厅内的那番“告白”他们一致闭口不谈。
　　令月睁开眼睛，视线落在他酒红色睡袍边角的暗纹上，她没有否认。
　　只有孩子才会为了单一的快乐去做一件事，成人的世界往往复杂到自己也分不清目的和愿望。别人眼里的深情在那一刻更像一种逼迫，还有一种隐秘的权谋上的平衡。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公开的表白是他在族人面前对她的承诺，很难说这里面没有几分对于之前将她树作靶子的愧疚。
　　令月被这种复杂的情绪搅得头痛，她一边告诫自己不该矫情的去质疑他的心意，一边又清醒的将所有的考虑抽丝剥茧，凉意攀上她的脊背，如跗骨之蛆，令人难以释怀。
　　玖兰枢微不可闻的叹息，他无法解释，他无法在她面前理直气壮的否认自己的私心。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决定慢慢来，“刚才，是做噩梦了吗？”
　　她的呼吸逐渐绵长而均匀，正在他以为她拒绝回答他的时候，令月开口了：“我梦见了我的女儿——姬洛。”
　　他扶在她肩上的手陡然僵住，她却毫无察觉般接着道：“我与姬允的独女，她死的时候才只有五百岁。”
　　他低头去看她的脸，月光落在她的唇边，她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枢，我的人生……”她轻轻笑了一下，他的心蓦地一动，“傻。”他叹息，“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我待你之心无假，血族各家之间看似和睦，实则也暗里汹涌，我不希望你再担那些莫须有的猜测。过去的事情，我也绝不会再让他重演。”
　　她将脸埋入他的胸膛，吸血鬼冰凉的体温却在这一刻给了她一种诡异的归属感。她闭上眼睛，其实她待他之心又何尝纯粹，庸人自扰……

　　玖兰枢的安排严密而有序，他与黑主灰阎协商，最终一致决定日间部停课，全体师生避入防空洞，夜间部所有成员分守各处，保卫学园安全。
　　无论是白鹭辛还是玖兰李土，都不过是他们将计就计之下诱其放低戒心又攻其不意，方能取得这样的结果。而受伤逃走的玖兰李土，他手中还握着玖兰家从未公示于人的死士，加上元老院与白鹭家的余孽，他们不得不防。
　　霓翃水君兄妹对此的态度明确而坚持，“此属你族内之事，我等不便插手。”
　　水君的反应确在他意料之中，神族多年来中立的立场使其免受灾祸与天罚，没道理为一个人而破例。
　　锥生零，猎人协会洗牌后最被看好的后辈，大家心照不宣的会长继位人，如今只是因为年轻识浅方暂居执事一职。
　　而优姬……玖兰枢捏捏眉心，她一直在躲着他……
　　令月嘲笑他自作自受，所谓决定，在公开她原本的身份后，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他看着她烹茶，茶汤倒在莹白的瓷器里，“她姓玖兰，这是无论怎样都不能改变的事实。”
　　令月笑，半真半假道：“那你恐怕得将这世上所有的纯血种都除了，才能让一位玖兰氏的人类少女真的高枕无忧。”
　　他笑而不语。
　　临近初冬，潮润的空气氲着寒意渗入皮肤，挥之不去。
　　“你知道桃花煞吗？”
　　他侧目看她。
　　“命格判为桃花煞的人，将一生都挣扎在异性情爱的谋局里面。不一定是谎言，但将一生为其所累。
　　“优姬——就是桃花煞。”
　　玖兰枢凝眉。
　　令月为他重新将茶水满上，“破解的方法不是没有，却极尽刁钻。要以同族至亲的心脏为祭，向天地求愿。”事实上便是以对方的寿数折成福禄抵去命格里的煞气。
　　玖兰枢微一沉吟，“玖兰李土？”
　　她默认地看他，他神色缓和，“你希望怎么做？”
　　“把他交给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插手。”
　　“好。”
　　“还有……”
　　“嗯？”
　　“此事虽算不得危险，但变数太多，所以……”她神色空前地郑重，“无论发生什么，请你始终站在我身后，我需要你。”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好。”

　　“Zero，Zero！”
　　优姬一把扯住锥生零的衣服，“你，你为什么躲着我？”
　　将已经确认没人的宿舍门锁上，锥生零站在宿舍楼的走廊上，西斜的日影透过窗户落在他脚下，他张了张嘴，却只说：“如果不分开，天黑之前我们无法确认整栋楼里没有私自逗留的学生。”
　　他往前走了一步，察觉她依旧不曾松手，一时间停在当场，束手无策的无奈翻涌而来，他叹息一声，“优姬……”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我……”
　　“枢学长说他是我的哥哥，可我却一点都不记得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夜间部，边间作战的同伴成了吸血鬼最尊敬的纯血公主，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Zero！我不会成为血族的！我是作为人类长大的，所以我……”
　　“优姬。”他转身看着她。
　　“你知道玖兰枢为什么要当众讲出这件事吗？”
　　“枢学长他……”
　　“他在警告所有打你主意的人，你是凛然不可侵的玖兰公主。同时，为你争取到——夜间部那群人拼尽全力的保护。”他声音平静，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她将是玖兰李土攻击学园的主要目标。
　　“所以，你不再只是黑主优姬了。”他微微低头，“你是玖兰优姬，优姬。”
　　如果你选择了人类这条路，你往后的人生都将活在提心吊胆的防备之中，因为任何一位纯血种都能轻易唤醒你吸血鬼的血脉……
　　即便是玖兰枢，除非将你永远锁在一个安全的牢笼里，否则没有人可以百密无疏的保护你的安全……
　　“其实说了那么多……都是因为我虽然被赋予了这个姓氏，却没有自保的能力，对不对？”她仰头看他。
　　她后退一步，锥生下意识去扶她，她没有打开他的手，“我都明白啊……可我会努力变强的，枢学长跟我说狩猎女神是玖兰家族的武器，我知道猎人协会那边需要有人负责与血族这边的沟通，Zero，我在努力，我……”
　　鼻尖触到他温热的胸膛，他的心跳就在她的呼吸之下。
　　“我会守护你的。”
　　“Zero……”
　　“人类也好，吸血鬼也罢，我都会守护着你的。所以……”他的手抚在她的脑后，“不要怕。”
　　感受到她在怀里的颤抖和微微啜泣的鼻音，他拍拍她的肩膀，却到底有几分手足无措，只低声念了句“别哭了”，便再没了别的法子……
　　他想起在夜间部听见的那些的窃窃私语：
　　“这位，该是咱们枢大人的未婚妻吧。”
　　“枢大人现在与那位巫女大人处得正好，怕是有意要揭过这茬。”
　　“那不能吧，巫女又无法诞育纯血种，玩玩罢了，最后还不是要婚配一位纯血种的大人。”
　　对于玖兰家来说，没有比玖兰优姬更好的人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