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与你两小无猜》列姑尾

2、第二章

　　金文郝将钥匙插进孔里，门里响了几声，他用力一拉，门便开了。
　　进门就是客厅，客厅右边是厨房。厨房里穿出炒菜的声音，他将行李拉进房间放好，便进了厨房。
　　厨房里正在炒菜的是一个高高的女人，身材稍显丰满。金文郝放大了声音，喊了一声妈，张梅转过头来，见到自己儿子，笑着说:“回来了？快洗洗手，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好像金文郝不是离开了一个学期只是一两天而已。
　　帮着妈妈把饭菜端到餐厅，金文郝问:“爸不回来吃饭吗？”
　　张梅放好菜盘的手顿了一下，在围裙上揩了揩，说:“说是要加班，晚上才回得来。”金文郝哦了一声，跟着妈妈安静地吃饭了。
　　洗碗时金文郝问张梅:“明天是星期六，爸加班吗？”张梅想了想，看神情是在算什么，一会儿说:“这周六是该轮着他的班了，但也说不准会有人跟他换班。”其实张梅想说也许他会和别人换班休息一天。
　　“如果爸明天不加班的话我们就一起回爷爷家。加班的话，就回外公家去吧，”金文郝想了想又问，“你什么时候上班？”
　　张梅回答说星期一，金文郝点点头:“那正好。对了，晚上我来做饭吧。”好几个月没进过厨房，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做饭了。
　　下午四点，金文郝便进了厨房忙碌。等他爸爸金永回来的时候，饭菜也将将完备。一荤两素一汤摆上桌，等金文郝把酒拿出来，他的爸爸已经坐在了餐桌主位上。他清亮地交了一声爸，把倒好的酒递到金永面前。
　　金永看了自家儿子一眼，接下酒杯。父子两人一言不发地喝了一回酒。张梅见状笑道:“哪有空着肚子喝酒的，快吃饭吧，这桌菜都是文郝亲自为你做的，我说我要帮忙他都不肯呢。”后面的话显然是对着金永说的。
　　闻言金永又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伴随着酒杯在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金永哼了一声:“男孩子一天到晚往厨房里钻，没个正经样子。”
　　金文郝和张梅交换了个眼神，默默拿起筷子夹菜。金文郝夹了鸡肉闷土豆里的一块鸡肉放到金永碗里:“你血压高，少吃点猪肉，这鸡肉可以适当多吃点。”
　　金永端起碗夹了那块肉放进嘴里，一言不发地吃起饭。吃饭过程中没有人说话，金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默默地夹菜吃饭。直到一碗汤三盘菜都被吃喝了干净，晚饭宣告结束。
　　洗碗的时候，张梅无论如何不让金文郝再动手了，硬生生将他推出厨房，还朝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金永努了努嘴。金文郝只得出了厨房，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
　　两厢无言了一会儿，金文郝开口:“爸，你明天加班吗？”
　　“得去加，本来是跟你钟叔说好……”金永抬眼瞟了一下儿子，像是觉得自己话多了，又把目光转向电视。
　　金文郝又问后天要不要加班，得了自己爸爸干脆的“不用”两个字。于是顿了一顿，他说:“那我明天……去外公家看看，后天等你不上班了就一起回爷爷奶奶家吧。下周我就看是不是去上班了。”金永盯着电视，像是被电视节目吸引住了一样，并没有答话。
　　金文郝也盯着电视屏幕，新闻联播正接近尾声。过了很一会儿，电视里已经开始上演另一档访谈节目，还是没有人换台。妈妈洗完碗过来拿着遥控器调台，电视里正放着最近很火的一部古装剧，爸爸依然很认真地在看。像是不论什么节目他都可以在一瞬间看懂并且看得津津有味。
　　金文郝觉得有些无聊，他背靠着沙发背，侧着头看落地窗外的夜色。这些年聚少离多，他到现在还没有学会怎么和父亲相处。
　　嘈杂的电视声音里，夹杂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紧接着又是一声。

　　金文郝回到老家就投入到了暑假工生活。工作是爸妈找的，有一个远房表舅在开货车，但有时候货物太重，表舅年纪大了搬不动，就找了金文郝去跟车。
　　这是一个物流行业急剧发展和完善的时代，表舅是在为一个很小的加工厂送货。这活儿已经很少有人干了，但表舅除了开车别无所长，正规的物流公司又因为他年纪大了不愿雇他。
　　工作其实不太重，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车上坐着，只需要装货卸货的时候帮帮忙。金文郝挺喜欢这份工作，他一直觉得自己一米八的大身板儿大块头就应该靠劳力吃饭，奈何自己智力同样超群居然考上了一个还不错的大学，连累得自己天大的力气无处发挥。
　　金文郝跟着表舅干了半个月，每天搬货上车，下车搬货，渐渐的有些无聊。
　　下半个月开始有市外甚至省外的长途货运。如果太晚的话他们会在另一个城市歇上一晚，第二天再从这边装上货回去。
　　这个时候金文郝才会觉得有点儿意思。
　　七月快要结束的时候，表舅告诉金文郝他们要送货到湖南去，恰好是他们学校所在的市。
　　金文郝算了算，现在离暑假结束还早，李陈安要在那里工作到八月中旬。于是金文郝在群里有意无意透露自己要去湖南的消息。立马得到了整整一屏幕的回复。但是李陈安一直没说话。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出发了，金文郝昨晚等消息等到半夜，一上车就睡着了。下午醒来已经进了湖南省，但是还没到目的地。他打开手机，李陈安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和李陈安联系好了，金文郝和表舅一起卸了货，再对好了第二天出发的时间，就乘地铁往约定地点去了。约好的地方在城市的另一边，金文郝到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八月伏天，他搬货出了满身汗，在拥挤的地铁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身上的味道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李陈安在小区门口接到金文郝，引着他上楼洗了个热水澡。然后他们一块出去吃饭。坐在烧烤摊的桌子上，李陈安一边啃串儿一边讲打暑假工时的所见所闻，情绪十分之高昂。金文郝对他的兴奋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李陈安在学校一向很稳重而且鲜少喜形于色，今天不知怎的这么开心。
　　“今天，有什么喜事？”金文郝问。
　　李陈安咽下嘴里的东西，说：“这不你来了嘛。”
　　金文郝笑：“看见我高兴成这样，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吧。”说着双手抱胸做出防备的样子。李陈安看着金文郝的眼睛，一秒、两秒、三秒，然后“噗”的一声笑出来：“等你哪天变个性再说吧。”
　　金文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要变性也是你好吧。我这么帅。”
　　李陈安没再调侃下去，而是说道：“不过说真的，我妈管我管得老严了，下了班到哪里都要汇报，前几天我出门去玩就差没把我电话打爆。好在你来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门了。”
　　金文郝觉得不可思议：“你家里人管你管这么严啊！”
　　“唉，说什么怕男孩子在外边儿闯祸。搞不懂他们怎么想的。”李陈安摇头。
　　金文郝顺着李陈安的话往下说，两人就这着个话题发表了各自的见解。晚饭时光很快过去。
　　夜色悠闲，他们坐在小区的花坛上，手边各自放着两罐啤酒。他们已经从父母家教聊到了童年糗事。
　　李陈安正说到他小学时和父母一起去老师家里做客。“你不知道，我那班主任特别严肃，在家里接待客人也端着架子。他放了个屁，还装得特别无辜。结果他四岁的女儿在旁边说‘爸爸，你放屁好臭。’当时我真是硬生生憋住了没笑啊。”
　　金文郝想着小李陈安憋笑的样子，也跟着笑出来。
　　“不过后来才发现，那个班主任是我从小学到高中遇到的最好的班主任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李陈安仰着头望天。
　　金文郝也抬头，夜空里挂着几颗寡淡的星子。
　　李陈安盘膝坐在花坛上，手里攥着一罐没喝完的啤酒，仰头看天。而金文郝坐在他的旁边，与他时而碰杯喝酒，时而拍肩大笑。
　　夜色下的这一幕，在金文郝眼里，和某些遥远的，他期望中的画面重合。
　　他突然想，如果是他，就是他，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