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权》溧阳明微

2、第二章

　　门房的通报让箫溱抬起头，就听那边许氏轻声道了一句：“让他们进来吧。”
　　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就看见一个身披浅桃红色斗篷的十岁左右的少女身后跟着一个浅蓝色衣裳的少妇走进来。
　　“见过夫人。”两个人倒是默契的问安。
　　“起来吧。”许氏并未看二人，蓝衣妇人又给几个姑娘道了安，互相一番嘘寒问暖才静下来。
　　等大家都坐了下来，许氏这才抬头看向二人，微微皱了皱眉，没再讲话。
　　箫溱继续沉默，结果丫鬟递过来的茶，稍微抿了抿嘴。
　　“六妹妹今儿这斗篷可真喜人。”箫溱这才顺着二姑娘的话往六姑娘萧玥那边瞧，就看见萧娴一身头上斜簪了一支宝石的玉钗，再没别的首饰，却十分贵气逼人，耳朵上戴着相同颜色的耳坠子，直直垂到快锁骨的地方，显得整个人脸小小的，身上披着的是一件浅桃红的狐狸毛绣金线的斗篷，上面还零零星星绣了几朵好看的桃花，十分娇俏。这六姑娘并非和她们一起是从京都过来的，而是十年前萧椼来北府奉命和北汉使臣和谈时喝醉酒和北秦王府临时给调度伺候的丫鬟中的一个也就是四姨娘生的，后来怀了孩子，也就生了下来，没想到是个龙凤胎，也就是六姑娘和五少爷，萧椼心里也还算高兴，就纳了妾，只是回京时并未带走，而是买下来当时住的房子，又给四姨娘一家赎了贱籍，给了她哥哥一笔钱，让他做个营生，他们娘仨就在宅子里住下了，一住就是十年，原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萧家因为罗氏的逝世，举家来了北府，而且这一下，就预备呆上三年。
　　萧娴得了称赞十分开心，一个劲儿的给二姑娘看自个儿的衣裳，看的旁边的四姑娘萧嫣直跺脚。
　　“六姑娘这身衣服漂亮倒是漂亮，只是，现在穿，怕是不太合适，要是给父亲看着了，怕是要不高兴的。”四姨娘被大姑娘萧姝的话吓得一震，连忙往许氏望去。
　　“大姑娘这话在理，虽然你这身衣服十分好看，颜色也不算扎眼，但眼下不要穿了，换些更素气的颜色吧。”许氏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看起来并不生气的样子。
　　箫溱的父亲萧椼官拜丞相，上个月萧椼的祖母，前朝丞相之女罗氏仙逝，又因萧椼父亲早年已逝，这才上表请辞丁忧，替父给祖母守孝，举家来到北府。萧玥这身水桃红的衣服虽不扎眼，却略显轻佻。
　　萧娴涨红了脸，想说什么反驳，却又说不出口。
　　“五妹妹这身儿倒是瞧着好看极了”几个女眷的眼睛又由着话音往箫溱那儿看。箫溱今儿穿了一件月牙白宫缎素雪绢裙，胸口，袖口和下摆都绣着烟色的芙蓉花瓣，看上去小巧精致。腰间系了一条烟色的宫绦，颜色的对比显得萧溱的腰盈盈一握的样子。箫溱的头发也十分简单，没有梳什么复杂的样式，一半用一支素净的玉钗挽了个叫不出名字的样式，下面散碎的头发则用一条月牙白锈了浅色芙蓉纹垂流苏的带子系了起来，垂在背后。
　　“可不是，看起来素气却雅致大气，好看极了。”四姑娘说着还不忘给六姑娘一个挑衅的眼神。
　　箫溱并不看萧娴那似乎要吃了她的眼神，“四姐姐喜欢的话，我那儿还有一匹差不多的锦缎，等下叫蓉月给你送去。”
　　四姑娘似乎没想到还能白得箫溱一匹缎，高兴的不得了，要知道，箫溱能上身的布料，大多都是宫里赏下来或是萧溱祖母平阳长公主赏的，无论是哪种，都是不可多得。
　　“你们啊，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穿什么都是好看的，正巧，昨儿接到北秦王府的帖子，说是下个月梅花正是盛开的时候，邀各家女眷去北平王的温泉山庄赏梅，你们啊，都跟着一起去吧，虽说是在孝期，也不能穿的太素净，待会儿子叫针线房的去给你们几个量衣，一人做两身新衣裳穿。”
　　“谢夫人记着我们。”大姑娘带头道谢，箫溱也跟着道谢。
　　说着话，天就已经快透亮了“摆饭吧。”四姑娘还想问赏梅宴的事儿，许氏似乎不想再多说，就吩咐身边的许嬷嬷摆饭了。
　　萧椼不在，桌上都是一些比较素的菜，六姑娘看着菜色，一副想要说话的样子，硬是被四姨娘给拉住了。
　　箫溱被两个丫鬟服侍着入了座，但箫溱只沾了沾嘴，又掂量着速度动了动筷子，就算是吃完了。不光是箫溱，其他人也是如此，这大院里，就没哪个是指望主院摆饭能吃饱的。
　　许氏也没有多留几个姑娘，只叫她们往平时上课的暖斋去了。今日是没课的，但刚刚许氏吩咐了几个姑娘量衣，针线房的一个一个去院子里量太麻烦了，一般都是等姑娘们在一块儿时量，因此，许氏就吩咐在暖斋量了。
　　几个姑娘从主院出来一路上也不怎么说话，不一会儿就到了暖斋。
　　一进去，四姑娘就喊冷“哎哟，外面可冷死了，我嘴都不敢张开。还是暖斋暖和。”
　　“你这张嘴啊，就要这大雪治治，不然啊，跟个小喜鹊似的，叫个不停。”
　　“二姐就会打趣我，六妹妹这张嘴可不比我差。”
　　旁边六姑娘听了倒没像平时一样和四姑娘斗嘴。反而看向最后进来的箫溱，箫溱像是没看到她火辣辣的眼光，只往自己的位置坐下和大姑娘说话。
　　“阿元，你最近身子可还好，我这几日忙着和姨娘照顾夫人，没顾上你。”
　　阿元是箫溱的小名儿，她旧时身体弱，当时还是皇后的姑奶奶萧乐便给赐了小字叫阿元，有万物本源之意，三姑娘一出娘胎就夭折了，她也算是家里第一个嫡出的女孩儿，因此家里也就这么叫开了。
　　“大姐姐放心，她们几个服侍我尽心着呢，我没事的”
　　正说着话，针线房的裁缝就来了，一进来就给几个女孩请安。后面又叫几个婆子把备选的衣服料子的样子拿来给几个姑娘选。
　　六姑娘萧娴第一个冲上去翻，翻了一会儿，嘴里嘟囔着“怎么都是些浅色啊，一点都不好看，不就是死了个人，我又不认识，怎么还叫我穿这么丑的颜色，还不如舅舅送来的好看。”虽然声音不大，屋子里的几个姑娘却听得一清二楚。大姑娘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就听那边六姑娘的丫鬟忙拉住她“姑娘可不敢胡说，姑娘快选吧。”六姑娘随便选了个较为显眼的浅红色看起来十分活泼可爱，又转头对箫溱说：“五姐，我喜欢你这衣服上的花儿，你能不能把花样子给我的丫鬟一份，我也想照着绣一身。”
　　“六妹妹，五妹身上的可是宫绣，是宫里的秘传的绣法儿，就是给了你花样，你也绣不出的。”萧娴听二姑娘随意提醒她的话，顿时脸上的笑就僵住了。
　　那边萧溱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摆了摆手，旁边的碧痕就开了口“我们姑娘就不用量了，劳烦妈妈了。”针线房的连忙道不敢。全萧家都知道，五姑娘只穿自己房里绣娘做的衣服。
　　箫溱和几个姐妹道了别，就回自己的院子了。六姑娘被四姑娘的话和自己与箫溱的差别气的说不出话，她不明白，都是父亲的女儿，为什么会差那么多，以前她们没来的时候，整个府里，都是她娘说了算，全家上下没人敢得罪她，她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甚至不比北秦王府的庶女差。可是箫溱他们来了以后，一切都变了，做主的不再是她姨娘，而是许夫人，全家最尊贵的姑娘不再是她，而是箫溱，箫溱用的，吃的，穿的，都比她好上百倍，直逼北秦王府的郡主，当然，她没正式见过北秦王府的郡主，只是以前在舅舅带她去临江楼吃饭时，在二楼瞄到过郡主的马车，那时风吹过马车的纱帘，她瞧见了郡主下车时的裙角，那时她就想，果然只有这样的王孙贵族家的女孩儿才能穿的这么好，可箫溱，和她一样，都是萧家的女孩儿，只是嫡庶之分，却比她好了那么多，甚至不比那些郡主们差。
　　箫溱回了院子，叫丫鬟取了身上的斗篷，又摘了头上的发带，换了鞋子，才堪堪坐下。“叫奶娘吩咐个嬷嬷去教教六姑娘规矩，下个月去王府，总不好叫人看了笑话。”
　　萧溱的话里没有一丝火气，甚至还慢吞吞的，但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