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狐传》易酒泽

2、贰

　　张栩听到这里打起了精神，他突然意识到郑二刚才也许只是吊他胃口，而他现在说到的男人也许就是死者。
　　“接下来就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了。那个男人把狐狸捡回家照顾，估计是想养肥点烤了吃吧。而狐狸对他日久生情，寻机化作人身以身相许。谁曾想那男人不是东西，家里有了一个，在外边还是不干不净，还变着法子让狐狸给他弄财物。狐狸发现之后，伤心欲绝也愤怒至极，就他送去见阎王爷了。就是这样了。”郑二耸肩，他对死者相当鄙夷。尽管他也常被他人骂不是东西，可他觉得，相比起那流氓，他简直太是东西了。至少他可做不出这种事儿。
　　张栩感到嘴角有些抽搐：“没了？”
　　“没了，还能有什么？不过你该听懂了吧，那个男人就是死者。你说说这人怎么就这么不是东西呢……”
　　张栩默默举起茶壶。
　　郑二急了：“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我不说的时候你跟我急，我说完了你又要跟我动粗，讲点理成不？”
　　“成啊，你别耍我玩儿就成，浪费我时间多不好啊。”
　　“谁耍你玩儿了！”
　　“世界上哪儿有这么多神神怪怪的？你见过了？”张栩无奈。
　　郑二还就和他杠上了：“你还没见过大将军呢！难道就没有大将军了？”
　　“行行行，”张栩摆手，示意郑二动作轻点，他想了想，又说，“你说的那位‘高人’在哪里？我想同聊聊。”请到官府里头去，江湖骗子！
　　“人家昨天就走了。”
　　郑二你是真的二，张栩扶额:“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怕是脑子缺根弦？”
　　郑二的白眼翻得越发顺溜:“我自有我自个儿的理由。爱信不信。”
　　张栩摆摆手:“行行行你说的是。”他连连感叹自己为何智商突然跌破历史均值，突然就信了郑二货的话。
　　“郑二！你又偷懒！还不快去收拾桌子！还有刚才那位客官的钱，你可别想私藏！”店主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郑二耳边炸起，郑二仿佛在一瞬间被椅子弹开，连忙吆喝了一声:“这就来这就来！”
　　郑二叫苦不迭：“又要去干活儿了，我才休息多久！张栩我不陪你了啊。”话音未落便急匆匆向后台走去。
　　张栩摇了摇头，一口把茶壶里的茶喝光便离开了茶馆。
　　张栩心想，不妨前往死者家看看，兴许还能有新的发现。黎县这小小的衙门里，酒囊饭袋多的是，真漏掉什么重要线索也不一定。
　　“且慢，小兄弟。”
　　张栩顿了顿，转过身去，发现一位白须老者正看着他。
　　“您老可是在叫小生？”
　　老者没回答他，只道：“小兄弟不信鬼神？”
　　张栩向老者作揖后，不卑不亢道：“鬼神存耶？人世朝代更迭，兴衰枯荣，未见鬼神。”
　　老者听了这番话，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喝着杯中的茶。
　　张栩突然想起什么，再行一礼问道：“前辈方才想必已听到小生与店小二的谈话，敢问前辈与店小二口中前辈有何关系？”
　　老者放下茶杯，开始闭目养神：“没关系。”
　　张栩朝老者翻了个白眼，不再行礼便离开了。
　　又一个江湖骗子，估计和骗郑二那个还是一伙的。
　　张栩狠狠地感叹了一番世风日下，便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老者睁开眼睛，连连感叹。
　　好一个苗子，可惜的是不信鬼神，更可惜的是不能收做徒弟。
　　可惜，可惜啊。

　　张栩一路走过去，越是靠近死者家就越是冷清，他甚至发现，有一家只隔了几步路的，大门敞开，朝里一看却是空荡荡的，竟是搬走了。
　　他慢慢走进死者那简陋空荡的家，踏进院子前不忘细心抹了抹鞋底。
　　死者的家有一间厨房，一间大厅，两间小间，一间大门敞开，看起来是属于死者的卧室，另一间大门紧闭着而且上了锁，衙门的人估计是嫌晦气就没撬开。不过死者是一人独居，想来另一间小间应当是被被改成杂物房。
　　大厅是死者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如今这里除没了死者尸体和少许可疑物件外，现场基本保持原样，而取走的物件张栩在查看宗卷时也顺便瞧过了，瞧不出什么问题。
　　墙上的血迹甚是可怖。不只是墙上，房梁也沾染了些。饶是张栩看多了这类场景，也着实觉得渗人。
　　为什么洗不掉呢？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但想了想还是收回手。说不定是什么加了毒的颜料？想到这里，他不禁微抖，站远了些。
　　他边往外走边思考着，感到思路受阻重重。
　　对了。房梁、墙上都有“血迹”，唯独地上没有，说明现场曾受过处理或是行凶者故意为之。
　　如果这些红色的痕迹不是血，那么行凶者为何要大费周章制造出这些痕迹？如果是血，为何洗不掉呢？
　　死者的□□官被切割下来，那么便有可能是因爱生恨。若是情杀，行凶者该是个女子，一个女子如何轻易制服死者后将其杀害，又弄出这些痕迹，还没有留下脚印？或者说这并非一人作案？
　　不对，也有可能是男子。虽从未听闻死者有龙阳之好，但也说不定……
　　想到这个可能性，张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死者他不是没见过，看见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便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十分令人生厌，但见到男子便不是如此。但……虽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但张栩还是用力把这个想法甩出脑海。
　　若非说是男子，也有可能是因为争风吃醋啊。
　　大约还是个女子罢。现场能够检查到的痕迹都比较轻且细，不像是男人能做得出来的。
　　死者的房子发红光又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可能是死者邻居眼花或故意语之混淆视听？死者邻居是否具有嫌疑呢？
　　对了，他方才好像瞥见死者房里有女子用的东西。死者不是一直独身么，家中怎会有女人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走进死者房中，果然在桌子上发现了一条桃花色的头绳，估计用得久了颜色有些泛白。他随意翻找，又找到了几套女人穿的衣服，都是如那条头绳的，泛白的桃花色。只是尽管颜色显旧，布料材质却是很好的样子，质地柔软。
　　死者家徒四壁，可买不起这样好的布料，看来是那女子本家的。
　　张栩随手拿起衣服，好生感叹。好奇怪，怎会有这么傻的女人愿意跟着他？莫不是灌了什么迷魂汤？
　　放下手上的东西，他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仍是不得解。
　　死者遇害了，那么这个女人去了哪里呢？是这个女人动的手？若是这个女人，那她为什么不处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呢？
　　或是有人杀了死者，而后把这个女人抢走？
　　倘若真这么简单，这案子也不会悬了半月未有进展了。这些女人用的东西，会是突破口，还是会扰乱他的思路？
　　这么一来，他突然想起了那间上锁的“杂物间”。若只是杂物间，有必要锁上么？那里面定有玄机。
　　正当这时，外面突然变得嘈杂起来。张栩仔细听了听，只听出几个零碎的词语，“让开”，“报官”，“搬走”，“出人命”……
　　张栩一惊。居然又出事了，才半个月，居然又出人命了。黎县这个几乎是地处蛮荒之地的县城，这些年一直和谐安宁，突如其来的新的命案，绝对会引极大恐慌。
　　他急忙跑出去查看情况，却在踏出死者房间的那一刻脚下一空，一阵剧痛从脚底蔓延至全身，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不知过去了多久，张栩的四肢百骸的感觉逐渐重新被找到，同时伴随的还有身体尤其是头部传来的巨大的钝痛，这迫使他慢慢找回意识，睁开眼睛。
　　他睁开眼睛后第一感觉是渴的不行。舔了舔嘴唇，发现嘴唇竟然已经裂开一层皮。
　　他没有时间思虑其他，便被眼前的情景所惊吓。
　　眼前有位从未见过的少女不是问题，少女身上衣着明显应当属于他也不是问题，背景是凿工精细的石洞更不是问题。
　　问题是，少女头上那两个毛茸茸并且左右对称的东西是！个！什！么！
　　少女歪着脑袋仔细端详他，忽然动了动耳朵，展颜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牙齿。
　　“你好啊，我叫白七月，七月的七月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