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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孟婆桥 ...


  •   新年的烟花在在墨黑的夜幕中拖出一道道绚丽的痕迹,街道边熙熙攘攘的人流,用喧闹刻画出一片热闹温暖的气息。
      十四岁的孟姜女赤步赤亦的跟在孟氏和睦融洽的家庭后面,孟夫人正笑盈盈的听亲戚唾沫横飞的讲述她女儿的聪慧可爱,被称赞的当事人也推波助澜似的亮出最甜美的笑容,笑闹着跟母亲要糖葫芦吃。
      孟夫人自是立马满面春风地掏出铜板,领着女儿向买糖葫芦的摊位挤去,完全没有注意身后孟姜女在涌动的人流中只能艰难的挪动。
      人群就像是一面铜墙铁壁,反倒是把孟姜女越推越远,在那些花花绿绿衣袂的缝隙间,她清晰地看到那个女孩儿投射而来的嘲讽目光和脸上狡黠而得意的微笑,每次都是这样,她总是被遗忘在最后,划分在温馨以外。
      颓废和无力自她的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孟姜女裹了裹身上的白纱披风,低垂着目光,转身挤出了人流。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流宽松的拐角。孟姜女撩起披风,小心翼翼的坐在台阶上,远眺着前方。街道边传来刚炒好的糖浆的香气,小贩把刚穿好的红山楂滚在金灿灿的糖浆里。
      她是最爱吃糖葫芦的,但孟夫人从未想起过。就像很小的时候,她便能通读《诗经》,《孟子》,《左传》背诵名篇,讲论文义,比起那个一身大小姐脾气孟小姐,孟姜女不知道要比她多少倍,孟夫人却偏偏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便搪塞过她女儿的所有纨绔,和孟姜女的所有才情。
      孟姜女也懂她并非孟夫人亲生,孟夫人自然偏向女儿,只是,天壤地别到如此,她又如何不会心痛?
      孟姜女没有娘亲,她出生在一个能吸收日月精华的青葫芦里,也许正因如此,她长得天姿国色,乌发及地,水嫩白皙,六岁的时候便能预知未来,通晓过去。
      小镇里的人视她为天神的女儿,拥有这种天资,让人艳羡,又惹人妒忌。就像孟夫人的女儿,一但找到孟姜女缺少关爱的弱点,便以娘亲为刃,百般炫耀刺激,就像孟姜女永远都只能是孤身一人。
      这种寻找平衡的心态在这个冰凉的世界早已平常的无可厚非,是没有人会同情孟姜女的,人们只认为这是上天一种变相的公平,红颜就该薄命,天才就该孤僻。
      “喂,呆子,想什么呢。被抛弃了也不用这么失魂落魄吧?”一串糖葫芦在孟姜女眼前晃来晃去。“我好不容易买到的,爱吃不吃哦。”
      “你个死傲娇居然还记得我爱吃糖葫芦”孟姜女朱唇微翘,一把夺过糖葫芦,一口啃掉一个,山楂上刚刚凝固的糖浆还有些微暖“你什么时候转性了?”
      “切,小爷我只是看你可怜兮兮的”杞梁在孟姜女身边坐下,眺望着远方的明月,瞳孔温润明亮。
      “杞梁,明日我就要去深山里找最后两味草药了。”
      “那山里全是豺狼虎豹,你要采的还是禁药……”
      “那我也要去!”
      “一定要去吗?一定要去的话我也和你一起!”
      “不能反悔哦,来拉钩为证!”
      “咦~你幼不幼稚。”
      暮色微启,一线模糊的新月流泻出丝丝银光,群星还未及被点亮,夜幕就已匆匆落下。他们从清晨一直赶路到现在不过才至山腰。
      杞梁升起火,孟姜女扯了藤条编成毯状再铺上干草,倒也像个临时的营寨。噼啪作响的火堆中飞舞出点点的火星,腾腾的热气把眼前的景象笼罩的的朦胧而扭曲。
      杞梁蹲在地上,歪头看孟姜女身上的藏青色纱裙搅动着白色披肩飞舞在微凉的夜色中。杞梁看得不禁有些出神。孟姜女有些疑惑地回望着他。
      “咳,我发现你还穿青衣最好看。”
      “你今天是怎么了?”这家伙可是从来狗嘴不吐象牙的。
      “没什么,说件正事”杞梁轻叹一声,“秦始皇修筑长城,劳民伤财,搞的民心涣散,但其实这项工程对国家有十分有利,我文武皆不成器,恐怕要碌碌一生,还不如去修筑长城,我想去那里号召百姓,同心协力是修好长城,也算是功德一件。只是我放心不下……”
      孟姜女一手托腮,凝视着远方的天幕,长长的睫毛在星光中抖动“杞梁,你从来都是尊重并义无反顾的站在我的心愿身后,同样的,我不会拦你,但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可好?”
      “傻呆子,小爷我是谁?待我此番归来,告诉你个秘密哦。”
      翌日,东方刚刚幻化出鱼肚白,孟姜女便早早的醒来,她一手扶额,回忆着昨夜诡异的梦境:一个人像是一片单薄的枫叶,从高空中徐徐坠下,他大声呐喊着来生再见的誓言。梦境的最后,是磅沱的泪水冲刷着成河的鲜血。
      采得草药,回到小镇后,杞梁便背起行囊道别了这个平静安适的小镇,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一种莫名的不安,自孟姜女的心头恍惚的滑过。

      春去秋归寒霜降,北望君归,又是一年。
      孟姜女十五岁的诞辰像平常的日子一样,被冷冷清清的迈过。没有杞梁的一年,平静的让人有些哀伤。
      孟姜女日日站在小镇前的桥边,对他人的迷惑不解或者冷嘲热讽,她早已是处变不惊。
      镇里好心的老人总是一遍遍的告诉她:杞梁不会回来了,那些被拉去修长城的人从来没有一人幸免回乡。她从不相信,一年后的今天,她终于背起行囊,沿着杞梁曾经踏过的路去往京城。
      京城外绵延的山脉被寒风锻造出古朴的苍绿色,孟姜女依旧一身青裳,那是杞梁最喜欢的颜色,她目光坚定地像是岭山上的古松。她一定要找到杞梁,他答应过的,一定会回来。
      孟姜女匆匆穿梭在一群群忙碌的工人之间。她已询问了好几人,他们却连杞梁这个名字都从未听说,孟姜女隐隐察觉出一些疑点:杞梁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平时虽然嘴欠儿,但人缘很好,即使工人再多,也不至于连这个名字也没听过。脑中又不禁忆起一年前那个诡异的梦境,心脏猛的一颤。
      不远处有一人迟迟疑疑地朝她走来,轻声问到:“姑娘你……是不是叫孟姜女?”她轻轻点了点头,心中的恐惧像是一朵张牙舞爪的食人花,绽开巨大的花盘,只一口便把她吞进了无边的黑暗。
      那工人因为风吹日晒而发紫的嘴唇微微抖动着,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声嗔诺倒:“杞梁他……已经死了。”孟姜女站在那,表情出奇的平静,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那人有道:“杞梁善于聚拢民心,短短一个月就有不少工人乐意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这样做,修城的效率自是大大提升,但秦始皇一向多疑,害怕杞梁日势力渐壮大,他日起兵造反,威胁到他的皇位,便吩咐人在修城时把他推了下去,这种小动作当然没有瞒过别人的眼睛,拥护杞梁的工人集体罢工反抗,结果无一不被满门抄斩。
      自此,长城之上,无人敢提杞梁的名字。我虽胆小怕事,但却真心敬重杞梁。那日我在他坠崖的地方捡到一封笺书,下方只有一提名:孟姜女,我不敢擅自拆开,又怕误了大事,只好左等右等,姑娘你现在才来。”
      冷风,把树叶吹得刷刷啦啦飘落,孟姜女展开书信,泪水无声的滂沱。
      傻呆子,待我此番归来,告诉你个秘密哦。
      傻呆子,我翌年春便要归来,我要趁花雨漫天,凤冠霓裳,娶你为妻。
      秦始皇啊秦始皇,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贪恋于你那一钱不值得皇位?你是人命如草芥却不知这草芥是别人赖以生存的光辉。“秦始皇!你不是爱这名位吗?我咒你秦始皇遗臭万年!你不是爱这江山吗?我咒你大秦帝国二世而亡!”
      “造反了,造反了。”一旁前来督察的太监尖声细气的尖啸着,却又在倾刻间发不出声了。孟姜女手提宝剑,迎着猎猎寒风,在这黄沙漫天的关隘,杀戮成魔。
      站在官兵尸首上的孟姜女,笑容扭曲的格外悲凉。
      她浑浑噩噩的回到家,换上了最漂亮的一身青色裙裳。描丹蔻,画峨眉,点绛唇。她曾经听说,人死后,魂灵会保留死前最美的模样。
      她从妆台的小抽屉里翻出她先前研制汤药配方,随手在上面提下三个字:孟婆汤。
      抱歉杞梁,我还是打算忘了你,即使在阴间,你我最好也不要相遇。其实在一年前的那个梦境里,我就悟到了你我一定有缘无分。我孟姜女啊,注定是孤身一人。
      门外的官兵喧闹着破门而入,孟姜女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突然干脆利落的刺进了自己的心脏。临死前又狞笑着,喝下了一碗孟婆汤。
      黄泉路上有彼岸花引路,并不算寂寥。走上奈何桥的时候,阎罗殿的小鬼拿着生死簿不耐烦地念叨:“来一个魂灵,便要大费周章地剥了他们的记忆,当真麻烦。”“不用你,我什么都不记得。”
      那小鬼有些讶异,随即看到了她手中折成小方块配方。“这是什么?”“应该是我前生研制的配方,我怎么会知道?”那小鬼翻开看了看,不禁微微点头道:“不错,这个法子不错,不用再那么血腥的剔去魂灵的记忆了。这样吧,”小鬼看了看生死簿上的名录,“你叫孟婆,以后就在这奈何桥上给来者灌孟婆汤吧!”
      转眼几载光阴消逝,孟婆的容颜却分毫未老。一日,她又在粗暴的给来往的魂灵灌孟婆汤。不觉身后有一人在探头探脑,原来是几年前新上任的小阎王。
      “何事?”孟婆头也不回的问道。
      “孟姐姐”
      “谁是你姐姐,滚!”
      “哎呀,孟妹妹,如果哪天,你碰到一个留着长头发,穿青色衣服的女子。请把这个给她。”那小阎王拿出一只凤纹金钗。
      “这……你还记得前生之事?”
      “我怎会记得?我甚至都忘了她叫什么名字。但有些执念终究去也去不掉了。”他撷下一株彼岸花“不过,阎王是可以记得自己生前的名字的。我呢,叫做杞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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