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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鸢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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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酒家楼
星辰散布在如墨的夜色中,有如一只只孤寂的眼,俯视人间。
老实的户民早已在这沉寂的夜中,悄然睡去。街道静得仿佛被无形的力压住一般,连狗的吠叫声都被掩藏起来。
沁芳楼外,灯火糜烂。拉客声,言笑声,在这沉寂的夜中格外突兀。
"楚公子的眼光未免太高了,连红鸾姑娘都不上眼,她可是我们这顶红的姑娘。"老鸨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素罗青衫,不象有钱家的公子,但却大手笔的包下这间雅阁,看来是个深藏不露的主。精明如她自然不愿错过这等时机。耐心地为金主介绍姑娘。然,看他依旧连眼也不抬的模样。一向干练的老鸨也不禁动了一丝怒气。“公子如果对这些胭脂俗粉不满意,大可由您点名,妈妈我会尽力满足公子的要求。”老鸨不放弃的继续游说。
青杉公子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那我就点思芜姑娘,如何?”老鸨看着青杉公子放下的酒杯,眼中闪露出胜利的笑意。到底是男人。但听到他嘴中念出的名字后,心突的就凉了半截。“这公子不是成心难为老身吧?思芜姑娘……好'好'好'这是就交给妈妈我了。”老鸨看到青衫公子手中的一打银票后,立刻转了口风,笑着应承下来。眼睛在笑,嘴角边的痣亦在笑。笑得如此妩媚。
“妈妈莫不是难为我吧?”依旧是一袭白衣,素面朝天。语气仍是那般温弱。“好女儿,妈妈怎么会难为你呢?这楚公子是位大金主啊,攀上这等的人,女儿还怕脱离不了这苦海?”“楚公子?”“是啊,是啊,这楚公子英俊得很啊。”老鸨见女儿略有应承之意,便更加卖力游说。却丝毫没有发现白衣女子眼中那一闪即逝的锐光。
碧罗帐内,他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女子。白衣裹身,薄如蝉翼。青葱玉指在琴上轻轻抚过。但那清泠的琴音却丝毫不能入他的心。只因他心中早已盈满异样的情愫。
一曲未终,然,客坐内的人早已不知所踪。她起身,凭着窗看着。夜风卷起残尘在天地间漫舞,一种异样的沙沙声自园内传来。看来已经解决了吧!顷刻,楼台不远处一青衫男子足点水而越过楼阁,消影无踪。红蓼说的不错,他果真是个人物,但愿不会与我为敌。
霁色冷光相射
清晨的雾气将天地间笼罩成淡淡的白。此时的沁芳楼已在一夜的宿醉与奢靡中沉然睡去。然,芜花阁却门户大开,屋主似有意让晨风洗尽阁内浓郁的气息。芜花阁虽离前庭较远,但那浓郁的胭脂气仍是凭风而来,着是令人气恼。
台案前,白衣女子紧握蘸了墨的羊毫笔在白绢上写着什么。忽然,一道凌厉至极的剑气破雾而出向她射来,她纵身一越凌空回身。抬手。用食指与中指猛然夹住剑尖。左足点地,右足抵墙来稳住身形。而此时,剑也丝毫没有逼近的气势。抬眼。在看清持剑人后不禁冷笑。“风老大未免太看得起晁君了,竟派神风阁的第一高手雷云焕来芜花阁。”‘叮’
她轻轻弹开剑尖。站定。看者眼前的少年,眼中流露出轻蔑的笑意。
被唤做'雷云焕'的少年慢慢收回剑。负手而立。淡淡的青光在剑身上流动,仿佛有什么正急欲冲出,却最终被生生压制了下去。“妖女,我劝你三日内在洛阳城消失,否则,莫怪神风阁不讲情面。”雷云焕目光凛冽的瞪着晁君。白衣女子敛眉冷哼“我几时离开还不需雷大侠交代,如果雷大侠没其它的事,就请离开,恕不远送。”“话我已传到,听不听在你。只希望你到时候不会后悔。”说完。雷云焕足尖一点,纵身飞出楼阁。“‘后悔?'看着掠出窗外的身影。她心中暗叫不妙。神风阁的雷云焕自来脾气骄躁,自己如此顶撞,他竟能隐忍,着实奇怪。随即跟了上去。
清风将薄雾吹散,台案上白绢也在清风的吹拂下,飘落在地。须臾。一白衣男子走进芜花阁,微微弯曲食指,地下的白绢便飞入掌中。清秀的字迹亦映入眼帘。‘一代江山如画。风物向秋潇洒,水浸碧天何处断?霁色冷光相射。蓼于荻花洲,掩映竹篱茅舍。’只见次的上部而不见下序。想而知,屋主是在仓促间走开的。将白绢纳入怀中,一袭白衣渐渐消失在阁楼长廊的拐角处。
往事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彻山谷。白衣随着马蹄声的远去逐渐模糊不见。顷刻,晁君紧紧勒住狂奔的坐骥,定睛注视着右前方那一抹红色衣裙。“红蓼”在看清地上的人时,她不禁脱口惊呼。飞身下马扶起红衣女子。红衣在血的渲染下更加艳红夺目。徒然间,青光一闪。晁君抱起红衣女子御风而起。足点谷中凸起的岩石,借力,攀上离地两丈处的凹石处。而她刚才所在的位置早已岩石俱碎。有青色的光芒在地间流动。好凌厉的剑气。
青龙剑`青龙剑,乃神兵利器。据城中子弟传来的消息,青龙剑为白帝手下楚询所有。果然是楚询。“伤我鸢影城子弟的这笔账,晁君不日即会讨回。楚询公子,后会有期。”感到怀中人的气息游离,她便不再耽搁。飞上马背,急速而去。
一青衫男子自石侧内闪出,愣愣的看着因马快速掠过而惊起的烟尘。思芜,思芜,你竟真的不记得我了。是啊,这也并不是你的错。既然这样,就让我们来做敌人吧。青衫男子眼中闪过阴霾复杂的光芒。然而,心底仿佛有什么在挣扎般震动不止。
“受世间疾苦的并非只有我一人,人生苦短,须看得开些。”仅仅是这样一句话便使他对人生有了另一种领悟。
八年前的他孤傲,自负,神兵青龙剑与一套风雨回旋剑法,令他在江湖中声明大震。一向自负如他不愿成为任人驱谴的工具。一人一剑,快意恩仇,笑傲江湖。一日,只因他被仇家暗算,受了重伤。便坐在一处僻静的阁楼外调理内息。清泠的琴音自阁楼内传出,他静静地坐在窗栏下听着。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冷锐`傲世的锋芒在眉间迸发,而脸色却如纸张般惨白。有血渐渐自那薄如剑身般的嘴角处流出。胸前的衣衫亦被血染红。身体仿佛灵魂被抽离般空无。
“咳咳……你是谁啊?”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猛的惊醒。一白衣少女凭着窗‘看着’自己。不禁苦笑,一向机警的自己此刻却没有发现有人接近,现在以自身的伤势,恐怕连一般的小喽罗都可能致自己于死地吧!“呵呵……打扰姑娘了,在下只是路过……休息一下,便会自行离去。”白衣少女蹙眉“听你的语气元气不足,能走吗?咳咳……如不嫌弃……就进来歇息一下吧。”他不禁愣住。这个小丫头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危险吗?须臾,一句话自屋内飘了出来。他听后纵身一越便进去了。“你在窗下坐了已有一个时辰了,如果你要是坏人,我现在怎还在这里与你说话?所以我相信你。”
白虎刀
“为什么对她下蛊?说。”“城主有交代,要完全控制住沁芳楼,必要时,杀无赦,以绝后患。”一人不缓不急的答到。“少拿城主来压我,我要做的事没人可以拦得住,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行动,退下。”“属下遵命。”晁君看着眼前目光呆滞的老鸨,随即吩咐道“今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出来,下去吧。”老鸨僵硬的点点头转身走出了芜花阁。晁君凭着栏看着池岸边的木芙蓉,在万物凋零的秋日竟开得如此热烈,虚幻般的美丽。可惜今晚以后,一切都将消失,结束。
漫无边际的夜幕在天际拉开,一队人马在通往洛阳的路上行进。为首的是位黑衣男子。剑眉斜飞入鬓,目光冷锐。历经风霜的脸庞在岁月的磨砺下,越发英气逼人。白色的坐骥旁挂着一柄刀。白玉柄,蓝琉璃吞口,刀身上清楚的嵌着两颗宝珠,玲珑滴翠。相传为‘凝碧珠'---鲛人目也。价值无法估量。
突然,白马惊起,仰天嘶叫。黑衣男子猛的勒紧缰绳,抑制住惊起的白马,机警的环视四周。“大师兄,发生什么事了?”一人驱马赶上黑衣男子问道。黑衣男子并不予回答,只是凝神静静的听着。顷刻,转身。“附近有妖物,小心防备。”随后,驱马走向队伍中央的马车。掀开帘布看了看。此时,一股腥臭的气息自四周传来,淡淡的红雾随即笼罩开来。众人见到如此诡异的景象,除了几个看惯了江湖中腥风血雨的首席弟子外,无不惊骇。突然,许多好似动物奔跑的蹄声传来。
“是半妖人,是半妖人。”红瘴中已有人看清跑来的是什么,不禁大惊喊道。‘半妖人?’黑衣男子抬头向声源处望去。瞳孔猛的一紧。糟了,是迷心瘴。“大家稳住心神,那只是幻觉……”“我跟你们拼了。”“杀啊”然而没等他话说完,其他人早已向四周砍去。顿时,惨叫声四起。砍中的是血肉之躯,然,待倒地后方才发现砍中的是同门师兄弟。黑衣男子抽刀掠起,欲阻止同门间的伐戮。然,以一人之力怎能阻止这般的残杀?顷刻,一阵清风吹过。吹散了瘴气,吹淡了血腥气息。黑衣男子格开刺向自己的一剑后,看着眼前的情形,不禁愣住。马车早已不知去向。惟有师弟们的尸身在官道上静静的躺着。血水自尸身下流出形成一条蜿蜒的血溪在地间流淌。
“啊……”将白虎刀深深的插入土中。悲愤的喊声自黑衣男子的口中冲出。白色坐骥自远处走来,用头部轻触黑衣男子的臂膀。
“左护法,为什么不杀了楚秋云?”站在竹椅旁的绿衫少女不解的问道。“杀他?为什么要杀他?”绿衫少女抬头诧异的望着眼前令所有人乃至城主都看不透的女子。“迷心瘴并非我们所放,鸢影城无须担干系。况且,已经顺利的救出小主,杀他又有何用?”“是啊,而且你们的左护法和敬佩他呢!看着自己所敬佩的被毁远比杀了他更叫人开心吧!”白衣女子望向声源处,不悦的蹙眉。“城主有命,叫我接小主回鸢影城。”来人看到白衣女子蹙眉,急忙说道。白衣女子并不予回答。只向身旁的绿衫少女吩咐了一句。“茗河,带右护法去见小主。”“是”“右护法,请跟属下来。”来人跟着茗河走出了水榭,白衣在风中飞扬。慢慢自怀中掏出一条白绢,上面赫然写着‘一代江山如画。风物向秋潇洒,水浸碧天何处断?霁色冷光相射。蓼于荻花洲,掩映竹篱茅舍。’
明了
“雷云焕,你还要打么?”白衣女子的右眼因运起鸢斩降而呈现出诡异的深蓝色。“还未分出胜负,为什么不打?”少年愤恨的说着。然,持剑的手却轻微的颤抖起来。斗过三百回合后,虎口已被震得裂开。一滴鲜血自剑身上慢慢划过,滴入地面,瞬间被吸食。然而,他不服,不相信自己斗不过她。“呵呵,好倔的脾气。不过本护法可没时间跟你在这玩。”淡淡的紫雾不知从何处飘来,弥漫在天地间。白衣飞舞,转瞬间消失。“今日我决不放过你。”少年迅速掠起长剑追了上去。
‘好快的剑法,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剑术,几年后,必成鸢影城大患。’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这里挥挥衣袖紫雾随即消散。“不如,就用血降好不好?”一道淡淡的雾气瞬间幻化成一个人形——一个高大的男子,白袍如雪,深蓝色的长发垂落在腰际。“喂,思芜,不要每次看到我都皱眉好不好?这样,人家会很伤心呢。”白袍男子见女子皱眉,立刻捧心做痛苦状。“我叫晁君”女子冷淡的说道。转身朝沁芳楼的方向走去。
转身的刹那,思芜发现,白袍男子的眼中瞬间转为冷漠,而嘴角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浓。她并非讨厌右护法皇沧,只是他与自己太像了,她无法与跟自己如此相象的人相处,她不知是怎么的过往致使皇沧利用不同的外表来保护那样脆弱的内心。
风沙掩盖了天空,天地间蒙上一层厚重的黄。潮土的气息迎面袭来。已值秋末了。祁红在茶盏中散淡开来。白衣女子嗅着淡淡的茶香,微闭双目。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思芜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落灯花,棋未收,叹新丰孤馆人留,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都忧到心头。
——————《水仙子.夜雨》
残霞在天际边迅速涌起,如瀑涨的春潮般欲湮没整片天空。她静静地站立在一座僻静的祠堂内。祠堂的正东方有一张朱红色的木桌,南北方向摆放着,木桌上供奉着许多的牌位。而其中只有一个牌位前点着一盏长明灯。灯火仿佛燃烬了世间所有罪恶般明亮。
姊,晁君之灵位。妹,思芜立。
泪不觉中溢出双眼,滴在胸前。慢慢渗透衣襟,软化了早已冰住的心。惨淡的脸庞在泪水的冲洗下,在透过窗阁的残光的照射下,虚幻般的明亮起来。她仿佛感觉到姐姐的手穿透了弥漫污浊气息的世间,抚上自己的脸颊,轻轻拈去泪水。“妹妹,你一定要幸福啊。”恍惚间她突然回到了九年前的那夜。
清冷的月光欲穿透阻碍盈满房内,却最终被窗前的树叶分割成一点点的残照,唉喘地匍匐在房内。轻缓的琴音好似急欲诉说着什么般,一点点自琴内流出,盈满房内。琴前的女子,苍白的面颊在红烛的映衬下有了一丝血色。
“妹妹,都已二更天了,你怎么还不歇息?”一缇衣少女推门走了进来。初春时节,夜寒彻骨。忽的,一阵凉风自窗外吹入,在房内缠绕不去。琴声嘎然而止。琴前的女子好似被这风侵入骨髓般颤抖不已,喘咳不止。“思芜,你想急煞我么?”缇衣少女急忙跑去关上窗扇,连那最后一点斑驳的月光也被阻隔在外。“姐姐……你来有什么事吗?”她在缇衣少女的搀扶下,慢慢走入罗帐内。“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远远的听到琴音,便知道是你,方过来看看。”“妹妹,什么都别想了,早些睡吧。”帮床上的人掖好被角,缇衣少女微微的叹了口气,便转身走出了楼阁。
姐姐,只怕你也因无法安睡,才过来的吧。伤断肝肠,一夜无眠。
那一年,父亲为了自己的仕途,欲把她送给江浙一带的大盐枭齐三爷做妾。有了庞大财力上的支持,那自己窥探了许久的职位,岂不如探囊取物般容易?自那日起,父亲为防止她寻短见,便把她关进一个黑暗的阁楼内,唯有在送饭食时她方能见到一点点的阳光自那个极小的窗阁中倾泻而出。在那样黑暗的阁楼内,她渐渐的委靡下去。原本明澈的双目终日在咸涩的泪水的浸蚀下,亦变得浑浊。亦不知何时起,在姐姐晁君的惊呼声中,得知,原来自己早已成了瞎子。
吹吹打打的喜乐自远处传来。然,在她听来却好似冥府中的挽歌。出阁的时辰到了。她必须起身了,否则。父亲会生气的。然,无论她怎样挣扎,身体却象骨骼被抽离般软弱无力。‘怎么?怎么会这样?’朦胧中她感到有温暖的阳光照在自己的脸上。那般热烈,那般绝望。
“妹妹,你一定要幸福啊。”如此熟悉的声音自耳畔响起,是姐姐。一只颤抖并温暖的手抚上自己的面颊,有冰凉的液体滴在自己的唇上,慢慢渗入口中。是……苦的。苦的……姐姐的泪么?姐姐,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她多想起身问问疼爱自己的姐姐。然,她是无力的。“奶妈,快带二小姐走,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哪怕……”她多想听完姐姐说的话。但渐渐涣散的意识最终将她带入另一个无欲无求的空间。待她醒来后,才知道,自己已在一个偏僻的楼阁内,而那时齐三爷纳妾之期已过了三天。吴妈告诉她,姐姐代她嫁了过去。
四周青翠的绿竹,阻挡了自己的‘视线’,阻挡了自己与姐姐一切的音讯。她终日在楼阁内抚琴。双目虽然失明了,但那琴音却象自心底发出一样,更加清泠哀惋。
三个月后,吴妈带回了姐姐抑郁而死的噩耗。然,她并没有过多的流泪。只是更加频繁的抚琴。因这样的结局她早已算到。如姐姐那般向往自由的女子,怎可能在那金丝笼中安渡余生?或许这对姐姐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妹妹,你一定要幸福啊。”姐姐的声音自遥远的天际飘来穿透竹林,直抵内心。可是,姐姐,你的幸福呢?
“思芜,你愿意加入鸢影城吗?”一日,楼阁内突然来了一个陌生女子,问她。“鸢影城?……可我是个瞎子啊,能有什么用处?”“你只须回答肯与不肯。”“……我肯。”无力但坚定的声音自楼阁内传出,却惊飞了在竹林内栖息的鸽子。
在吴妈死后的第二天,她成为了鸢影城中的一份子。双眼也在城中名医的医治下重见光明。仅用五年时间便将鸢影城的不传秘籍鸢斩降学入精髓,并成为鸢影城的左护法。
从此,她叫晁君。她要替姐姐活下去。
楚询
“思芜,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他曾郑重的向竹林中的少女承诺过。他不愿看到在这个年纪本应无忧的十六岁少女眼中却充斥着一片黯淡的死灰色。“受世间疾苦的并非只有我一人,人生苦短,须看得开些。”只因她的一句话他便改变了对人生的看法。不再厌世而是追随当时武林中三大家族中的白家。展现自己的抱负。空闲时,他会偷偷的来到竹林中听她抚琴,与她说话。
直到两个月后,当他办妥白帝交给他的事后,连夜从外面快马赶回竹林急切的见她时,她却消失了。只留下一座空空的楼阁和一座坟冢。那是吴妈的。土还略微带些湿气,看来是新的。连照顾她的吴妈都去世了,那她还能依靠谁?自此,他利用白帝的权势找遍了天下,却都没有她的音讯。一个活生生的女子就这样在天地见消失了,仿佛从来都没存在过一般,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直到三年前,他听说洛阳沁芳楼有位思芜姑娘后,他便抱着侥幸的心理前往,希望她就是他的思芜。
碧罗帐内,他静静的听她抚琴。虽然她带着面纱,眼内不再是一片黯淡的死灰色。但他知道,她就是。她的双眼真的很漂亮,但是为何却充满冷漠?突然,他感到有杀气,便拔剑而起,掠出窗外。在交战的过程中他听到对方说:“竟有如此高手帮助鸢影城的妖女,我真是低估了她。”
鸢影城……鸢影城……这三个字如同恶瘤般在他的脑海中停滞不去。他没有来者,放他走了。然后,自己逃也似的掠出沁芳楼。自那夜起,他日日买醉。他无法接受深爱的女子竟成为仇人的下属。那日在山谷中,他终于了解到她不再是以前的她。
鸢影城的左护法,晁君。
两年后,白帝终于有足够的能力颠覆鸢影城,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思芜。火光中她浴血奋战。右眼因运起鸢斩降而呈现出诡异的深蓝色。那时她一定有自己想守护的才会变得如此吧。
作为白城的第二位领主,他本应与她之间有一场血战。但他没有。看着离自己生命越来越远的女子,他反而笑了,笑得那般释怀。或许今日将是诀别吧。因他放走鸢影城的左护法,白帝震怒,废了他的武功,将他永远的囚禁在白城的地下狱中。
思芜,思芜,你还记得吗?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看在秋日依然绽放的木芙蓉。曾经那样掷地有声的承诺,今日却都化为乌有。
惨白的水滴,自囚狱的顶墙中涌现,落在地上铺散开来。刹那的白光仿佛吞噬了所有。恍惚中他好似看见了那如水般明澈的女子,一袭白衣,在池岸的木芙蓉旁对自己微笑。双眸在萧瑟的秋景下焕发出不符时令的光彩。
月窟飞来露已凉,断无尘格若蜂黄。纤纤绿裹排金粟,何处能容九里香。
或许在夜晚的竹林内,她会想起一个叫彭楠的男子曾在楼阁内听自己抚琴。
皇沧
静静的坐在神坛上,双眼无神的望向窗外。她现在应该回到那片竹林了吧。“妖人,有本事你就把我杀了,如不杀我,早晚有一天我定会杀了你。”他转身淡淡的看着身后痛骂自己的人。楚秋云。
三个月前,自己协助白帝由内部彻底瓦解鸢影城。但不知为何他会出现在城中。
“是吗?”挑眉冷笑。“楚秋云,我杀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易如反掌,但你要杀我?呵呵……以汝血肉之躯怎能与本护法分庭抗礼?”“哈哈哈……是啊……鸢影城的右护法……哈哈……连自己所爱的女人都留不住的右护法啊……狗屁,不过是一只连主人都会咬的狗。”楚秋云讥讽的笑骂道。
深蓝色长发瞬间无风飞扬起来,但双眼依旧是淡漠的。“呵呵……不错,骂得好,不过……很快你也会变成一条狗,而且是一条绝对忠诚的狗。”慢慢挽起长袖,露出布满鳞片的左臂。右手食指分别在自己与楚秋云的手腕处划过。瞬间蓝色的血液与红色的血自两人手腕处流出,交辉相映。楚秋云冷漠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你要用血降来控制我么?使用血降,你本身的灵力也会消耗大半。”“看来你还懂一点术法。”楚秋云诧异的看着他,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冷酷如他,心底竟也有一处柔软脆弱的地方。原来……。然,他已不能再想,自身体内流出的鲜血慢慢带走了他的意识。看着在自己面前渐渐瘫软的人,他却没有任何报复后的快感。
清泠泠的声音自楚秋云的胸前传来。那是鸢影城的至宝——鸢铃响起的声音。然,听到这种响声皇沧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诧异之色。
白虎刀刀身上那两颗宝珠发出奇异的光泽,玲珑翠滴,仿佛凝结成泪,皇沧深切的注视着,直至失神,娘亲,娘亲您失去的东西,孩儿替你找回了。
他的出生是不被两家族所认同的,因他的娘亲是鲛人,而他的父亲却是平常人。相传鲛人能滴泪成珠。但他却从未见过,因为娘亲双眼空洞,她是瞎的。娘亲曾告诉过他,娘亲的双眼在一柄刀身上嵌着。那柄刀叫白虎刀。那时,他发誓一定要替娘亲寻回双目。
因血统不纯,他的双目是淡蓝色的。他无法回到那深碧色的海底,只能独自一人深居在昆仑山巅的冰洞中,任由肆虐的狂风卷起飞雪,侵入衣襟,冰住了心。无数个夜晚,在睡梦中,他曾看到娘亲的身体在那殷红的湖水中,载沉载浮。深蓝色的长发缠绕在她的身侧,纠结,断裂。宛如娘亲那破败的心。如此的梦境好似在预示着什么,但他看不破。只有一半鲛人血统的他,参梦能力是有限的。
“我可以帮你,无论你要找的是什么,只要你以玥发誓会永远的效忠鸢影城。”
自那日起,他便成为鸢影城的右护法。而那时,左护法的位置尚空缺着。直至一年后,晁君的出现。他见到她,如同见到内心倔强的自己。那种冷眼看待世事的她,好似一种冰冷的香气,自他的内心氤氲开来,直侵肺腑。
四年内,他们并肩作战,横扫武林。很快鸢影城便超越武林内两大家族白家与秋家。成为江湖中的一个神话。
十七年前他无法守护娘亲,但十七年后他却有足够的能力守护她。
“你一直都在被利用着,皇沧,你一直都在为仇人效力。”
惨白的石壁内,娘亲的身体在那殷红的湖水中,载沉载浮。深蓝色的长发缠绕在她的身侧,纠结,断裂。
娘亲,娘亲,原来您一直都被困在这里。娘亲,您会怪我么?多可笑啊,您的儿子一直都在为她效力。娘亲,我要用她的血来祭奠你。
自此,他便暗中加入白帝。一年后,当他把凝结的白光斩透穿她的身体时,她反而笑了。“皇沧,我真是小看你了,三十年前那个贱人就如此,她的儿子又怎会平凡?”娘亲?“论辈分你倒应该叫我一声大娘啊。”
鸢铃在她的腰间响起,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内心虽是震惊,但双眼却仍如寒冰般阴冷。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城主。“那么,楚秋云就应该是你真正的孩子吧。”缠绕在身旁的迷雾终于被拨开,忽然间,全部明了。
结局
芜花阁旁池岸的木芙蓉已绽放了一年又一年,但沁芳楼不再是沁芳楼。那年秋日的那场大火早已将可燃的一切化为灰烬,飘洒在风中,任由黑暗吞噬。
男人们哀叹,只可惜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女人们同情,然而眼中充斥着的却是嘲讽,冷漠。但木芙蓉却逃过了这一劫,无人不诧异,然,很快这种诧异慢慢被遗忘。无人追问。只因它们生长在池岸。
木芙蓉在夜中徒自绽放,艳红如血。
两年后的今天,她又回到了这里。一切都不同了。她不再是鸢影城的左护法,而是一个来接自己娘亲回家的女儿。夜风中两人的衣摆飘扬,没有人知道她来过,亦没有人知道她走了。一向冰冷的眼眸在圆月的照射下竟含有深切的柔和。而她旁边的妇人目光仍旧呆滞,但那嘴角边的痣却隐约有了一丝笑意。
三个月前,右护法皇沧联合白帝攻下了鸢影城。红蓼,小主失踪了。城主死了。但她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高傲如她,死,本应是唯一的选择。只因她的心中仍对世间有着一丝丝的眷恋。她的娘亲,被父亲抛弃而堕落红尘的女子。所以她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