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相遇》伊雪蓝心

6、暧昧

　　当爱情来临的时候，或许我们并未发觉。
　　而当爱情离开时，我们才惊觉，原来那就是爱情。

　　再次见到不二的时候，手冢觉得离上次见到他已经隔了很长一段时间了，长到他不愿意去细细回想其实连翻一张月历的时间都不到。
　　已经入夏了，不二穿着简约的白色衬衣，领口随意的敞着，隐隐能看到他瘦削的锁骨。搭配着一条米色休闲裤，显出纤细而修长的腿型。手冢想，其实白色也很适合不二，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这天晚上，还是四个人，还是那间寿司店，这里几乎成了他们聚餐的指定根据地。亲切憨厚的老板河村也和他们和相熟了，其实也只比他们大两岁而已，每次总会送些小点心之类的。
　　趁着上菜间隙，菊丸哇哇的数落不二最近总是脱离团队，连他这个舍友要见他一面也不容易了。他问不二是不是有了青梅竹马就不要他们这些朋友了？
　　不二还是笑得温柔，说：“怎么会？英二那么可爱，怎么可能不要你这个好朋友。”但想想也是，除了上课，最近似乎真的很少在学校里逗留，这也都是拜景吾所赐。他还像小时候那样霸道，隔三岔五就约自己吃饭、喝咖啡、听歌剧，有时真的太晚了，自己也会留在迹部宅过夜，就像小时候的无数次那样。或许真是分别了太久，迹部仿佛想要一下子把三年的空白补回来，不二明白他的心意，所以才几乎没有回绝过过他的邀请。
　　听到不二和菊丸的调侃声，手冢才发觉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那段不二不在的日子，手冢偶尔会和大石、菊丸一起用餐，期间有菊丸的吵闹声，大石的唠叨声，自己当然还是一贯的沉默，但唯独少了一些别的东西。直到刚才，知道听到那个软软的、带点中性的声音时，才觉得那空缺的部分被填满了。

　　用餐到一半的时候，不二的手机响了，他抱歉后退到店外去接听。是母亲打来的电话，问一切是否安好。不二觉得进入大学后最大的弊端就是不能同家人团聚。自己是个恋家的人，亲情对于自己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就独身一人照顾三个孩子，年长的由美子姐姐如今已经嫁人，弟弟裕太也上了寄宿制的高中，明年也考大学了。自己最为家里的长子，好像从来都没有替母亲分担过什么，现在更只有打电话回家报平安才能消除一点心中的歉疚。
　　不二收了线，回头看见的便是手冢倚着门板，双手插在裤袋里，看似面无表情却又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只是这么随意的站着，却也引来了路过的小女生们或脸红着匆匆跑过，或低头窃窃私语，或情不自禁的频频回头。
　　“呐，手冢要不要考虑当寿司店的活招牌？生意一定红火。那样河村老板还会送我们很多免费的招待券。”
　　“如果你愿意作陪，乐意之至。”
　　“诶？”不二立刻摆出惊讶至极的表情，“原本以为手冢会用冰冻视线瞪人后转身就走，现在居然回接我的冷笑话？”
　　听出不二言语中的戏虐，手冢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从什么时候起，那个人总是能够让自己掩饰不了情绪。
　　“呐，手冢有兴趣陪我散散步吗？”

　　上一次一起在校园里散布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好像也才两三个月吧，可心中的那份悸动不但没有消退，反而越发的强烈。
　　不二抬头仰望夜空，星星还是那么明亮，这让他想起前几天在迹部宅他和景吾坐在台阶上看星星的情景。
　　记得当时景吾说：都几岁的人了，还那么幼稚的看着星星幻想未来。
　　不二回答说，这样的时刻会他回忆起小时候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爸爸、妈妈、由美子姐姐、裕太、小景、小虎，只有朋友和家人，一切都很简单，却是他最大的幸福。但是，长大后就要面对来自生活上、学习上、工作上、甚至是感情上的种种压力。
　　迹部看着他，问：“周助，你最近过得好么？”
　　“嗯，很好。”当时是这么回答的吧。
　　然后他们又聊到手冢，迹部的口气听上去还是那么轻蔑，但不二知道其实他心里是很欣赏手冢的。人的一生中能够遇上一个与自己旗鼓相当、相互竞争的对手，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
　　当迹部要不二谈谈手冢时，不二竟一时语塞。他觉得自己应该有很多话可以讲的，比如他的冷静、睿智、执着，比如他又责任感，有原则之类之类的，但他发现这些竟然都不是他想要表达的。他想要表达的东西淤积在胸口，暂时找不到一口出口让他们宣泄，所以最好只好化成一个固定的微笑。
　　迹部也是聪明人，看着他良久，说：“你这个傻瓜，总是用微笑来掩盖自己真实的情绪。”

　　“呐，手冢知道吗？小时候，我和虎次郎总是喜欢去景吾家玩，因为他们家有一个很大的花园。晚上，我们就彼此依靠着坐在草坪上抬头数星星，数到最后，眼睛也花了，脑袋也糊涂了，就互相枕着睡着了。那是真是单纯的快乐，所以现在时常会羡慕英二的简单。但是人总要长大，很多事情就会在无形中改变，即使刻意去忽略，可它终究还是存在的。想要挽留却挽留不住，想要避免却避免不了的那种感受，真是很难受呢。”
　　不二轻轻的叙述，手冢很认真聆听。这是不二第一次跟他交谈内心的想法，他第一次觉得离不二那么近，仿佛那个曾经把它隔绝在外的世界正在为他打开一扇门。即使不是一扇门，只是一扇窗，不，或许什么都不是，但只要给他一个走进他心里的机会就好。
　　“不二。”手冢轻轻唤他，他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被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有点不真实的感觉。手冢抬手想要触摸他的脸颊，想要真真切切感受他的存在，想要抹去他脸上那层让他心里隐隐生疼的忧郁，那种忧郁不该是属于不二周助的。但终究没有那样做，当他的手快要触及到那条无形的界限时，停住了。手冢将手不着痕迹的收回，然后按了按不二瘦弱的肩，告诉他：“只要够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会吗？他在心里轻轻的问，然后直视手冢的眼睛。奇怪的是，只要是手冢说出来的话，总让人不得不深信，总是令人安心的存在，让人忍不住想要依赖。
　　手机铃声再次打破有些暧昧的气氛。不二一接通就听到菊丸嚷嚷着问他和手冢怎么吃到一半就溜了？！好不容易的一次聚餐现在只剩自己和大石了！下次一定要他和手冢请大餐！！

　　回到宿舍，手冢疲倦的躺到在床上，木然的盯着天花板，仿佛能把它看出个洞来。刚才的那一幕让他到现在还心绪不宁，无力的握了握手，力气就像被抽干了一样。而心中像是有道闸门，只要打开那道闸门就会有波涛汹涌的情感奔涌而出，可一旦爆发就再也无法停住，直到枯竭而终。
　　手冢第一次想要选择逃避来摆脱这种剧烈的矛盾，可是，就在刚才，他还信誓旦旦的对不二说，只要够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痛苦的闭上眼睛，在心里狠狠的嘲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