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败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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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螺是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十余年的大丫鬟，按理说大户人家贴身伺候主子的，放出去起码能嫁给体面人做正妻，不想被放出去的大多会选择做主家管事的正妻，但也会有心高的，希望能伺候男主子。
只不过，像碧螺这般没提前经过主子媒聘过的，也只能做过书房里红袖添香的没名分丫头，除非能得了男主人的眼，被抬为姨娘。
老夫人此举，约摸是想着她放低了姿态，身边的大丫鬟都不说做姨娘了，只送来没名没分伺候着，她萧琼玉就该收下才是。
萧琼玉最厌恶的便是这些膈应人的手段，她爹娘去世的早，但那时她已有记忆，在她印象里两人没少为了爹的‘真爱’姚姨娘争吵，结果爹刚去世没一年，姚姨娘就自请离府了。
当初她一个官家姑娘，愿意下嫁给商贾之家的宓岑暮，其一是他与兄长熟识，信得过他的人品，其二便是因着宓岑暮向她承诺过，此生绝不纳妾。
十二年夫妻和睦，子女孝顺，只是女儿的身体总是她的心病，婆母还从暗地里处处苛责转成表里同一的不合。
她想着就烦不胜烦，挥手道：“既然是来伺候老爷的，就让老爷做主吧，只是在老爷来之前，莫要脏了我的院子。”
“哎，奴婢这就传话去。”长柳立马应声去了。
雪鹭站在正房门前遥遥看着，稍后回了屋里道：“夫人，那两人在院门口跪下了。”
“这副姿态，真是颇得真传呢。”萧琼玉不屑一笑，她可没忘这个婆母是怎么被扶正的。
“要奴婢说，夫人不必理会此等小人做丑，她们既然用了这等下作的手段，就让老爷处理，大夫说了，您近来肝火旺盛，还是少动怒吧。”水思细声细语的劝慰，将加了冰的绿豆汤端到她面前。
萧琼玉叹了口气，“想到药药那事儿，我就难受，她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险些出事儿，这才六岁，大大小小的病就没断过。”
“夫人宽心，全前辈也说过，姑娘的身体好好养着，定然会无事的。”
萧琼玉苦笑，可她的药药，在这府里如何安生的养身子呢。
稚宁落下的课多，但她贪玩儿，又坐不住，常常因此被陶夫子怒斥，其他夫子偶然见到劝了几句，反倒被陶夫子暗酸谄上欺下、财迷心窍，气得其他本打算袖手旁观装瞧不见的夫子们真动了向宓家家主禀告的心思。
就算心再大，稚宁也是个六岁的小姑娘，她渐渐被陶夫子的屡屡针对弄得心情压抑，每每想跟唯一的朋友宓子绣倾诉一二，却总听宓子绣说她娇气，陶夫子其实很好等等。
轱辘前行的马车上，蔺晏之皱着眉看着面前无精打采的小姑娘。这两日他渐渐发现每日仿佛有无数生机活力的小姑娘如同失了水分的娇花，话也少了，就连吃的也只咬几口就叹气放下了。
宓家私塾不准许仆婢进去，轻云微雨也不知自家小主子这是怎么了，问不出问题来还以为是苦夏了，每天绞尽脑汁劝她多吃，可成效极小。
“不想去私塾。”稚宁小声嘟囔，趴在马车窗上呆呆看着外头。
忽的，她瞧见了从丽成坊出来的陶夫子，小手不自觉紧了一下，撇看眼不再往外看，转而看着桌上的糕点发呆。
蔺晏之眼见着小姑娘闷声闷气的，跟着朝窗外看了眼，依稀看到个有些眼熟的人。
“哟，陶夫子啊，又给夫人买礼物呢。”路边卖扇子的小贩瞧见陶书然，热情的招呼着。
陶书然斯文一笑，“是啊，教书得了些银钱。”冲他点点头就拐进巷子离开了。
“真好，陶夫子在宓家私塾教书，又疼发妻，可真是好人啊。”旁边卖菜的妇人叹息道，只恨自个儿没嫁个好人家。
陶书然连拐了两个巷子，路过自家门前时脸色不变的径直走过去，直走到巷底一家，轻轻敲了敲门，不消片刻就有个面容姣好的妇人过来开了门，迎了他进去。
今日没有陶夫子的课，稚宁心情稍稍恢复了些，只还有些神思不属，话没说几句就跑神，蔺晏之看着她眉峰越皱越紧，心里总是在意着。
相处不过月余，他是越来越习惯小姑娘每日活泼的模样，他只这样瞧着，不自觉的心里也疏朗些许。
这几日瞧着她这模样，他心里也压抑烦闷的很。
想到上午去私塾稚宁的表现和那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蔺晏之垂眸，看了看掌心的伤疤。
翌日，稚宁赖床晚了一刻，终究还是不情不愿的上了马车，蔺晏之早早就在马车里等着了，见着他，稚宁心虚地喊了声：“晏之哥哥，我来晚了。”
鲜少回应她的蔺晏之点点头，将桌上的糕点和汤朝她推了推。
稚宁冲他笑弯了眉，“晏之哥哥没生气，晏之哥哥最好啦！”
到了私塾，惯例两人要分开，蔺晏之却表示要先送稚宁到北苑去，后者立马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将稚宁送到北苑门口，蔺晏之仿若不经意往里看，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眼熟的身影，那个人的眼中不似读书人的清正，反倒浑浊得看着便知稍有城府。
确定了人，蔺晏之心中有数。他虽然是刚来的学生，但极为聪明，夫子们的课他一点就明了，因此夫子们很喜爱这个学生，这日见他破天荒的在课上走神，也当做没看见并未多提醒。
稚宁在再次向宓子绣诉说反被说成娇气后，她怎么想怎么疑惑，还想再跟宓子绣说话，后者已经拿了她带到私塾的糕饼到一边跟旁人分享了。
她是喜欢朋友，可稚宁看着每日都会有的场景，却莫名觉得不对劲。
放课后，稚宁沉默地爬上马车，然往日会先一步在马车上等她的蔺晏之却不在。
“晏之哥哥呢？”稚宁奇怪地问。
“蔺公子去书馆了，让咱们先回去，”微雨轻声道，“等咱们回去了，再让马车去接蔺公子也行的，姑娘放心吧。”
稚宁闷闷点头，看不到晏之哥哥，她更不开心了。
蔺晏之让小厮待在书馆，他要出去一趟，小厮本想跟上，却被蔺晏之沉眸看了眼，也不知怎的，他果真不敢再跟了。
他踱步走到昨日见过那夫子的地方，环顾四周后，走到卖扇子的小贩面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张给他看，表情漠然心里却想着，若这小贩不识字，他再试着开口便是。
谁知小贩还是识得几个字，挑挑拣拣识得几个字凑一块儿，小贩顺了顺，恍然，“你是要找夫子么？顺着这巷子拐进去，直走往左再拐一道，第二个门就是陶夫子家。”
“这陶夫子可了不得，可是在宓家私塾教书呢，你找他有事儿？”
蔺晏之拱了拱手，转身离开，顺着小贩刚刚说的走进巷子里。
他念着小贩的话，走到巷子里，刚拐了个弯，好巧不巧地看见陶夫子正蹲着跟一个小男孩说话，没一会儿就牵着小男孩的手往里走，直到进了最后一间院子。
蔺晏之在墙拐站了一会儿，跟着走到底院外，靠在墙壁，细听院内的动静。
这条巷子似乎没什么人住，因而也不吵闹没甚人声，里面的动静便清晰许多。
“家宝怎么跟你回来的，这孩子，总是乱跑。”一个女生似乎在抱怨。
然后便是男声，“到底是男娃，贪玩也是正常的，这是我从珍味阁买的糖酥，快吃。”
“家宝，快谢谢陶叔......哎这孩子！”
中间妇人抱怨了几句，而后就柔了嗓音道：“你忙了一天，累了吧，大户人家孩子肯定顽皮，晚上......”
“累倒是不累，那些孩子虽然是大户人家孩子，但还不是要乖乖听我的话，哼，就那什么宓家家主的女儿，宠得跟宝贝似的，不就是个赔钱货，我骂她她也得受着！”男声语调里满是得意，又跟妇人嬉闹了几句。
蔺晏之却是一句话也听不下去了，他满脸寒霜地往外走，路过巷口第二个门时，刚好从里面出来个小姑娘，衣服上打了几个补丁，但很整洁，手里拎着个小木桶，看见他，瑟瑟的往后退了一步。
小厮在书馆等了一会儿，一直不见人回来，心里便着急，想着这位蔺公子该不会是跑了吧，越想越惶恐，正要出去找，抬眼就瞧见人回来了。
他松了口气，忙迎上去，“公子，府里的马车就快来了。”
蔺晏之点头表示知道了，绕过他上楼随便挑了几本书，转身之际却狠狠砸了下书架。
跟着上来的小厮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不知为何他出去一趟回来就发了火，小心翼翼地站在不远处，不知所措。
蔺晏之闭了闭眼，想到小姑娘每日在私塾被一个心思龃龉的人百般针对，使得小姑娘越发失了本性，他便难以抑制心底的怒气和隐隐心疼。
在母亲去世后，他已经少有这些鲜明的情绪，可这一次，他无法如同往日般克制下去。
如此败类，不当再出现在小姑娘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败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