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离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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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的时候，天际已经泛起了朦胧的鱼肚白。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推开门，正想着要如何完成那封以云的名义书写，打算用于劝服老丞相加入云这方阵营的书信，却发现居然有一个人兀自趴在我的书桌上熟睡，走近一看，竟是满面泪痕的然儿……
我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轻轻地抱起他将他安置到自己的床上，盖好被子，握着他纤细温软的手坐在床边，抚平他即使在睡梦中也依然紧皱的眉头，望着他楞楞地出了会神，这才起身走到书桌旁开始奋笔疾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歇了笔，小心地吹干油墨，将它妥帖地封入信封中，这才松口气。闭了闭酸涩难耐的双眼，疲惫不堪的我瘫坐在椅子上伸手去揉两边的太阳穴。
背后悉悉梭梭地一阵响动，我没有回头，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上翘。没过多久，一双手便自动自发地从身后绕过来放到我僵硬的双肩上细致地揉捏起来，力道大小正好，虽然初始有些疼痛，但揉开之后便舒坦得紧了。
我微微眯着眼舒服地叹口气，道：“昨晚又是背着小青偷偷溜出来的吧，你啊，总是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半夜三更地老往我这跑，名不正言不顺的，哪天让二爹爹逮着了看你怎么解释！”
“若……”，放在肩膀上的手停了停，身后的人欲言又止。
“恩，怎么了？”，已经很疲惫的我起初还颇有些漫不经心，久久得不到回应才觉出他语气中的不对劲，赶紧转过头去，正好看到天然红着眼眶偷偷地在抹眼泪。
“傻然儿……”，我又是心痛又是无奈，起身扯着袖子想要帮他擦泪，却被他偏头赌气避开了。
“若……你昨晚上其实本来是打算悄悄离开的是不是？！”，他瞪着一双红通通的泪眼望着我：“如果我昨天没有守在这里，你又要像以前那样不告而别了是不是？！”
“我……”
面对然儿的质问，我无话可说。因为事实的确是这样……如果昨夜不是看到那样傻傻等候在房中的然儿，我确实是要连夜就回王府的……毕竟，有些事情，已经刻不容缓！而我身做叶飒的那一世，向来都是雷厉风行，实在不擅长应付那样伤感的离别场面……
“然儿，很多事情你并不明白……再说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陪在你身边，如今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也该懂事了！今后整个家都得靠你支撑着，父亲爹爹们也需要你来照顾，你怎么还可以这样像个小孩子似的总是粘着我……”，看着这样的天然，想着以后不得不面对的暗涛汹涌明谋暗算，我不由得忧心忡忡。
“这本来都该是你的责任，不是吗？！”，听了这些话，天然却忽地紧握双拳对着我怒吼起来：“无论是我，还是这个家，整个将军府上下，所有所有的一切，本应当都是你的责任，不是吗？！为了寻那个人，你当年说走就走，问都不问我一声就把这些通通都抛给我！现在为了他又对着我说这些话……你……你一心一念地只想着那云王爷，心里头可还有我们，可还有这个家……”
“啪”的一声脆响，还在怒吼着的然儿脸被我打得偏到了一边……
他愣了，手掌有些火热发烫的我也愣了……
十多年的朝夕相处，任他如何淘气乖张无法无天，我虽时有责骂，却未曾舍得碰他分毫，如今……如今却……
他呆在那里，似乎一时间根本没办法接受刚才我居然动手打了他这个事实，细嫩的脸颊上五指分明，飞速地变得红肿起来。
我心痛莫名，亦后悔莫及，但是……他那番话，实在太伤我的心——虽然不过寥寥数语，却否决了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否决了我对这个家所投注的全部感情！所以即使明知那是他一时气急之下口不择言，我也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你从来都舍不得打我的……从来都舍不得打我的……”，天然缓缓转过脸来直愣愣地望着我，眼泪一滴滴不住地往下掉：“你果然变了……为了他，当真什么都不顾了，什么也不要了……”
“然儿，你不懂……”，我叹口气，终于还是上前将那伤心欲绝的人儿按入了怀中。
他只小小的挣扎了片刻，便又马上紧紧地回搂住我放声大哭，哭声里有道不尽的委屈辛酸，令我肝肠寸断，再也硬不下心来，只得软言安慰：
“傻然儿，我不是不想跟你们在一起，也不是存心想要把这些重担抛给你……但是那个人……以前我没法履行自己的承诺，也没能够给他幸福，终归是亏欠了他许多……”，我仰起头强行咽下满腹的辛酸，也逼回几欲夺眶而出的热泪：“他爱我也好，不爱我也罢，我都没办法放任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他遭人迫害……再怎么难为也好，我总得为他偿了那个心愿，也不妄……不妄……”，已然只能成为记忆的甜蜜往事一幕幕闪过，我咬牙再咬牙，吸气再吸气，手指尖紧紧紧紧地掐入肉中，却终于还是没能压抑住自己的哽咽：“也不妄我和他之间相识一场……如若事后侥幸还得命在，便不过桥归桥路归路，大家从此……各不相干！”
千万里
尘埃相隔……
从此萧郎……
是路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父亲爹爹他们知道，为什么不让我们帮你？”，然儿终于止住了哭泣，窝在我的胸口闷闷地问道。
“然儿，这些事情远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我皱紧眉头将他拉开来，很是严肃地说道：“我只恨自己当初太乐观，一相情愿地以为到了最后，他总会愿意同我离开这里……我一心只想着要怎样才能为他好，只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让他瞧瞧，更没想到要瞒他什么……我那样千小心万打算，生怕别人把你们拉进了这个旋涡……却独独没想过防他……
如今他对我这般忌惮提防，纵然如愿以偿，也不一定会念及旧情……我们往后的日子定会如履薄冰，动辄得灸……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真的有那么糟糕么？！”，天然惊恐地张大了双眼，很是慌张失措地望着我。
“是……”，我苦笑着点头，却还是没忍心把最坏的结果说出口……若是往后云真要认真计较，狠下心肠来彻底铲除我的势力将我孤立起来，那末……他与家族之间，我又何去何从……是该为了那份心底的愧疚而六亲不认，还是该为了这世难得的温情而斩断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最初始的牵绊……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要面临这样左右为难的抉择，为什么总是无法摆脱这样残酷的宿命纠缠。然而无论如何，我只能坚持着走下去，为了这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我绝对不能够倒下……即便再怎么艰难，我也一定要得到个两全的结局！
只要他们都能够平安无事幸福安康地活下去，再多的伤害再多的困苦我也能够含笑忍耐，甘之若殆。
~~~~~~~~~~~~~如果天然再不变坚强一些，天若独力支撑可怎么办的分界线~~~~~~~~~~~~
天然其实是很明白事理的——明白了事情的利害紧急程度，在下午我跟父亲爹爹他们辞行之时，任他如何伤心难过，也强忍着没有掉泪，甚至还帮着我安抚住拉着我的手不断抹泪的两位爹爹……
我心中既欣慰又心疼，只能在门口拉了他的手将一些事情细细叮嘱，嘱咐他一旦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就去找黄林来通知我，千万不要贸然行事，更千万不要以身犯险……
他使劲地点头，末了强笑着把我推出门去，道：“你自己也要小心，千万千万要保重自己，若是实在不行，一定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只想着要一个人强撑，别忘了你还有我们呢！”
我微微颔首，便赶紧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因为我怕再晚一点，就会舍不得再挪开自己的脚步，再次离开这个温暖的家，离开这些真真切切地在乎着我的家人们……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离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