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清和廿九

2、二八年华（上）

　　军训的第一天，烈日当空

　　前进中学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所谓磨练学生意志的好机会——军训。昨天一来到宿舍孟陬她们就傻了眼，没有空调，没有被褥，粗糙的木制床板上铺着一层薄薄的席子，堪堪遮住三分之二的床板。小小的房间紧凑的摆放这三张上下铺，头顶一个老旧的风扇积满了灰，似乎昭告着自己毫无作用的事实。

　　的确，来到军训基地的第一个晚上，孟陬翻来覆去一夜难眠。清早，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孟陬抱着盆往盥洗室走，路上遇到了同样顶着黑眼圈的王镜心和周畅，都是一脸的苦笑。

　　教官们似乎想给城市里来的孩子一个“下马威”，早上九点，正是太阳开始发威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毫无遮挡的操场上站了半个小时军姿了。训练他们班的教官还在对面的树荫下和年级主任商讨这什么。突然，孟陬前面的姑娘晃了晃，直直得向后栽倒。

　　孟陬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她。大家都慌了神，队伍散开，围住了她们。

　　“棠棠，你怎么了？”孟陬掐着她的虎口问她。唐棠的嘴巴动了动，声音微弱。

　　孟陬把耳朵凑到她嘴边，“你再说一遍？”她有些紧张的问。

　　“我……晕……白白的一片……”过了几十秒，唐棠端端续续得说。

　　“她大概是低血糖了。倩倩，你快去对面请校医”孟陬对围着的人说，“班长，你去喊一下教官和尹老师”

　　说着，孟陬站了起身弯腰，轻轻松松公主抱抱起唐棠，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唐棠身量小，但也有80斤。当下紧急，孟陬顾不上矫情，抱着她走的飞快。

　　孟陬曲腿坐下，让唐棠靠在自己的身上。“这个能升血糖，家里人从医院里带的。”孟陬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方糖，喂进唐棠嘴巴里。“是不是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别担心我也经常这样……。”

　　尹言从远处赶来时正看见孟陬抱着唐棠走向树荫，本就瘦削的身子更显单薄。来不及惊讶，他也三部并两步得跑过去，柔声安慰着难受的唐棠。

　　校医很快赶到，孟陬又回到了站军姿的队伍里。不过经此一事，学校倒不敢让学生站在阳光下了。第二天，男女分方阵训练，新的教官看上去冷冷的，对女生也毫不留情，却总是第一个收队去餐厅，第一个安排学生进礼堂。孟陬看她的目光总带了几分感激。

　　已是第五天，女生方针参加训练的人少了小半。第三天起，她们宿舍的王镜心就拉着上铺的周畅不知道躲去了哪里。看着主席台下的阴凉处坐满了女生，孟陬就打定主意，明天自己也要找个理由溜走。可到了早晨，孟陬又怂了，想着自己体能不错能坚持，又认命得站进队伍里。

　　孟陬想把每一件事做到最好。

　　这天早晨，尹言来看学生们训练，准备拍几张照片给思念孩子的家长们。彼时孟陬他们连正在练习敬礼，教官口号清脆有力，女生们的动作整齐划一。

　　朝气蓬勃。尹言拿起手机，左右一阵狂拍。

　　教官在队列间纠正这动作，一直没喊礼毕。女生们举了几分钟手臂酸疼，教官背后的不少人动作就大打了折扣。尹言左右瞧着，孟陬的动作倒是依然标准，只是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在发呆。

　　这个姑娘倒是有趣，尹言想着，拉进镜头，拍了张孟陬的特写。

　　照片里的姑娘眉目清秀，动作一丝不苟，汗珠还挂在鬓角。大概没人能看出来这丫头早就神游太虚了吧。想着这些，尹言的嘴角挂了笑容。

　　“太热啦！”晚上九点半，从浴室里出来的孟陬随即又被闷热的空气包围。“全身都是痱子，还不能冲冷水，可怜见的我都几百年没起过痱子了。”“走，我带你去一个凉快的地方”见孟陬一脸的生无可恋，唐棠拉着她往外走。“哎等等“，去哪儿？我穿成这样行吗”孟陬看看自己的吊带裙，又跑回宿舍抓了件外套。

　　“你放心，没走光”唐棠笑得没心没肺。“我那天晕倒了，下午一直呆在二楼的值班室，那里有空调！一，值班老师看你满身痱子，一定会同意让你呆在那儿的。”

　　“哦，合着是你自己想吹空调，拉我来挡枪呢。”孟陬打趣她

　　“人家是心疼你嘛。”唐棠娇俏，声音甜腻腻的，孟陬伸手揉了揉她的脸。“服了你了，走吧，其实我也想蹭空调来着的”

　　唐棠默，半晌，打掉了孟陬的爪子。

　　唐棠一马当先，敲响了值班室的门。还没等里头应答，就拉开门，一把把孟陬推了进去

　　“尹。尹老师”看见是自己的班主任，俩人一惊，笑容凝滞在脸上，想好的说辞也忘了大半。

　　“喂，你干什……”孟陬话未出口，唐棠一个“凶恶”眼神丢过来。

　　“是这样的，孟陬她全身起痱子，那可是坐立难安，可不可以让她在空调房里呆一晚呀”说着唐棠“扒”下了孟陬的外套，指着她堪堪被吊带裙遮住小半的背。

　　还好我穿着内衣出的门，孟陬赶忙抢过自己的外套，满脑袋里只了这一个想法。

　　军训第五天，按理是五班班主任值班。

　　当晚，尹言刚躺到床上，门外就闯进了俩姑娘。是自己班上的。俩人似二人转似的说了一气，似乎是想来蹭空调的。这已经是今天第四组了。也难怪，八月天里不给学生用空调，学校的确考虑不周了。

　　刚准备开口拒绝，只见唐棠猛得拉了下孟陬的裙子，只见她白皙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全是红色的小点。

　　这样严重。

　　“我都几百年没生痱子了，真很难受。完全不能躺下来啊，像背后针刺的一样疼，也不能趴着，肚子上也有。白天的军训服装又不透气，站在太阳下太痛苦了……”

　　听孟陬难得可怜兮兮的语气，尹言有些心软。

　　“老师你看，孟陬多坚强一人，这样都不请假。就让她在空调房里呆一晚上嘛，我以前也起过痱子，气温一低就消下去了……”唐棠还在不断的求情。

　　“先给她擦点这个”尹言拿出一盒痱子粉，递给唐棠。想着明天还要训练，尹言不忍心了。

　　学校，学校没规定不准学生留在值班室吧

　　但两个女生，月黑风高的，若是有什么差错自己是说不清的。

　　算了罢，今晚别睡了。

　　思及此，尹言也就默许了她俩留下。唐棠和孟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是掩藏不住的开心。

　　到底是孩子。

　　刚坐下，唐棠就抑制不住的开始兴奋，东一个问题西一个问题打扰尹言。

　　“老师老师，高中数学难吗”

　　“老师老师，你是哪里人呐？”

　　“老师老师，你多大了呀”

　　“老师老师，你结婚了吗？有女朋友吗？”

　　……

　　越问越不像话，尹言还是好脾气的回答了她。

　　“我单身”

　　“哇老师你这么帅怎么可能找不到女朋友？”唐棠惊讶

　　“难不成……他喜欢男的？”孟陬想着，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

　　尹言无奈。自从过了三十岁，不仅是父母家人，同事领导也开始关心起自己的感情状况，现在连学生都开始操心了。

　　“放心，我很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