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克上[射雕英雄传]》夜小雪

2、爱别离，求不得

　　第二章

　　西域浩瀚，黄沙淼淼。

　　白驼山的欧阳氏在广袤西域称霸一方，西域的各个小领主无不闻之变色，俯首拜服。

　　白驼山的前任山主欧阳烈在爱妻香夫人薨逝后不久也随之而去。当然，这只是掩饰事实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其真正死因实在是龌龊得“不足为外人道”。

　　好在欧阳烈的弟弟欧阳锋年富力强，文武全才，将白驼山治理得甚好，还习得一身好武艺，即便远在西域，威名却已传到了遥远的中原武林。

　　欧阳锋对香夫人没什么感情，但对香夫人替自己生下的孩子寄予厚望，因此，欧阳克出生后一年便被立为白驼山少主，有成群的仆人和侍婢照料，算得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在照料欧阳克的众多人之中，一个常年戴着银面具的女子地位最高，被众人称为“余姑姑”。

　　虽然余姑姑常年戴着面具看不清容貌，但她声音清爽温润，身段又苗条如豆蔻少女，怎么看都是个不到双十年华的青年女子。

　　不过余姑姑跟香夫人是至交好友，又得香夫人临终托孤，故而众人都不敢妄测其年龄，见到她只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声余姑姑罢了。

　　而这个化名为“余姑姑”的女子正是温双鲤。

　　温双鲤为了履行诺言，不得已留在白驼山照顾欧阳克，但同时她又不愿意在这个世界过多地留下痕迹，便只用化名，且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欧阳锋知道温双鲤是香夫人的闺蜜好友，也知道香夫人死前将欧阳克托付给温双鲤照料，对温双鲤的存在便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过分一切都随她去了。

　　有人能好好照顾欧阳克，让他无后顾之忧地练功，欧阳锋乐见其成。

　　温双鲤其实很不喜欢白驼山，更加不喜欢狠毒阴险的欧阳家，但她一向重承诺，答应了阮凌香要好好照顾欧阳克，她拼了性命也会做到。

　　白驼山是西域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前两任山主欧阳烈、欧阳锋虽然算不上文采风流，但的确在琴棋书画上面略有造诣，而对于下一任山主欧阳克，欧阳锋自然会不惜代价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

　　温双鲤对什么音律啊，诗词啊并不在意，反正有白驼山请来的各方大儒在，欧阳克怎么着也不会是个文盲。至于品德……就要好好下点功夫了。

　　想到欧阳克日后会因为心术不正被黄蓉弄断双腿，因为好色被杨康杀死，温双鲤就觉得心有戚戚，暗自下定决心坚决不能让欧阳克走这条死路。

　　为了让欧阳克从小接受善念熏洗，温双鲤特意从四处搜罗来了不少佛经典籍，不仅自己仔细研读，还舔着脸求高僧星河大师留在白驼山做欧阳克的老师。

　　星河大师曾经在白驼山附近的漫天黄沙里迷了路，幸亏温双鲤救了他。星河大师内心感激，便留下来给欧阳克当了佛学老师。

　　欧阳克是白驼山的少主，身负重任，因此平日里要学习的东西很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家传武功，还有在白驼山必备的牧蛇之术和毒术。

　　小小的孩子，每天都要早早起床被拉去学习各种东西，看得温双鲤十分不忍，只在他回来后更加体贴温柔地陪伴他。

　　也许是雏鸟情节作怪，欧阳克对温双鲤十分之依恋，可以说是黏得不行。

　　每天晚上睡前，欧阳克都要将睡前故事或者读经时间以各种理由拉长，直到最后温双鲤气得骂他几句才笑嘻嘻地闭上眼睛，拉着温双鲤的手说“姑姑陪克儿睡好不好”。

　　看着欧阳克跟阮凌香如出一辙的脸，温双鲤实在是发不起火来，只能妥协了事。

　　看着温双鲤叹息无奈的模样，欧阳克总会很高兴，“姑姑，克儿最爱看你为我烦恼的样子啦，这样证明你心里很爱克儿，克儿觉得甜滋滋的。”

　　欧阳克奶声奶气但又十分认真的语气让温双鲤又是心酸又是忧虑，便叫他背诵《佛说妙色王因缘经》。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背到这里，欧阳克歪了歪头，问温双鲤，“姑姑，为什么‘爱’会生忧怖？我觉得‘爱’很好，根本不恐怖。”

　　温双鲤摇摇头，“你根本没有领悟这几句经文的意思。”

　　“这部经克儿都诵了不下一千次了，哪里会不懂？”欧阳克扁起嘴，一脸不高兴，但还是紧握着温双鲤的手不放开。

　　小小的人儿，一双小小的手，偏生有恁大的力气，将温双鲤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掌中，丝毫不肯放开。

　　温双鲤不适地挣了挣，见他不肯，便作罢，又问他，“星河大师之前教过你的‘人生八苦’，都是哪八苦？背给我听听。”

　　欧阳克眼睛一闪，背得又快又溜，“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克儿早就背下来了！姑姑啊，那个老和尚总说我什么欲望太盛，若不悬崖勒马必堕轮回，讨厌死了，我们赶走他好不好……”

　　星河大师今年刚刚三十有六，正值壮年，哪里称得上“老和尚”？温双鲤不理会欧阳克小孩子气的抱怨，继续问他，“好，那我问你。假如你爱的人不爱你，离开了你，你会怎样？”

　　欧阳克眨了眨眼睛，呆了片刻，“是说像娘亲那样，离开我吗？”

　　温双鲤微微拧眉，有些迟疑，“差不多就是那样吧。”

　　欧阳克想了想，表情有些苦恼，“我很喜欢紫魅和圆潇（伺候他的两名美貌婢女），如果她们不见了或者死了……我肯定会有点伤心的。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叔父会给我更多更漂亮的婢女，所以也不会觉得痛苦呀。”

　　温双鲤皱了皱眉，心里有点不舒服，“假如并非可以轻易被取代的婢女，而是你此生最爱的人呢？”

　　欧阳克爱的人是黄蓉吗？也许欧阳克直到死都没有真正爱过谁。即便是黄蓉，他爱的也只是是少女的绝顶聪明和倾城国色。

　　“此生最爱的人……”这次欧阳克想了好久，他突然哽咽一声，猛地抱住温双鲤的腰，边大哭边摇头，“我不要姑姑离开我，我不要跟你‘爱别离’！不要！不要！不要！”

　　哎。温双鲤轻轻摸了摸欧阳克的头发，叹了口气。

　　果然只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

　　此时此刻的温双鲤并不知道，其实，她才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人。

　　一转眼，又是八年过去。

　　温双鲤仍旧是那个身姿曼妙，年龄成谜的“余姑姑”，而十三岁的欧阳克却成为了白驼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英俊少主人。

　　星河大师的佛学课在三年前便被欧阳锋喝令停掉，星河大师不满欧阳锋的独断专行，残忍狠毒，上前跟他理论，差点被毙于掌下，还好欧阳克苦苦哀求，才救了星河大师一命，

　　至此，温双鲤便不敢再留下星河大师，连忙派人将星河大师护送出白驼山。

　　欧阳克冒着被欧阳锋厌弃的风险，苦求他放过星河大师的行为让温双鲤十分欣慰，便愈发慈和地对待他，尽心尽力地照料他，陪伴他，而欧阳克也十分依恋、信任温双鲤。

　　在温双鲤看来，一切似乎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欧阳克以后即便不如郭靖那般善良大义，起码不会是非不分。

　　但温双鲤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温双鲤在检查手环的“隐身功能”时，偶尔听到了欧阳锋和欧阳克的交谈声。她这才赫然发现，原来欧阳克之前的善良乖巧，懂事听话，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星河大师在被送出白驼山之后，竟然被欧阳克追杀，还将他逼入流沙之中，生死未卜。

　　怪不得星河大师这些年来一点音讯也没有，温双鲤还以为是星河大师隐居避世，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听着欧阳克对欧阳锋武学的崇拜，以及想要“做一番大事业”的豪言壮语，温双鲤觉得浑身冰凉，如堕冰窖。

　　这十几年来的关怀照料，悉心教导，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吗？

　　温双鲤灰心极了。

　　隐身功能的持续时间只有一炷香，时间一到便会现出身形。温双鲤因为太过震惊，一时忘记了时间，结果被谨慎至极的欧阳锋发觉，大喝一声“谁！”

　　温双鲤迅速展开手脚逃生，使用的功夫竟是段誉的成名绝技——凌波微步。说起这凌波微步来，便牵扯到了她之前穿越到《天龙八部》里的经历了。

　　温双鲤穿越到《天龙八部》世界后，跟男主之一的段誉有过一段感情，还差点成了亲。但因为敌不过白月光王语嫣，温双鲤黯然退出，成人之美。

　　段誉对温双鲤心生愧疚，便将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尽数传授，温双鲤为了让他安心，便接受下来并努力练习。

　　等到离开了《天龙》世界，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竟然成为温双鲤的“可常用技能”，但由于这两种武功等级较高，使用时会有诸多限制。

　　因为手环的设定，温双鲤的凌波微步只有在隐身状态下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若是平时使用则只有五成左右。

　　欧阳锋没见过凌波微步（因为是不同世界的产物），但见此步伐复杂精妙，暗暗赞叹，心中盘算着将温双鲤逮回来演示给自己看。

　　欧阳克跟随叔父欧阳锋一起追赶温双鲤。相比于欧阳锋对凌波微步的希求，欧阳克却是真心实意地希望温双鲤不要离开自己。

　　“姑姑，姑姑你留下来！不要抛下克儿！姑姑——”

　　欧阳克略带稚气的声音哀哀传来，温双鲤听得心里一酸，几乎妥协停下脚步。但她突然想起生死不明的星河大师，立即又狠下心来更加迅速地向前逃走。

　　“那女子——赶紧停下！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欧阳锋带着内功的声音冷冷传来，让温双鲤一阵心惊肉跳。

　　温双鲤本就不是什么武学大师，内功也不深厚，一路奔走几十里路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温双鲤顿住脚步，她看着前方荒芜一片的黄沙，还有在黑暗中隐隐流动的流沙眼，暗暗摸了摸腕子上的手环。

　　是时候了。

　　欧阳锋和欧阳克很快便追了上来，他们身后是一群白衣女婢以及武功不俗的牧蛇人。当然，还有在沙地里游来曳去的数百条沙地毒蛇。

　　听着沙漠里呼呼的夜风，以及蛇群起此彼伏的丝丝声，温双鲤心悸难言。

　　“你为何偷听我们叔侄二人谈话？到底有何居心！还有！你逃走时用的功夫出自哪个门派？从实招来，我看在你多年照顾克儿的份上，给你留个全尸！”

　　欧阳克一听欧阳锋似乎要置温双鲤于死地，脸色一白，赶紧上前求情，“叔父……”

　　“你不必多说！退下！”欧阳锋大喝一声，手中蛇杖在地上狠狠一锤。无奈，欧阳克只能喏喏退下，但眼神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温双鲤。

　　“老毒物，我也忍了你十几年了，该做个了断了……”温双鲤面具下的脸上露出淡淡微笑，语气平静如水。

　　欧阳克死死掐着纸扇，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角缓缓淌下。在他看来，姑姑似乎已经抱了必死的想法，所以才会从前一秒的惊惧紧张瞬间变得如此平静。

　　不行！姑姑不能死！

　　这一霹雳瞬间，欧阳克脑海里竟突然浮现出多年前温双鲤问她“人生八苦”时的场景——

　　“爱别离，求不得……”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温双鲤对欧阳克太过失望，从头至尾竟是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她跟欧阳锋说完了这句话，立即转身向黄沙中的某个流沙眼狂奔而去！

　　“不要！不要！姑姑你回来！你回来！不要丢下克儿！”

　　“克儿！那是流沙眼！进去的人必死无疑！你给我回来！”

　　“叔父，叔父，克儿求求您了，救救姑姑，救救姑姑……”

　　“闭嘴！堂堂白驼山少主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你立即起身跟我回去！若再敢提那女人的半个字，我便打断你的腿将你丢出去喂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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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使用存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