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回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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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兄弟之间的家务事……
我本来还摩拳擦掌地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发泄一下心头的闷火，现在却只能悻悻然坐回去。
只见那人看着弟弟哭得淅沥哗啦的可怜样，原本铁青的脸色慢慢缓解，之前还高抬着的手也放了下来。反手搂住自己的弟弟，语气有些生硬地问道：“知道错了，为什么还不回家？！你可知道父亲已经被你气得病倒了，爹爹他们为了你哭得眼睛都肿了！”
听了这些话，我的心猛地抽紧，不由得咬了牙压抑住心中阵阵抽痛，神情更是复杂地看向那两兄弟，仿佛从那位正哭得伤心的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事实上，我还不如他——他至少还能够有这样一个哥哥可以依靠倾诉，可以尽情地哭泣忏悔，但肩上还负着千斤重担的我却不能，也绝不可以做出这样的失态之举——然而便是我做了又如何，此时又会有谁来安慰我……
“我……我没脸回去，我对不起大家……我没脸！”，那位仁兄抽噎着将鼻涕眼泪都蹭到了他兄长身上：“而且只有我不回去……张道那小人才没理由继续上门来闹事！”
“就为了这么个可笑的理由，你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爹爹他们为你担惊受怕？！难道事情得不到解决，你就要这样一辈子都不回去吗？！你这个胆小鬼，纯粹是在给自己找逃避的理由！”，那人似乎很生气，一把将弟弟推倒在地上，冷眼俯视着他：“你这个自私的家伙，若是今次不乖乖随我回家去给父亲爹爹他们认错，以后就再别想让我认你这个弟弟！”
“哥！哥！哥~~~~”——似乎是被兄长给吓到了，被重重推倒在地上的那位连痛呼都来不及就赶紧扑上去抱住了兄长的腿大声痛哭:“我能怎么办……你叫我回去了，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样才可以挽回我犯下的错误……”
“难道你不回去这些错误就能够被挽回了么？！”，那人冷冷地看着他说道：“就这么点挫折都承受不了，怎配做我周家的继承人！你且跟我回去，再怎么困难的事情，大家一块讨论总能够想出个应对的法子来！无论前面的路有多么艰难，又能有什么比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的！”
……我不知道还半坐在地上的那位仁兄听了这番话，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我只知道自己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之前缠绕了半天的迷雾已被驱散得一干二净，真真如醍醐灌顶般瞬间大彻大悟！
于是我当即大笑一声长身而起，全然不顾周边人诧异的眼光，径直走到这两人面前，对着那兄长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一揖，这才抬头微笑着说道：“兄台方才这番言语，实在合了在下心意。虽是无心之举，但着实解了在下心中大惑！在下无以为报，且凭兄台开口便是~~~”
我的这番举动在常人眼中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也无怪乎那人露出一脸的惊讶。但他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伸手先将弟弟从地上拉起来，这才对着我回了一礼道：“阁下实在是客气，是我们兄弟方才失态打扰了阁下雅兴才是！在下区区几句粗言陋语，难得阁下还能够听入耳里，这便是个荣幸，酬劳报答之事万万无须提起。”
见他既没把我当成个摇钱树来趁机狮子大张口，又未把我当成个市井小人加以讽刺嘲讽，我心中感激之情更盛，愈加坚定了报答之念——据之前种种情形看来，此时让他兄弟二人如此苦恼揪心的，必是生意钱财上的纠纷，只要有了足够的资金缓解燃眉之急，以这位兄长之能，应该不是难事。然而任我好说歹说，人家就是不肯接受我的心意。我心知此人是个君子，断不可能因我片面之辞便无功受禄，如此纠缠下去也只能是浪费时间。斟酌片刻，许是因为心情陡然放松下来，又或是之前积压的酒意猛然涌了上来的缘故，面对着眼前那张脸上很是客气却又不失骄傲的表情，我竟冒出个恶作剧式的念头来。
想到便做——我一伸手冷不防将那人搂到怀里点足飞掠而出，一路上下其手很是“斯文有礼”地吃尽了人家的豆腐，随即顺手将怀中的银票尽数放入那人怀里，戏谑地丢下一句“这下子兄台该是没话说了吧”，这才放开已然羞怒得面红耳赤的那人大笑而去……
~~~~~~~~~~~~~我是那天若居然敢借酒耍流氓大伙都该傻眼了吧的分界线~~~~~~~~~~~~~~~~~~
被老管家指引着终于走进那张阔别一年多却仍然熟悉无比的大门，我脸上虽是镇定无比，心里却是汹涌澎湃——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够顺利地走到目的地，却不得不扮演好被主家邀请而来的，初次拜访府邸的老大夫的角色，默不做声地跟在管家身后左拐右拐……
父亲的房间原本就在府邸深处，从门口一路走来，便无可避免地要经过两位爹爹和然儿的住处。然而无论我渴望见到他们的心再迫切，此刻也只能够强自按捺，低着头不动声色地用眼光贪婪地打量着这熟悉的一切，徒劳地在脑海里猜想勾画着这屋子里头被我时刻挂念在心头上的几人此刻都在做些什么……
才到门口，便闻到了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药味，隐约还听到压抑着的低咳声。
难道父亲的身体情况真的已经恶劣到这种程度了么——我的心被这一声声低哑的咳嗽声揪紧，眉头也不由得皱到了一块。见管家拉开了门作了个请的动作，也顾不上再去客套便立刻快步走进门去。然而真正靠近床前的那一刻，我却突生一股胆怯，害怕撩开帐子面对父亲的那一刻，虽然已经下定决心回来与他们团聚，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坦然面对将来的一切，却终究还是免除不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这么久不见我们之间可会生疏，他们可会埋怨我之前的避而不见……
——明知道这些想法有多可笑多余，明知道父亲他们看到我时必定是无比欢喜的，但还是莫名地害怕……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激动的情绪，伸手缓缓地拉开了帐帏，父亲那苍白憔悴的容颜随即慢慢出现在我眼前：瘦到颧骨突出的脸，干燥枯白的皮肤，因陷入昏睡中而掩饰不住的眼圈周围浓重的青黑……
——若不是那熟悉的神态，我真无法相信此刻躺在床上几乎病入膏肓的那人就是我一直英明神武长得虽柔弱但气势强悍得简直能够吓死一群老虎的父亲！！
他的状况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若只是因为原先的旧疾应该不至于到这种地步！深知事态紧急的我也顾不上再想其他，立刻放下药箱坐到床边，双手搭上他的手腕用心诊脉。
操劳过度沉郁百结，内火过旺而不得解，心弱体虚却无暇调理——无怪乎父亲没能如往常那般敖过这每年一次的发作期。我原本想等父亲身体大好之后再给他去了先前积下的旧疾，但现在看来却是不能再拖了。
只是运功为父亲疗伤却是件极其危险的过程，中途绝容不得旁人打扰，于是我起身叫了候在一边的管家过来，正待再三叮嘱他守到门外千万不要让闲杂人等过来，顺便再吩咐他准备些热水毛巾侯着，门外却隐隐响起了吵杂声。
见我皱了眉头很是不悦的模样，管家赶紧出门去应对，刚刚开了门却只来得及叫了声“然少爷”，便被来人一把推了开去。
“久闻叶老盛名，此次承蒙云王爷不弃肯派您出手医治家父，天然实在感激不尽！”，他抬了头直直地望着我，语气虽很恭敬却充满了质问的意味：“只是医病救人原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叶老却为何非要背着我们偷偷摸摸地上门，请恕天然愚钝无法理解！”
……头一次看到那人满是警惕惊慌却强作镇定的眼神，我却觉得满腹的心酸：然儿，突然强迫自己适应这样子战战兢兢勾心斗角时刻要提防身边暗箭的生活……一定很累吧！
原本是打算就这样悄悄上门呆上几日，调理好父亲的身体之后再跟他们相认的，却未曾料想到然儿的反应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激烈……看来，当初那些事情的确给他留下了许多的阴影。他的确是如我当初设想的那般成熟理智了许多，但只有在亲身体会这种变化之后，我才深刻地体会到这种变化带给他的痛苦究竟有多么深刻！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再想也是徒劳。只是此刻父亲的身体再也拖不起，饶是我心里再怎么纠结也不得不选择提前曝露自己的身份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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