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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芍药——
      睡梦中,我听见有谁在唤我的名字,喃喃三两声,我的耳朵最先苏醒,轰轰隆隆的除草机的发动声由远及近钻进我的耳里,接着是嗅觉,隐约中我嗅到了一股潮湿而生鲜的青草味道,混合着淡淡汽油味和土壤的腥气,我缓慢睁开双眼,在视线模糊向清晰的递进中,我终于看清了天花板上凹凸起伏的雕花装饰。
      好像,我并不在自己家中,这是一处陌生的环境。
      芍药——
      你的声音从露台外边飘进房间,似乎已经叫了好几遍了,依旧没死心。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扫过墙壁上挂钟,早上九时一刻。
      掀开薄被,我匆忙将双脚踩进拖鞋里,噔噔噔地朝露台方向跑去,外边金灿的阳光普照,迎面而来,我睁不开眼睛,只好伸出手来遮挡额头。
      你就站在花园池塘旁边的草坡上,头发随意扎起,因为劳作已经有些散乱,你穿着一身卡其色连体工装,脚上套着黑色雨靴,靠在停止发动的除草机的手柄上,随意用臂上的衣布抹擦额间汗水后,朝我奋力挥手。你逆光面向我,早间的太阳透过还是稀疏的新树枝叶缝隙,在你的身后隆起一圈金黄色的光晕,把你美化得像一只没有翅膀的小天使,可爱极了。
      我倚在栏杆上,拖着下颚,止不住扬起高翘的嘴角,心情愉悦地看着你用力地朝我挥手并傻笑。

      待会儿,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菜园里种些蔬菜,今天种子送到了。

      你朝我大声说话,我听了是你在邀请我,心里更高兴了,大声地朝你回应。

      好啊!

      赶紧洗漱去,早餐在一楼天井的餐桌上摆好了。

      你开心地咧开嘴,挥了挥手,指了指一楼小天井的位置,然后重新打开除草机,继续劳作。我支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重新回到房间里去。洗漱的时候,我怔怔地站在洗漱台上,看着圆镜里无法掩饰笑容的,素面蓬头的自己,才发现刚才的自己可能看起来和你傻。
      早餐很简单,切好的吐司片,培根,火腿,生鸡蛋,水果时蔬,果酱沙拉酱,还有咖啡,牛奶等,桌上有煮蛋器,带煎蛋功能的吐司机,和木制小砧板之类,材料是现成的,早餐需要自己动手,不过很简单,我将咖啡机里的咖啡回热,煎好培根,火腿和七分熟的鸡蛋,切好小番茄,黄瓜片,甘蓝丝,给自己拌了简易沙拉。
      在等待吐司烤制的过程中,我拖着下巴,依靠着椅背上看着你在不远处推动机器卖力劳作,汗水已经把你身后的纯黑色的T恤沾湿了一片,你素面朝天的脸上泛着热气的粉色,时不时抓起围在脖子上的汗巾擦拭额头。不知为何,我看着这样的艳阳下勤奋劳作的你,看得十分入迷,甚至就连口中温热咖啡的苦感也感受不到了,我有些奇怪,明明我既未放糖块也未加奶,为何口中的咖啡却泛着一股甜腻的口感。
      过了十来分钟,你把手里的机器停了,在花具木屋旁边的水龙头冲洗双手,然后朝我跑过来。
      你说你饿了,要朝我讨些吃的填肚子。我把吃了一半的三明治递给你,你接过去咬了一大口,把腮帮填得满满的,我笑着拿起你手里握着的汗巾,帮你拭去额间淌下的汗水。

      要不要歇会儿?

      我看着你潮热的脸庞忍不住问道。

      还差一些就好了,没事。

      你低着头边大口咀嚼,边含糊回答,因为吃得急,你有些噎着了,端起我的咖啡咕噜咕噜地喝完,随而拍了拍手,转身离开继续干活。你总是这样,无论做事大小,是工作还是简单劳作,总是一丝不苟的,一件事情不能闲置,非要尽早做完不可,倔得像只驴子,但就是倔得让我喜欢。我就这样拖着下巴坐在半开放的天井餐桌旁,看着你在不远处挥洒汗水,任由时间慢悠悠地过去。
      阿姨给我找了条黑色的围裙和一副白手套,你刚除完草,端着一只木箱子,便招呼我去后院,那里开了一片靠篱笆的小菜园,简单用竹条围起,里边的分成了八块小区,土壤刚犁过,昨夜的雨让土地充分吸收水分,颜色鲜艳饱和,潮腥的气味里混合着或浓或淡的肥料味道,你给我一把铲子,说先种些番茄的种子,不过事先要在地上支些架子,你给我了你一把竹条,说学着你的样子插进土里然后用绳系扎实就好,我看你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熟练的扎起竹条,工装裤膝盖的地方沾上一层棕黑色的湿薄土块,你也毫不在乎,你边说边与我示范,但我好像并没有入耳,而是双手抱膝蹲在地上看你被阳光照得透亮的侧颜,细微的绒毛在金色的阳光下衬得你的脸颊愈显白皙,我有些看呆了,而你却没有注意到我的走神,说着说着,你就用你脏兮兮的手套抹了抹额上流下的汗水,一下子便把好看的侧脸弄脏了。

      你弄明白了吗?

      这时,你转头与我说道。

      你过来。

      你不知所以的凑近我,但我没有理会你,而是摘下手套,凑上前去用手帮你擦去脸上的污渍,你离我是那么得近,近到我能感受到我的呼吸扑打在你的皮肤上又触返回来的温度,带着你身体此时炙热的气息,让我着迷,以至于我不知不知觉中帮擦拭了好久,细心而耐心。
      你显然变得有些拘谨了,最终忍不住伸手自己解决,伸出手又在脸颊上胡乱涂抹,这下把你的脸颊弄得更脏了。我怔了怔,一时间哭笑不得。

      别弄了。

      我咯咯地笑着,想要制止你,可你似乎不想要别人帮助你,手毫无章法地在脸上左抹西涂的,还一个劲儿地问我,干净了吗,干净了吗?
      我的言语好像已经无法制止你的无措,看着你这样傻里傻气的,下意识间,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抓住你胡来的手,凑上前去在你脏兮兮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而你,因为我突然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好了,别擦了,冷静。

      我看着你,笑若无其事,虽然我的心脏开始小小地跳跃起来。

      学会了吗?

      你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随即把地上地竹条递给我,问道。

      …没,再教我一遍吧。

      你这样一问,这下尴尬的人换成我,我脸色泛红地摇了摇头。

      你刚刚干嘛去了…

      走神…

      我嘟嘟嘴,说了实话,你毫不掩饰的返了个白眼,然后不得不再重复一遍。

      这一块扎三脚架,先挖一处浅坑,埋下种子,再在周围插上竹条,每一个节点都要系结实了,等到以后新苗长出来了,位置我们还可以再调整…

      你又回到了你錾刻首饰时那种一丝不苟的样子,我就这样抱着双膝蹲在地上看着你,看起来很认真地在学习,但好像你的话我依旧没能入耳,最后你看我总是这样笨手笨脚的,实在没办法,只好挨近我,手把手教我,结果一个上午过去,当阿姨叫我们去吃午饭的时候,我只是扎了两个架子,其他都是你完成的。
      你在途中终于忍不住问我,问我为什么要一直这样看着你,一点也不认真。

      因为你的眼睛很好看呀。

      我毫不遮掩地说着实话,而你的脸颊又因为卖力的劳作热红了一度。

      这一天过得很漫长,但又其短无比,大多数时间我都在你的身旁,看着你做事情,午后,你去顶楼作画,我就躺在地毯上地豆袋沙发上看从你书房淘来的小说,你就坐在光线充足的露台旁边,侧对着我,如果我看书,眼睛累了,就放下书看你,周围都是油画忽浅忽深的油料气味,混合着老旧木地板的陈古木头味道,让人昏昏欲睡,但我并没有睡去,只是半眯着眼睛,躺着看不远处专心专意的你,感受着很久未有过的平静。
      平静里,有你刮抹画板的声音,有花园里鸟语虫鸣的声音,你低声自言自语的声音,远处渔船模糊地鸣笛声音,水稻养殖场里鸭子嘎嘎的叫唤声音…都是一些杂乱无章的声音,但这些琐碎的声音,融进了了你在黄昏日落的光影中的身影之中,让这乡下地方显得是那么的宁静美好,好像在时空里的某一个节点,一切都放慢了,甚至是停滞了,时间里只有你,安静作画的你,其他的,都模糊了。
      接下来的几天了,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着,几乎没有什么人打扰我们,阿姨只是中午或者傍晚的时候过来,打扫房子,给我们做些餐食,其余的时间里,这座崇明乡下的小洋楼里,只有你和我,你会带我去市集里买些菜,逛逛花鸟市场,傍晚的时候,你带我去周边散步,沿着雨后的乡间小路经过绿油油地稻田,人工湖泊,田埂小径,坡上果园…你也会在傍晚的时候,带我去近海闲逛。我记得那是周六的五点黄昏,海边沙滩四处无人,海岸线搁浅着大片绿藻植被,,我们遇上了一只冲上岸的巨大水母,似乎已经死去有些时日了,你就蹲在那里,想个三岁的孩子用手指一下一下戳着它胶状的乳白色身体,歪着头说,它像小时候玩过的那种软泥鳅。
      而我,笑你,说小时候的你一定野得像一个男孩子。
      你说,是呀,我以前就是一个男孩子。
      这句话,你说得如此的自然轻松,就像一句无伤大雅地玩笑,或者更确切地来说,它只像是一句比喻,随意得让我一笔带过,完全没有在意。
      后来,我才明白,其实在那时候,你就有意与我说起你自己,那个真实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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