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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其实世家出身的孩子,大多从很小的时候起,就被家中长辈乃至蒙学师长耳提面命过,要小心拍花贼,要远离行迹鬼祟之人,要懂得明哲保身。

      李灵均天资聪颖,极善察觉他人情绪变化,多年来他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而不翻车,不光是仗着身为备受宠爱的家中幼子身份,更是因为他很清楚的知晓父兄的底限在哪里。

      小朋友在西门庆面前宛如一只皮皮虾,每天上蹿下跳折腾个不停,同样是因为他明白,撇开一些看戏、恶趣味捉弄和某些复杂到他不能体会的情绪外,后者本质上对自己抱有的,是期许与善意。

      多年以来,凭此天赋,李灵均简直无往而不利。

      然而老话说得好,夜路走多了,总是会遇见阿飘的。

      李灵均没遇到阿飘,但是遇到了比恶鬼更恐怖的恶人。

      起初在木偶戏人群里挤着的时候,李灵均隐隐感受到几缕直冲他而来的恶意,因着铁传甲就在附近,他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是到了木偶戏散场之时,那些人竟将他围在了圈子里。

      在西门庆的魔鬼式训练之下,小朋友放力一搏,固然可以成功逃脱围堵,可是好奇心在此刻占据了上风,他实在想要知道,到底是谁会花如此之大的代价来抓自己。

      于是在某个怀揣恶意之人靠近李灵均的时候,后者果断屏息凝神,未将妇人帕子上浸着的迷药吸入肺腑,但鼻腔中仍残留下些许异味。

      这味道让小朋友有些头晕目眩,恰逢那妇人给他裹了件外袍遮掩体型外貌,抱起他就准备离开,小朋友索性装出被迷昏了的样子,强忍着恶心与厌恶,软趴趴的伏在妇人满是劣质脂粉味的怀里。

      十多岁的男孩子并不轻,妇人混在人流中却身形矫健,两人的近距离接触能让李灵均感受到对方身上坚实的肌肉,他的眼角余光更是捕捉到对方下巴处那层层白粉掩藏不了的胡茬,以及隐没在衣领里的喉结。

      李灵均心中一惊,当即明白,“妇人”其实是个乔装打扮过的精壮汉子,他难得有些慌张,不过此刻恐惧仍未占上风,小朋友豁出去打算一探到底。

      “妇人”抱着小朋友穿过条条小道,最后带着他躲进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车夫长着一张让人过目即忘的憨厚路人脸,“妇人”还没阖上车帘,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扬起马鞭。

      李灵均被“妇人”放在车厢靠后位置,对方得手以后再懒得装女子姿态,因此动作十分粗暴。前者根本没坐稳,马车移动时他的额头磕在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为了不暴露自己尚处于神志清醒状态,李灵均硬是咬牙忍住了疼痛,眉头却不争气的皱了起来,索性他背对“妇人”,倒也没让对方发现端倪,只听得“妇人”粗着嗓子同车夫交谈道:

      “往常咱们出去一趟,哪次不是满载而归,今日居然只抓了这个一炷香,说出去忒磕碜了。”

      “上头吩咐下来的事,照做就好,左右还有些赏钱拿,别说些有的没的,当心吃挂落。”

      “哎,你说,这家里的老子娘是不是得罪过上头,不然怎么就盯着他下手呢?也是咱们运气好,抢了这个轻松活计,你不晓得,临出门黄老二还看了我好一会儿,估计是心里酸着呢,嘿嘿嘿,谁叫他往日喜欢抢风头,活该!”

      “由得他蹦跶,这会儿事情办妥了,咱哥俩从此在上头挂上号,跟他,可就天差地别了。”

      “可不是嘛,老哥!”

      车夫和“妇人”像夫妻一般闲话“家常”,只词片语无不表明了他们是受人指使,那“上头”的人为报复李正则,刻意派出不止一队人来诱拐李灵均。

      听车厢外的声音,马车在径直出城后,拐上了一条羊肠小道。这路面不如官道平坦,更无法与城内青石板路相比,故而行驶过程中车身摇晃剧烈,驾车的两人更是格外小心,再没有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即便整个人是趴在车厢内的,李灵均仍被颠的头昏脑涨,在他忍不住想吐的时候,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车厢外陡然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

      “……我要你们抓的人呢?”

      车夫和“妇人”狗腿而殷切的滚下马车,向第三个人汇报拐走李灵均时遇到的种种艰难险阻,顺带还向第三个人表了忠心。

      后者根本没将他们的表演放在心上,很快另外有人掀开车帘,拽起李灵均的衣领,仔细将他的面貌和手中画像作对比。万幸小朋友一路颠簸下,是真的身体虚弱面色苍白,他再次在恶人面前隐瞒过自己并未昏迷的事实。

      验证通过后,来人将李灵均转移到另一辆马车上,甚至还把他塞进麻袋里扎起来,以防他半路醒来闹事。李灵均虽气恼,但并没有不分场合发脾气,他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当下又听得那第三个人道:

      “很好,这是头儿最看重的任务,你们顺利地完成的它,把这个小鬼带了来过来。头儿承诺过会给完成任务的人重赏,你们想好了要什么吗?”

      车夫与“妇人”沉默了片刻,两人异口同声道:

      “什么都可以,我二人愿为头领肝脑涂地!”

      “哈哈哈哈哈,好,说得好。”

      第三个人的笑声里带着奇特而扭曲的意味深长,听得李灵均浑身汗毛倒竖,可直面现场的那两人完全被即将一步登天的喜悦冲昏了脑袋,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他们口中不断喊着“头领英明”。

      小朋友缩在麻袋里不敢乱动,仔细抓紧了手中飞刀,车厢外蓦得响起拍掌之声,下一刻,耳畔传来两声短促的惨叫,血腥味顺着风徐徐吹进这密闭的空间里,让人不禁浑身发麻。

      车夫和“妇人”,决计是没有好下场的。

      小朋友紧咬着嘴唇,才克制住呕吐的冲动,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终于让他产生逃跑的冲动,眼下却已无路可逃。

      新马车在原地没有停留多久,又缓缓朝着另一个方向前进,待熟悉的交谈声传入耳中,李灵均陡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再度回到城镇之中。

      【这可坏了,若自己一直被带往外地,还有大几率逃生,现如今被带回来,兄长和西门姐姐怕是越发难以找到自己。人常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难道我要在这本该安全的地方命丧黄泉?】

      一时之间,李灵均心中翛然浮现出悲壮之意,他握紧飞刀,只等有人解开麻袋,便给对方一个“惊喜”。

      不曾想到了目的地后,有人跟处理货物似的,把李灵均连麻袋一起从马车里拖出来,然后随便扔进了一间房中。

      半刻钟后,周围的脚步声统统散开,李灵均用飞刀在贴近地面的一侧挖了个小洞,借助这缝隙,他偷偷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意外的发现屋内没有看守,四周还有不少像装着小孩似的麻袋,有些在原地翻滚,有些传出了低低的哭泣声,有些则一动不动。

      李灵均不敢贸然从麻袋里钻出来,又等了约半刻钟时间,他才堪堪割开袋子,从中脱身而出,再度开始打量外围的情况。

      此地的主人约莫是笃信小孩子来到这里,根本翻不出什么波浪,所以门外站着的守卫都没几个。小朋友屏息静气,只听到门口位置有成年人的呼吸声传来,他环视一圈,试图割开麻袋,找几个帮手出来。

      有哭声的麻袋是不能打开的,翻滚剧烈的也不行,李灵均琢磨了一会,先下手打开一个没什么动静的麻袋,结果里面居然蜷缩着一个面色青灰满身伤痕的小孩。

      此情此景,让没有真正接触过世间阴暗面的李灵均倒吸一口冷气,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心跳都快停止了。正当他晃神之际,屋外的多重脚步声唤回了他的意识,李灵均看了眼房梁,趁脚步声停下之前,噌噌噌爬了上去。

      脚步声有缓有急,有轻有重,领头的那个最轻,可等大门打开后,李灵均惊讶的发现,发出那轻巧脚步声的,是一个脸上有疤背扛大刀的壮汉。

      那群人在麻袋里搜检一阵,找到了李灵均割破的麻袋,又瞧见他故意打开的窗户,有人小声骂了句,赶紧带着地下小弟出去找人。来客们一个接一个离开屋内,唯独剩下疤脸壮汉像个烛台似的杵在那里,动也不动。

      李灵均以为再等一阵,壮汉也会离开,结果对方冷笑一声,道:

      “小兔崽子,你是自己下来,还是爷爷抓你下来?”

      因为担心壮汉在诈自己,李灵均压根不回应,不多时,一股冷冽的刀风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李灵均瞳孔一缩,当即跳下房梁翻窗逃跑,一边跑一边冲着壮汉甩出飞刀。疤脸壮汉“嘿”了一声,用砍刀将飞刀悉数挡下,跟在小朋友后面追到一个花园。

      花园地势复杂,小朋友本来仗着身高体型可以到处乱窜,壮汉硬是凭着一股莽力,破坏了大半地形。没一会儿,前者就被封死了退路。

      即便如此,李灵均也不想求饶。

      见状,疤脸壮汉狞笑着挥舞手中的通背大砍刀,瞄准了李灵均的手脚位置,后者绝望的抓紧了最后一把飞刀,脊背紧贴着墙壁,再无他处可以挪转身体。

      砍刀落下来的刹那,飞刀也同时出手,李灵均深吸一口气,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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