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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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钧是何人？”皇帝用饶有兴致的语气问道，似乎带着好奇。
瞧着漫不经心，谢筠却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怒气的威压。
谢筠泰然若素，心下却对那自称明景的人身份肯定了几分。
于是他道：“是臣昨日偶然收留的一个江湖侠客，臣一时兴起，看他不像坏人……”
刀不坏，指处却不对，那有问题的必是持刀的人了。谢筠不动声色盯着眼前的一方地面，语调平缓，并无所指，但效果已经达到了。
离间？没有的事，老皇帝疑心本就重，他谢筠不过是让皇帝的疑心有了着落。太子？那是什么？引个火罢了。谢筠眯了眯眼，这就是权臣唯一的好处，一朝犯了事，有给自己开脱的机会。
老皇帝亲自将人扶起来，宽慰道：“国师为边疆之事忧心劳神，是孤之大幸，亦是国之大幸，方才是孤狭隘了。既然穆小侠不是坏人，那还是劳国师多费心才是。”
端得是明君贤臣，谢筠几乎要笑出声来。
沉沉叹口气，老皇帝做足了忧思难解的样子：“不知这穆钧穆小侠伤得如何？休息几日可动身往边地去？”
谢筠眸光一动，迟疑未决般，向老皇帝建议道：“不若……让他在国师塔养伤半月，也好让臣探探他的底细。”
那人很有意思，闲来解解闷也是极好的。
“可。”
谢筠敛袖，低身一礼，缓缓退出门去。
出了殿门，凉风习习，谢筠才发觉，自己方才出了一身冷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善哉善哉，谢筠得意。因此等他回了国师塔，看向明景的眼光便越发慈祥。自己从皇帝屠刀底下捡回来的人啊，四舍五入就是这人以后的命是自己的了……好像哪里不对？
明景看谢筠的神色看得清楚，眉梢眼角都是得意，到皇帝那里走一圈还得意，那就是得了好处。既无赏赐，他又已是国师，官职升无可升，按老皇帝的性子，也不可能做什么承诺……
国师有罪，碍了皇帝的事，保了皇帝要宰的人，若是他即使如此却不用付出代价呢？难道不值得得意吗？
明景想通了，半倚着，看着谢筠在屋里头晃来晃去，看了没一会儿，困乏感又泛上来，便就这么迷迷蒙蒙睡着了。
没意思。谢筠心知此人有伤未愈，一时体弱，也不扰他休息，干脆出了屋，在白藤下面找个顺眼的地方，席地而坐，盯着叶隙间的日影发呆。
真的就是发呆。
今年这白藤开得异常的好，繁繁密密的白在叶间流动，如同绿色夜幕里的璀璨星河，好看得很，就是远远看着仿佛也能闻到香气。香气醉人，何况蜂蝶，那些个小昆虫跟疯了似的围着白藤花叶献殷勤。一点阳光，点燃了这一隅虚假的热闹。
花兀自开得漂亮，可惜了无人欣赏。招蜂引蝶的是花香，花无罪，蜂蝶无罪，可花香本身，又何罪之有？
这一坐就是一下午。
待到天彻底黑透了，临海悄无声息地站到他身侧，也不说话，整个人仿佛都融化在空气里。
“师父在这里那么多年，真的没有疯吗？”
没有人回答，临海只是沉默地站着，无声地催促谢筠去用晚膳。
瞧，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也许是因为屋里多了一个人，谢筠觉得这种无言亦无声的境地越发地让他难以忍受。
谢筠觉得心里没由来地烦躁，即使如此，他还是在旁边的小厨房一丝不苟地吃完晚饭。他进偏厅的时候，明景还在进食，人看上去精神不错。
休息地可还好？不行，不能这么问，听着像要把人赶走似的。
晚膳可还满意？也不行，别人是客，怎么会挑剔晚饭不好，况且，那粥是加了白燕、鹿茸熬的，清补之物，他若说不满意，自己岂不是要当场气得把人赶走……
谢筠想了半天，到底什么也没问。他进内室随手拿了本书，就着桌案的昏昏烛光，没看几页，便开始困倦。
无聊滋生困倦，懈怠纵容困倦，他每天过的一成不变，大权又如何，在国师塔待久了，哪里还会有野心？皇帝多聪明啊，让一个没有野心的人揽权，那位置才坐得无忧呐。
谢筠迷迷糊糊感慨一下，半睡半醒起身，腿磕着桌角也没什么感觉。他几乎是飘到榻边，就这么和衣而卧。
明景听着内室里的动静，心道自己睡了一整天，合该起来走动走动。进去一看，灯烛也未熄灭，连外袍也未脱，这人就已经睡了。
明景失笑，放轻了步子走到床榻边，将这人的睡颜从眉梢眼角到脸颊嘴唇，用眼神细细描摹。半晌，明景拉了床脚的被子要给他盖上，谢筠半梦半醒间拒绝合作，双手乱挥，倒也把身上被子弄下去不少。
明景也不恼，再将被子给他盖上。谢筠胡乱挣扎一阵子，倒也接受了被子的存在，睡沉了。
明景又看了一会儿，转身欲走，脚下却不知踩了什么，硌得他差点跳起来。
明景退了一步，将那东西捡起来。
是一只竹骨哨。
大概是谢筠他不小心丢在地上的，明景带着笑将小东西放在案几上。他屈身准备去吹熄蜡烛，垂眸却看到那小竹哨里似乎有东西。明景皱了皱眉，又将那小玩意儿拿起来。
里面确实塞了东西，明景将那卷成一卷子的纸取出来，已经打开了一半，忽然转过头去看谢筠。
谢筠乖巧地盖着被子，睡地正熟。
明景盯着展了一半的纸卷那空白的背面看了一会儿，终是又将它按原样卷了回去，塞回竹骨哨里。犹豫一瞬，将哨子又摆回地上。
实在是，背着人窥探人秘密，非大丈夫所为也。明景眼底晦涩，吹熄了灯。
他自己也不知道在黑暗里站了多久，实在是撑不住了，他才去外室榻上歇下。
谢筠……两个字无声消失在唇齿间，仿佛陈年的佳酿。
谢筠，你可是我花了十年才找到的人，可别再跑丢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