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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王城的晴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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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硝,是不是柴火烧尽了,你冷吗?我去添点柴……”辛夷穿着破布棉衣,袖口的棉絮都露出来了,她从破被子下面探出身来,想要爬出去,被身边人揽住。
“嘘,别出声,我现在要带你出去。鬼帝的大法就要大功告成了,届时这座诚会变成阴阳炼狱。”芒硝身为魔尊,鬼帝的毒也不过是花了两日就恢复完毕。
他给辛夷下了护身咒术,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将这个累赘带在身边。
中城的天空依旧是血红一片,辛夷抬头,就看到朵朵乌云下方凝聚出两只兽型,一大一小,追逐着在天空中奔跑。
“他们两个是在交/配吗?”她问,芒硝脸一红,用披风把她卷了起来。
那是鬼帝的吞天兽,一会,它们两只会把整座城的亡魂都吞下,凝聚成丸让鬼帝吃下,那时天下也就完蛋了。
辛夷躲在芒硝身边,街道上原本肆虐的妖狼都不见了,那些尸体也不像是自然死亡的样子,多半被啃食殆尽,整座城像是被榨干了生气。
忽然间,从无数的尸体上飘出人影来,那是半透明的,还维持着死前的样子。
辛夷瞪大了眼睛,瞧着从自家屋子的废墟上,飘出来三个人。
“爹娘……芒硝你看,那是我爹娘,他们没死!他们没死!”
她高兴极了,挥着手想要冲过去,兴奋冲昏了头脑,芒硝拉住她:“你睁开眼看看,那是魂魄!你的家人早就已经死了!”
辛夷脚步顿住,但她愣了片刻,还是想继续冲过去:“爹……娘……”
芒硝一手制住她,眼看全城死去的冤魂都缓缓往上飞,被那两只吞天兽吸进嘴里。亡魂的怨气惊天,城上天空的血色已经在逐渐变黑,魂魄吸完之时就是鬼帝大功告成之时。
“芒硝,我们魔鬼二界联手不好吗?你本就是龙生九子,完全可以取天帝而代之。妖王那只老孔雀不过是上古凤凰的侄亲,算不得什么厉害角色,到时候我们二人一个天一个地,五界尽在掌中啊。”
“不过半个残魂,谁给你的资格向我言和。”芒硝抬剑之下,剑光势如破竹,其中一只吞天兽被他勉力斩成两半,鬼帝哀嚎一声,身形越发虚弱。
但是与此同时,那些死人的魂魄也越来越少了,另一只兽加快了吞噬的速度,辛夷看着自己的家人往兽口飞去,然后倏一下没了踪迹。
“爹!娘!”
芒硝分神看顾她,被鬼帝识破了他的咒术。
“原来还在身边藏了一只,怪不得魂薄上一直没有全。”鬼族擅长控制人魂,鬼帝乃是其中一等一的高手,他不过随手一招,透过芒硝设下的保护咒,辛夷的注意力就被控制住。
“你看,你身边的是妖怪,他要吃人,你看,他根本不是人。”鬼帝的声音直接穿透屏障到耳边,辛夷缓缓移开视线,看向芒硝。
“辛夷,闭眼!”他情急之下,一下子冲了出去,化成真身用兽形撞破鬼帝的护身阵法,一口咬死了剩下的一只吞天兽。
鬼帝已是残魂,此番便要魂飞魄散了,他半笑半哭地看着芒硝:“你贵为魔尊,竟然让自己有了软肋。”
“你比我更惨。”
等到鬼帝消失,城门才缓缓打开,城外朝廷派来的官兵才得以进入,看到的就是屠城的惨状。
芒硝变回人身想要去抱她,却被辛夷躲开了。
“妖狼……”她双眼圆瞪。
一道又一道雷劫劈下,芒硝额头上满是冷汗,他身上喜服都被浸透了,在最后一道天雷消失后,天空再次放晴。
他无力说话,怀中人却缓缓走开。
“你是妖狼。”
芒硝猛地抬头,就见辛夷看着自己的手掌,自己身上穿的红色嫁衣,还有对面的他。
“爹娘都死了,全城的人都死了。”石台就那么大,辛夷只要再往后退半步,就会落下千丈高台。
“辛夷,过来,我是你的夫君。”芒硝忍住疼痛,向她伸出手来。
辛夷缓缓摇头,她用力摘下头上的凤冠扔在地上,脱掉大红外袍:“你是妖狼,是你杀我全家。”
她呼吸急促,满脸通红,台下的人正奇怪发生了什么,就见芒硝微微用力,辛夷就软倒在了他怀中。等到魔尊飞下石台,所有人都在脑中幻想了一出大戏。
“给她喝安神草,紫苏白芷你们寸步不离看着她。”芒硝恋恋不舍将她放开,不属于他的,终究还是得不到。
原本为期三日的魔君大婚宴还是在魔尊的坚持下继续召开,只是少了女主角而已。这一场在其余几界人眼中的闹剧,就以芒硝的执念告终。
辛夷再次醒来的时候,大红罗帐上挂着夫妻双方的同心结,她身边的被褥没有人,床沿跪着紫苏,听闻动静,缓缓将她扶起来。
“娘娘睡了三日了。”
辛夷捂着胸口:“我怎么没死?”
“君上给娘娘渡了真气,您不会有危险的。”
她从窗外往外看,王城里安安静静,原本建造起来供万人饮酒的高台空空如也,婚宴竟然已经结束了。
“让我进去。”寝殿门口嘈杂声传来。
“灵芝娘娘,没有君上的旨意,没有人可以进入寝殿。”随行官白芷和苏木二人皆护卫在门口,华服女人看了眼二人。
“你们两个是不是忘了,我父亲还是八大臣之一,我还是君上的侧妃之一!”
白芷面无表情:“娘娘入宫以后,侧妃的名号都被削了,您可以随时回家。”
苏木剔了剔指甲:“您还是请回吧。”
灵芝气得咬牙切齿,忽闻大殿内一声女子呼唤:“让她进来。”
白芷和苏木互看一眼,就知道肯定又要被君上责罚了。
辛夷自打被芒硝带回来,日日受尽恩宠,几乎是集三千宠爱在一身,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过这种仇视的、敌对目光,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一样。
“二十年前,君上把你带回来,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名叫灵芝的女人端庄坐在她床前的凳子上,与她相比,辛夷蓬头垢面像个疯子。
“你一个卑贱的凡人,既没有美貌也没有家室,是君上昏了头,竟然要把你迎入后宫。多少珍宝送到你面前,流水一样。”灵芝气极反笑,“但你却对君上视而不见。”
“果不其然,你竟然胆敢行刺。”
她话音刚落,辛夷仿佛看到自己,亲手握住那根穷酸的银簪,狠狠扎入芒硝胸口,而他紧紧抓住她,一丝一毫都没有避开。
“辛夷,是你要我的命。”
无数士兵将她团团围住,他们不用武器,谁也没有指令敢伤害她,但是辛夷自己可以。
“我杀不了你,但你杀我全家,我不会原谅你。”混了他的血的银簪扎入自己心窝,原来是这么痛的。
“不!”
只是霎时风云变幻,不知是哪界大能撕开了时空,生生将辛夷从芒硝身边带走,时空裂缝成千上万,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是我求爹爹,用先魔尊留下圣旨上的法力,卷走了你。本以为从此君上就会忘记这个凡人,但没想到,他一找就是二十年。”灵芝站起身,她居高临下审视辛夷。
“我从小就被送进王城当做准王后来培养,我一生都是为了这个位置,而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辛夷不怕她,也抬头瞪回去:“你自己没有能力得到,就算没有我,你也一辈子坐不上来,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还不如我?”
“你……”
后来灵芝被苏木白芷请了出去,辛夷再也没见过她。
人人都有执念,一个人一旦执念太深就会变得不像自己。灵芝的执念是魔后的宝座,芒硝的执念是辛夷,而辛夷的执念是过去。
她穿着一身布衣,在满是绫罗红绸的王城里穿行。
“娘娘,还是回屋吧,外面风大。”紫苏婉言劝道,但知道她不会听。
辛夷站在曾经落下的那面湖泊边,她手腕上避水石已经被拿走了,不然她还可以从湖底逃跑一回。转身一看,不远处的灌木丛旁,芒硝不知道站了多久。
“娘娘,君上给您准备了最喜欢的烤碧火鸳鸯。”
“我不吃。”
身为魔后的辛夷,却扛着锄头自己在殿后的空地上种菜,魔界的土地不能种植人类的蔬菜,所以芒硝每天晚上都会花费法力,让那些枯死的种子活过来,每日不断。
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平衡,芒硝很珍惜这种平衡,他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辛夷会崩溃。
前鬼帝的生魂催眠,能让人看到施术者想让他看到的东西,这种操纵对凡人来说几乎是没有反抗之力的,况且鬼帝已死,他全部的念力都种在了辛夷身上,就连魔尊也是解不开的。
魔宫里人人都知道这一点,但就是没人胆敢说破。
这一日少见的,魔宫里晚上下了雨,辛夷担忧自己的青菜会被打残,撑了伞出了殿门。那些守卫的人一动不动,在她眼里就跟雕像似的。
刚走到菜园子门口,就见一人正蹲在田埂边做什么,辛夷一看,芒硝手掌心里亮了些光亮,正在呵护那些破败的菜叶子。他身上早被雨打湿了,没有束冠,墨发散了一背。
辛夷没有走出去,她等了一会,看芒硝缓步离开,才走到他刚才站过的地方。
“你们长得这么好,原来不是我的功劳。”那些青菜甚至比白天还大了一些,辛夷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她扛着锄头走回寝殿,在浴室泡澡时又遇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我乃神界的神偷逍遥子,听闻魔宫有至宝……哎,怎么又是你啊?”逍遥子飘飘然从上面落下,见辛夷一反常态对他爱答不理。
“几日不见,你这个凡人倒是转性了。怎么,是夫妻生活不美满吗?可我瞧着魔君对你很是宠爱啊。”
“你这个贼,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辛夷将衣服披在身上冷淡道。
逍遥子嘶了一声:“你这人好生奇怪,我的宝贝都赠与你了,你对我怎么还这个态度。”他招招手,原本放在魔尊宝库里的宝镜就赫然出现在他手掌心里。
“这可是混元天镜,可以看到前世今生的。”
他把那铜镜子丢进她手里,然后像灵猴一样爬上天花板,眨眼消失在烟雾里。
“既然送个你了,就别让宝贝蒙尘啊。”
辛夷翻看着手里的镜子,上面倏地亮出一道光,然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她无端觉得熟悉。
“你上里屋,断掉的墙根下面找一个红箱子,里面有你能穿的衣服。”
“不可能,我都已经翻过了的。”
“你再去找找。”
“竟然真的有?你是神仙吗?”
她拿着件棉袄乐不可支,抱着男人的胳膊转圈圈:“芒硝,你是神仙吗?”
“我不是神仙,我也不是妖狼,我是龙生九子第二,堕入魔道的睚眦。”一个人走进来,摇身一变成一只龙头狼身的怪兽,“我长得这么丑,是不是很难看?”
辛夷手里铜镜落到水中,她站起来,也不管身上衣服湿透,快步冲了过去,芒硝堪堪变身用双手接住她。
“一点都不丑,你最好看了。”辛夷眼泪滚滚而下,两人紧紧相拥。
“不过,还是人身好,兽身容易长虱子……不过我一定会帮你捉的!”
一日以后,苏木和白芷在王城里巡逻,见一小摊在卖伞。
“小哥,劝你一句,改行吧。”
“为什么?昨日还下大雨呢。”
“君上有了娘娘,王城的未来都是晴天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一则短篇,完结啦,娱乐一下。以后有灵感的话还有别的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