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枯荣》师浚

17、第 17 章

　　这场聚会很快就闹哄哄地散场了。外头还在下雨，程寻歌盯着半倚在酒吧卡座里的季檀舟，顿了顿脚步，还是走过去问：“走吧，雨势小了。”然后就等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有点对不起一个小时前的那支曲子，回头示意温子矜自己回去。
　　他苦笑着讽刺：“我是不是一点都没有唱情歌的天分啊，我唱完你们怎么都不夸我啊。”
　　季檀舟本来就近视，喝了酒更是看人都胖三圈，大着舌头：“有点儿，你说，我那时候放手是为了大家都好吗？”
　　程寻歌只不过沾了两杯鸡尾酒，还是好几个小时前就留在碧月亭的下水道里，现在压根没感觉，只好空手夺了面前人的酒瓶：“时嘉琰喝趴下了还有人送他回去，你不是都把属下差遣跑了吗？”
　　“这不是有你吗？”
　　“我也喝酒了来着。”
　　“都过了几个点儿了，怕什么。”
　　“咱转场吧，我知道个好地方。”
　　“诶...拖我起来...腿麻了...”
　　“酒瓶子放下！啤酒还不够你喝的？！”
　　“小屁孩开车去...诶！再让我喝一口！”

　　夏末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季檀舟也是百花丛中过的佼佼者了，这一会儿就清醒了。不过要不是便利店里还配备不了二锅头，季檀舟早就上去扛两斤了。
　　“气死我了，那个店员还居然以为我没成年！要不是把身份证都拍在桌上了，你这啤酒！想都别想！”程寻歌的脸颊不知道在哪里划破了一道，血倒没流，剩下一道红痕。
　　年轻的男孩长手长脚，把几个罐头往上一甩，蹬着车座就爬上了车顶，没想到屁股刚刚碰上边缘就开始嚎：“该洗车了吧！你这从泥石流里滚出来的越野吧！”
　　“不知道啥叫将就啊！车都没有的小屁孩...嗝...”季檀舟无缘无故噎了一下，手上没轻没重差点让程寻歌滚下去。
　　啤酒罐噗呲一声漏了气，呼啦啦迫不及待地往外涌，淡黄色的泡沫后面是海天相接即将落山的太阳。上面是已经泛白的天，下面是黑漆漆的深渊，内里镶嵌着温柔的、还在往外散发余温的日光。
　　程寻歌眯着眼看，不着调地哼了一句：“我这左眼离开书本这么多年了，还是瞎子一样，就看得见那点光，还灰蒙蒙的。”
　　“让雍清年给你介绍两个医生，那家伙对他常去的那个科室的小姑娘有意思，我都看出来了还不肯说，憋死他算了。”
　　“他不是看耳鼻喉吗，跟我的眼睛有屁关系。”
　　“这不都长在你脸上吗，五官不分家好吧。”
　　“行，醉鬼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
　　“你看，你多了个新站子，”季檀舟远远地看，太阳只剩下隐隐的三分之一，“还挺应景的，‘sunrise程寻歌个站’。”
　　“这是岳橘，还挺有模有样，粉丝都上万了啊。”程寻歌抿了一口泡沫，“其实这么多粉多半也是买的，否则我随便上个街都没人拍我算什么事啊。”
　　“这么想红啊，季总监捧你。”
　　“瞧你乐的那个傻样儿。还有，sunrise是日出啦，人家万一起个名字叫‘sunset’‘sundown’的，那多不吉利。”
　　......
　　“什么时候把人聚齐啊？”
　　“你想好了？”
　　“这那是我单方面就一声令下的，‘音色宝藏’还没来呢。”
　　“那这是谁一声不吭就官宣了？”程寻歌爬回车后座，掏钱下车，准备去买烟，“别当我真是瞎子！”
　　“他还没同意，我先同意了。”

　　“一包利群，诶对对，是国色天香的！”程寻歌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打火机。
　　“这是醒酒汤，自己家鳙鱼头煮的，不嫌弃的话试试看吧。”店员小姑娘收完钱喊他等等，端出一碗赤色的清汤，“好喝的话给你朋友也带一点吧，你们坐在那儿挺久了。”
　　程寻歌愣了愣，把烟盒和打火机一并揣进裤兜，端起那碗汤灌了一大口，有点酸，还有点辣，脑子倒是清醒不少：“谢谢啊。”
　　“你是那个...唱那个枯荣游戏主题曲的吧...别提醒我，我记得你，是叫...程寻歌吧。”
　　“是...”程寻歌突然转身，落荒而逃，冲出一大半距离后，汤也洒了不少，憋了一口气回头喊，“待会儿还你碗啊！”
　　走到车前，把仅剩半碗的醒酒汤递给季檀舟，“人姑娘白送的。”
　　“怎么样，哥拍照技术不错吧。”配图是漫天赤红色的天空，当中绽开了一朵更鲜艳的血红，从海里倒映了万千波澜壮阔，文案是“谢谢”。
　　程寻歌收下温子矜那套上万衬衫和配饰的时候没哭，签合同发现主题曲没划给他的时候没哭，被一窝蜂人围着唱/小情歌/的时候没哭，现在，突然就哭了。
　　所有的委屈都没了，所有的不甘心都没了，还有其他人能记得我就好了。
　　I like the way you look at me when I look elsewhere.
　　我喜欢我望向别处时，你望向我的目光。
　　——《爱在黎明破晓前》Before Sunri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