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醉》虞时零

13、风言

　　“传闻，这林子是先帝盖的。”骑了一段时间，温愉已经适应了马上的颠簸，黑马跑的稳健，只轻轻抓着缰绳便不会有危险，温愉索性转过去同祁桑讲话。

　　先帝？祁桑撇了撇嘴，这皇林自打他小的时候就在，他小的时候在偏院长大，自然也没什么人管，一天到晚就跑到这林子里撒欢儿，这林子的构造他比谁都熟，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哪儿是哪儿，竟也说是先帝建的。

　　祁桑抬头看了看岔路口充当引路标的大榕树，他小的时候这榕树还是棵小榕树，三下两下就能爬上去，现在这树干粗的，一般没有内力的人就很难爬上去了，如若说是变化，大概也就原来皇林里的枯树被人挪走换了新的树，中间修了个鱼塘罢了。

　　转了转脑袋，祁世子爷摇了摇头开口，“这林子历史久着呢。”

　　见明明才不到及冠的人用一副老成的口吻讲话，温愉差点笑出声来，偏头看了看那骑在小马驹上，两条大长腿显得有些累赘的人，若不是还在马上，真的有一种想要亲一口的冲动。

　　“看，兔子！”还没等温愉从亲吻的臆想中回过神来，祁桑已经勒住了马，既已看见了兔子，那再策马向前就只会惊扰了这些长耳朵的小家伙。

　　听了这话，温愉骑着的马也停下脚步，乖乖地站在原地，温愉索性松了缰绳，扒着那毛茸茸的马头想看看那兔子在哪儿。

　　仿佛是为了回应温愉的好奇，两匹马都停在原地后没多久，那一片绿草中冒出了一对白绒绒的耳朵，外侧一圈白色的容貌，内层被阳光照着透出些粉嫩来，这兔子似乎特别小，藏在草丛中竟只能露出一对耳朵来。

　　这一对小耳朵晃了晃，大概是觉得没有危险，又好奇刚刚听到的动静是什么，便抬起双爪，两条后腿着地，探着身子起来想要看看是什么。

　　这一看不要紧，才直起身子，对上的便是祁世子爷一张放大的俊脸，兔子天生胆小，见一张巨大的人脸出现在眼前，吓得一个踉跄栽倒在草丛上，翻出了白绒绒的肚皮，四条小腿慌乱着四处乱踢，奈何腿太短，努力了半天竟没翻过身来。

　　“这小兔子怕是才满月没多久，估计是跑丢了的。”祁桑随手一推便戳着那小兔子的后背将那小东西翻过来，趁着它还没来得及逃跑，抬手扯住它的后颈便将那小东西提溜起来，“太小太轻了。”

　　祁世子爷看着手中一直乱踢的小东西皱眉，满脸的不开心。

　　“就想着吃。”被世子爷嫌弃了的小兔子被随手丢给温愉，温愉赶忙接住搂进怀里，替那小兔子顺着背上的毛，那胆小的小东西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不惧怕温愉的触摸，甚至还蹬着他的袖口想爬到他身上去。

　　“你留在这儿，我进去看看。”祁世子爷满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抬手扶着自家世子妃下了马，便将这一人两马一只兔子安置在分叉的榕树下，背了弓箭便径自一个人钻进了小路。

　　“小心！”望着逐渐远去的世子爷的背影，温愉抚着怀中的兔子，高声嘱咐了一句。

　　“放心，我……哎呦喂。”祁世子爷潇洒地挥了挥手，结果一个不留神被脚底的藤蔓绊了个正着，差点栽倒。

　　一下下扒拉着蹄下的嫩草的，小兔子从温愉手中挣脱，踉踉跄跄地爬下来，小鼻子一动一动地去嗅那被拨乱了的嫩草，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舔溢出的草汁，见那黑马的蹄子又要落下，吓得赶忙往旁边一滚，结果小身子重心还不够稳，又翻出了肚皮，晃悠了半晌，傻乎乎地也不知道侧着就能翻回来，一双红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温愉求救。

　　“傻东西。”温愉笑着，抬手又把小白球提溜起来抱在怀里，修长的指尖在那白绒绒的绒毛上抚过，心里盘算着怎么寐下这只小东西。

　　这边祁桑在林子里追兔子追得开心，明王府中可是不平静，姜氏得知了祁世子爷带着世子妃去参加了狩猎大会，更是急的不行，这几天因为那日五皇子的事儿着急上火，嘴上起了两个大燎泡，这就直接导致了王爷不能带她去参加狩猎大会，她不去祁生作为庶子自然也是没有参加的权利的，眼睁睁看着这到手的肥肉飞走，姜氏更是又气又急。

　　要知道这狩猎大会可全是皇权贵族，只要稍稍有些表现，勾搭上几个富家公子总不困难，就算以后不能在王位上帮忙，总还是能捧个钱场的。

　　前几年明王对于这狩猎大会没什么兴趣，姜氏也不能明说自己想去，只能讪讪地留在王府陪王爷，反正祁桑那是个只贪玩的而温愉又不愿去凑热闹，于是祁桑便只同那些个纨绔子弟混在一起不思进取，她也不是那么担心。

　　只这一年，明王对儿子突飞猛进的长进很是满意，决定今年去狩猎大会上一睹儿子的风采，平日素来喜欢清净的温愉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真让世子爷拉着去了那狩猎大会。

　　温愉那张嘴她可是见识过的，此人能说会道，三寸不烂之舌总能把人说晕，再加上能言善辩知书达礼，见过的人无不称赞，温愉有没有真才实学她倒是不在乎，但温愉能给祁桑拉来人脉她就很在乎了。

　　这么想着，手中的针一歪，鸳鸯尾便绣错了一针，原本艳丽的彩羽凭空多了一道凌乱，这绸子乃皇室特供的纱绸，若是拆了这一针，这块绸怕就要不得了。

　　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情愈加烦躁，姜氏索性扔下手中的活计，摆了摆手示意婢女将那东西拿走。
　　姜氏的两个陪嫁丫鬟今天跟着王爷去了狩猎大会，算是她安排的眼线，故而今天在内室里伺候的便是王府里的下人。

　　这小姑娘名叫春香，父亲是个农民，连年收成不好，春香家吃不上饭，眼看着快饿死了，结果恰赶上王爷施善粥，救了这父女俩一命，后来世子爷迎娶世子妃，寺里让王爷做善事，王爷便索性寻了春香进王府做个婢女伺候，月里的银子便发给她父亲。

　　原本贫苦地一粒米恨不得掰成两粒吃的父女俩得了这好事儿，自然开心地嘴都合不拢，王府伺候的女子过了二十五就要放归，到时候回家父亲也有些银子，怎样也能寻个寻常人家过上不错的日子。

　　却说春香原本进府是跟着温愉的，温愉体恤下人为人又谨慎，能亲力亲为的事便都会自己去做，再加上好相处的性子，春香不止一次烧香说自己碰上了个好主子。后来世子妃大病一场，世子爷便将院子里的下人都换了一批，春香便被分去伺候姜氏。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姜氏偏生就是个性子骄纵无度的，再加上人家院里有陪嫁丫鬟，春香的日子过得自然不好，万幸温愉时常打发临风来接济帮助，日子这才算过得平静的。

　　春香顺着姜氏的意思收了帕子，暂先装进自己的袖袋里准备出去再放好，见姜氏狠狠地嗑着瓜子，嘴角两个发红的大燎泡很是显眼，忽而又想起前几日临风嘱咐的那话来了。

　　世子爷好像是让他们这些在姜氏身边伺候的，给姜氏吹吹枕边风来着？

　　想到这里，春香攥了攥手中的绣帕，体贴地替姜氏又添了一杯茶，弓身退在一旁，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了，“娘娘可听闻，这世子妃是靠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博得世子爷的喜欢的？”

　　要说春香这话倒是不假，这一世的祁桑起初便真是看上了温愉的美貌，将人娶回家就是为了养美人，奈何天生有缘这便被吸引住了，再加上现在只有了上一世的记忆，自然将温愉视作掌上明珠。只是，这转生轮回之说太过玄幻，哪怕说出去估计也不会有人信，祁桑索性谁也没说，在外人看来可不就是世子爷磕了脑袋以后性情大变还独宠温愉，世子爷这些日子天天黏在世子妃身上，甚至为了他给姜氏摆脸色看都是有目共睹的。

　　现在春香说出这话来，在姜氏听来便别有一番风味，祁桑醒来之前那几天都是温愉在守着的，谁知道那妖孽给世子爷吹了什么枕边风。

　　什么不忆前尘唯独记得他，这世上哪有这么邪门的事情，怕不是趁着世子爷醒来便急急忙忙给世子爷灌输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想到这一点，姜氏气就不打一处来。

　　见姜氏攥紧了手中的茶盏，春香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半步，又添了一句，“奴婢听说，那几日祁世子爷房中伺候的下人都被赶了出来。”

　　啪——

　　姜氏手中的茶杯落下来，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春香很有眼力见地赶忙低下头来收拾地上的碎片不再多说，只有姜氏那双眸子里暗涵了些许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