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有终》折火一夏

2、（二）

　　（二）
　　周承境有许多立给旁人的规矩。他参与制作的电影是票房与口碑的保证，庆功宴上却极少能见到他的人影。得他青眼的演员与导演一定要谦逊有礼品行上佳，他自身却私生活散漫，烟不离手，横行傲慢。

　　少有人比他活得更惬意，挥金如土，我行我素。也少有人比他更有魅力，素来谈笑风生，一张脸孔比男演员更为引人注目。

　　有人说这个男人微微一笑就足以引得女人飞蛾扑火，可周承境向来不近女色。

　　活了三十年，周承境从未有过女朋友。以他的说辞，人生苦短，他不想造孽耽误旁人一生。

　　苏轻不过是这其中不算例外的例外。

　　那日他去片场，第一眼瞥见她，还以为是个小男孩。小小的个头站在角落，穿着松松垮垮的衙役戏服，是个多了少了都没太大区别的龙套角色。衣裳单薄，不加雕饰，却同时生得眉清目秀，眼神倔强。

　　那时的苏轻离风情万种四个字丝毫不沾边，那时的周承境想要的原本也不是她的风情万种。他看两眼她待人接物的举止，待出了片场，告诉导演指她做下部影片的男二号。对方听了迟疑半晌，才敢同他提一句：“可她是个女孩儿啊？”

　　时间那么久远，他都快要不记得当日的情形。只记得那时苏轻的头发还不及他手指头长，花了他整三年的时间，才得到现今这般的柔润乌顺。

　　苏轻却一直对那天的事耿耿于怀，同他争论道她怎么可能像个男孩，左看右看分明都该是女孩模样，另外气鼓鼓地说他眼神不好要求道歉。鲜少有演员敢这样同他讲话，周承境不以为然，把玩着火柴随口回应：“你胸部平得都看不出发育，怎么就不像个小男孩。”

　　“……”

　　再后来，从女三到女一，苏轻几乎成为他手下的御用女演员。他雕琢她的演技，顺便一手改变她的人生。

　　从她的步态举止，到她的顾盼妩媚。他教她品尝上等日料，教她每天清晨吃十颗榛仁养生键行。他将她推到大银幕之上，自此之后，她的每一步都有他扶持的影子。

　　曾经一天晚上，流言曾甚嚣其上，说她的快速蹿红，不过是被周承境包养之故。她打电话给他，那时他正在国外度假，睡意朦胧中接起来，听她说完，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挂断电话。再之后不过几个小时，苏轻当晚睡下之前，网上便再也找不见任何相关消息。她关了台灯，在黑暗中苦笑，若真的是被包养，她其实倒心甘情愿。

　　可周承境从没有碰过她。

　　两人甚至连肢体接触都少得可怜。唯一一次亲密接触，是在她去年拍戏时，他来片场探班，谢绝了导演当晚聚餐的邀请，却在暮色四合之后开车两个小时，带她去邻市一处清净会所吃了一顿私房菜。他问她好不好吃，她说很好吃，又问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他说：“你不是总抱怨剧组里饭很难吃？”

　　那个时候她不免委屈，很想问一问他，为什么一边拒绝她的表白，一边又对她这样温柔。

　　喜欢上周承境，是十分简单的一件事。他从天而降，改变她的人生轨迹，又事无巨细，耐心教给她无数识人处事的道理。这样一个男人，她怎么会不喜欢。

　　她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冷淡样子，在他面前却不知不觉养成撒娇的习惯。听到他的话，说：“我还有其他想抱怨的呢。”

　　他笑了：“你说说看。”

　　她便说白日里同男主角的吻戏迟迟进入不了状态，无论如何都不对，已经被导演喊卡多次。他漫不经心听完，擦了擦手指，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下一秒便是一个绵长的吻。

　　那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接吻。此前她不知他的吻技如此之好，心跳剧烈得仿佛要脱离胸腔。待他放开她，她眼中波光潋滟，久久不能回神，只听到他在耳边轻笑：“记得这个感觉，明天拿这个架势去拍戏。”

　　她在他松开怀抱的那一刻捉住他的衣角，小声问他，可不可以再来一次。被他推了一下额头：“好好吃饭。”

　　周承境从未向她许诺过未来。可是，他做的许多事，都让她忍不住心生憧憬。万一，如果有万一，她会不会是他最首先考虑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