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里温软玉》青楚Tc

5、七岁

　　随着时辰渐长，天边终于褪去了雾蒙，显出万里晴空，只留有寥寥几丝薄纱般的淡云。
　　为了彰显她的慈爱，临川侯夫人亲自牵着明莞浓，只是脸色始终冷冷淡淡，她们一路在宫婢的引导着走向寿安宫，不曾交谈一句。脚下是平坦坚实的石板路，耳边除却几声寂寥鸟叫，没有他音，偶有整齐铿锵的脚步声走过，那是巡逻的侍卫。明莞浓默默记路，攥着她小手的女人不仅没让她安下心来，反而使她手心沁出细汗。
　　她厌恶这个女人，这个抢走她那软弱娘亲一切的女人，更令她感到嘲讽的是，她比娘亲更合适做一个侯夫人，凡人都说她是百年世家贵女，而她的娘亲只是江南知府的女儿。
　　听薛嬷嬷说，当年她以贵妾身份入府后，爹一个月未来看过她们母女，自那以后，娘原本就不好的身子就更每况愈下。
　　终于在她四岁那年，她生下了男孩，也让娘愈加沉默寡言，再不管府里的事儿，虽然她早已在府里没了实权。
　　那年她没了娘亲，也没了眼前的光明，血缘上最亲近的长姐不仅软弱，还天真。
　　想到长姐，明莞浓手指轻动，立刻被临川侯夫人捏紧，丝毫不在意她有没有被捏疼。
　　明莞浓小脸绷的紧紧的，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手上骨节传来的痛感让她几乎沁出泪来，扇子般浓密的睫毛眨了眨，遮住了氤氲水雾的眸子。
　　她失了母亲，又不得家里长辈疼爱，早已明白，她太弱小了，弱小到什么都做不了。
　　太皇太后一眼就瞧见了立在临川侯夫人身后的小姑娘，小脸上没多少肉，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但是眉眼间已有了美人模子，眼下一语不发的被宫婢提点着跪在富贵牡丹花毯上，更显得娇小羸弱。
　　“来，孩子，到哀家这儿来。”想到这女孩可能是孙儿要共度一生的人，太皇太后就忍不住心软，她让英嬷嬷领着她道跟前来，摘掉长锐护指的手指捏了捏她腮肉，怜惜道：“这孩子，怎的这么瘦？”
　　“是、是她总是不愿意好好用饭，再加上长个子，这才瘦了些。”临川候夫人忙应道。
　　太皇太后没有理会她，手掌轻捏她的肩胛骨，忍不住为手下的骨感皱眉，她放轻了嗓音和蔼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明莞浓。”她知道此时面对的是何人，明莞浓手指紧张的攥紧衣角，声音细弱蚊蝇。
　　“好名字，那哀家就唤你浓浓好不好？”
　　明莞浓点头，这个人像薛嬷嬷一样，她有些放松开来。
　　临川候夫人见她们这般自如言谈，心底泛起涛浪。上次进宫，太皇太后并未许下什么，可怎么今儿才见着这瞎子，就状似喜欢？
　　她并不知晓，太皇太后十分信佛，对于高僧的批言自是坚信不疑，外加两人八字极为契合，自让太皇太后对明莞浓先添了几分好感，如今见着这孩子模样乖巧，又瘦弱的很，便心上疼惜。
　　又一问一答几句后，太皇太后唤了太医前来，为她瞧眼睛，发鬓苍白的原太医细细询问了几句，又仔细瞧了瞧她的眼睛，沉吟片刻后，才向太皇太后回复。
　　“太皇太后，臣以为，明二姑娘的眼睛可治，只是需得耗费至少三年。”
　　“有得治就好，原太医，你且将具体如何治详尽写下来，交予一份给皇上。”
　　太皇太后与原太医说完话，摸着明莞浓柔软的发丝道：“浓浓先跟夏萤姑姑去偏殿玩会儿。”说罢又叮嘱了夏萤几句莫让她受凉之类的话。
　　偏殿里早已烘着暖炉，房角的瑞兽香炉袅袅生烟，将整间殿室熏染的香暖。明莞浓被领着坐到宽椅上，手里被塞了几只玉环。
　　“这是九连环，姑娘且先玩着，奴婢去给姑娘端些吃食来。”夏萤忍住想摸她发顶翘起的发丝，婉笑着弯腰对她说话。
　　明莞浓点点头，低头摸索着手里的九连环，只是她瞧不见，玩起来就难多了。她眼睛瞧不见，耳朵却被练得极为敏觉，她听到有细微的动静朝她走来，不像是方才说话温柔的夏萤姑姑。
　　“好玩吗？”属于男人的低沉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明莞浓一惊，不禁瑟缩着将整个人缩在宽椅上。
　　萧昱珩有些头疼的看着明显被他吓到的小姑娘，忽而有些怀疑那日在宴会上选择，这样一个娇娇小小的姑娘，难道真的要将她当做往后的皇后来相处？
　　他捏了捏眉心，弯下颀长的身子，温声道：“会玩吗？要不要朕教你？”
　　这是皇上？明莞浓再有小心思，在陌生的环境里还是怕得不行，得知面前人的身份后，更是不自觉的紧张。
　　小姑娘不理会他，萧昱珩从未有过跟小孩子相处的经验，踌躇片刻，忽然将她抱了起来。
　　明莞浓惊叫一声，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倾身紧紧揽住抱着她的男人脖子，小小的身子僵着不敢动。
　　“不怕，朕…朕带你去外面走走。”萧昱珩想起皇祖母的叮嘱，知道这孩子往后恐怕必须得进宫了，可是相比跟孩子在一起，他宁可去听老丞相的唠叨。
　　夏萤在门外见到元业便知是皇上来了，只是进门就看到一贯威严的皇上怀里抱着个小姑娘，还是一时未反应过来。
　　“奴婢参见皇上。”
　　怀里的人儿一直不说话，安安静静的伏在他肩上，也不知愿不愿出去，萧昱珩正是为难的时候，见她端着汤盅进来，如释重负。
　　“起吧，给她用的？”
　　“是，”夏萤起身将汤盅放在矮桌上，“这是太皇太后交代的，天儿冷，给明二姑娘喝些糯米鸭粥暖暖身子。”
　　夏萤起身后看着他还抱着明二姑娘，试探着问：“皇上，让奴婢来喂二姑娘？”
　　“嗯，你喂吧。”萧昱珩略有些不自在的将她放回宽椅上，撩袍坐在她对面。
　　夏萤一边喂她吃粥，一面暗暗想着，规矩道男女七岁有别，明二姑娘恰好七岁了，这么被皇上抱着……应当不会有碍吧，毕竟，这明二姑娘是皇上看中的，将来是要进宫的。
　　萧昱珩凝视着面前小姑娘一口一口乖巧无比的吞咽夏萤喂过去的粥，时不时还会舔一舔唇角，吃得十分香甜的模样，禁不住想起母后宫里养着的那只小白猫，每次吃小鱼干时都分外满足的舔舔嘴边的毛。
　　“让朕来吧。”萧昱珩薄唇轻启，伸手接过夏萤手里的碗。
　　啊？明莞浓瞪大眼眸，小声道：“我自己来。”
　　“烫，还是朕来吧。”萧昱珩颇有兴致的舀了勺粥，学着夏萤的样子吹了吹，递到她唇边。
　　明莞浓张嘴，粥一入口，立时被烫的眼泪哗哗，几滴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二姑娘缓一缓！”夏萤一瞧就知道皇上没将粥吹凉，又不敢责怪皇上，只好安抚明二姑娘。
　　景元帝这是头一次伺候人用粥，看着小姑娘被他不慎烫哭，略有些心虚的轻咳几声，将碗又放回了夏萤那边。
　　原只是看着像那只小白猫，却比小白猫还要脆弱上几分。
　　明莞浓其实本不想哭，只是舌上的疼痛又让她想起了手指被侯夫人捏疼的时候，眼泪一时没忍住，本以为会被嫌弃，不料不仅夏萤姑姑软言安抚她，皇上好像…也没说什么。
　　人都说天家无情，可她今日进宫，却久违的感受到了除却薛嬷嬷她们以外的关心。
　　惹的人哭了的景元帝再坐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要回御书房后便出了偏殿，临走前忽而想起来一事，问夏萤：“她多大了？看起来，当五六岁吧？”
　　“不，明二姑娘七岁了。”夏萤恭谨答道。
　　七岁？景元帝有些愣怔，若是让顽固古板的丞相知晓他方才抱了那小姑娘，估计能吹胡子瞪眼的说他非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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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申过榜了，明天多放几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