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华》棗棘

38、她回来了

　　“小凡，我想离开一段时间，这公寓，算是还给你们了，这阵子，也算是承你的情了。”
　　我看着她，感觉有什么被我忽略的东西慢慢浮上水面：“什么意思？”
　　“好了，你可以走了，剩下的手续我会安排下去。”
　　“啸天！”
　　我震惊的回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儿，心里翻江倒海，他从来都是倔强冷漠的，何时见过他这般成熟。
　　以前我总是想他不过是个孩子，再怎么冷漠也总有孩子的天性，可如今这样，竟都是他装出来的吗？
　　他才九岁。
　　凉音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小凡，我希望我下次回来的时候，你能放下他，好好珍惜对你好的人吧。”
　　我看着凉音的背影渐渐消失，久久不语。
　　“你别怪她瞒着你，是我不许她说的。没错，这公寓是丁忆买给我的，当时——我把房产证上的名字改成了你。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为了照顾我过的很苦，当时你急着找房子，我也是没办法，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况且当时你与夏凉音交好，我才会让她住进来。”
　　我怔怔的看着啸天，原来这么多年过来，被照顾的人竟然是我，连他也骗我。
　　我没说话，错开身子走了出去。门口等着的，竟然是弥生。
　　“小凡。”
　　“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吧。”
　　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目光飘向远方，原来我一直都活在谎言里，原来一直都是我自以为是。
　　弥生却拉住我，语气是说不出的急切：“你别怪你妈，她现在已经回来了！”
　　“那又怎样？”我甩开弥生拉着我的手，有些讽刺：“从她走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我妈！弥生，你让我静静好不好，我不知道她跟你爸之间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想知道，我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好不好！”
　　“小、小林子。”
　　我撇开眼，不敢看弥生眼里的受伤，“对不起，可是我现在，真的做不到原谅。”
　　我咬咬牙，继续往前走，一步一个脚印，沉重的很。
　　“我会等，等到你接受的那一天！无论等到什么时候，我都愿意！”
　　背后的声音如铁链般拴住我欲要向前的步伐，我当下呼吸一窒，没有回头。
　　我从未想过，江晔南还会再回来。
　　既然当初那么无情，她还回来干什么！我紧紧的攥着手，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发抖，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回来！
　　“嗨，林凡，你站这里干嘛，怎么不回家？”
　　我冷冷的看着不知何时“空降”回来的林晴，难道她这次回来还要住在我家里不成！
　　“你来干什么。”
　　林晴粲然一笑，缓缓走过来：“这么久不见，你都把待客之道忘了不成。舅妈就是这样教你的？”
　　我眼里的冷意更深，她刚回来，应该不知道我家里的事，爸有意把它瞒了下去，又或者——爸根本就知道妈还会回来！
　　我没有理会林晴，似是想要验证什么，急匆匆的推开门。
　　爸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报纸，诺大的房子一点声音都没有。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她果然是没有回来。
　　“张嫂今天刚回来，你就别乱跑了，今晚我让她给你做顿好的，这一个月你一个人在家，虽说让秦诺照看着，但总归他跟你不一起住，这段时间，苦了你了。”
　　“爸——”
　　爸表情淡淡，没有丝毫欣喜，难道、难道......
　　我不信！
　　我咬咬牙，一鼓作气的冲上楼梯，她的卧室就在眼前，偏偏手却颤抖的厉害，犹犹豫豫间，门已应声而开，空落落的，跟她离开时，一模一样。我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不是应该早就猜到这样的结局了吗？
　　“她在你房间。”
　　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不可思议的回头，怔怔的看着爸。
　　“林凡，你——莫怪她。”
　　“爸，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凭什么想回来就回来，想走就走，她当我们是什么？玩具吗？”
　　“林凡！”爸瞪了我一眼，目光在楼下的林晴身上转了一圈：“她是你妈，怎么说话的！”
　　我却是读懂了爸的意思，心里更加苦涩。现在我已经肯定，江晔南当初的离开被爸瞒了下来，怪不得，怪不得以林晴的性格她竟然没有对我冷嘲热讽，原来是不知情。
　　呵！
　　“爸，啸天刚回来，地下室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收拾，今晚我就不在家吃饭了。”
　　这回爸没再挽留，看了我一眼，意味不明。
　　可我实在是不擅长伪装。
　　林晴那么聪明，又怎会看不出端倪？
　　“怎么，我刚来你就要走，林凡，你就这么怕我？”
　　“怕你？”我冷笑：“林晴，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手机适时的响起。
　　是梁君翎。
　　“喂？”
　　“有空吗？要不要来喝杯下午茶，我可是记得某人欠了我一个承诺。”
　　“恩，好，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一会过去。”
　　梁君翎这个电话来的极是时候。与其在这里站着被林晴发现端倪，倒不如找借口离开。而这通电话，无疑是最好的借口。
　　“我约你出来，可不是看你发呆的。”
　　“啊？”
　　我被梁君翎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搅动着咖啡的勺子狠狠地撞在了杯壁上，在寂静的咖啡店里显得尤为突兀，脸不由热了起来。
　　坐在我对面的，可以称作为男人的那个人，他正温和的看着我，眼角弯弯。
　　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他就是有这种魔力，让我想要倾诉的魔力。
　　我开了口，慢慢的说着江晔南和我的故事，很温馨很温馨的琐事，光是想想，眼眶就微微发热。
　　“那后来呢？”
　　梁君翎一直在细细的听我絮叨，直到我闭了口，他才端起咖啡杯，优雅的抿了一口。
　　“后来？”我接上他的话愈发想要倾诉，“后来家里出了事，她却走了。”
　　如此亢长的诉说，却又这样简练的结尾。梁君翎有些讶异的看着我：“那，是又回来了吗？你才会这样伤心。”
　　我一滞，竟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
　　“可是我还没做好见她的准备，我也不想看见她。”
　　梁君翎微微一笑：“这种事情需要什么准备，又不是你能预料到的。你又何必庸人自扰？”
　　“可是——”
　　“林凡。”
　　“嗯？”
　　他目光柔和，低头啜饮了一口咖啡，缓缓开口道：“她是你的母亲，仅这一点，就无法改变。每个人都会犯错的，只不过是她的错你接受不了，可是没有人逼着你去原谅，你问问你自己的心，到底如何，才是最好的？因为爱，所以恨，你这样纠结，无非就是因为当初的在乎。”
　　我默默的走在回地下室的路上，梁君翎的话犹在耳边。
　　我也分不清自己现在这样究竟是什么感情，她当初决绝的离开的背影仍然历历在目，可她如今回来了，那是不是证明——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我用力挥掉脑海中的那丝念想，脚步更快的奔向地下室。
　　他们都在。
　　只是——我看着一脸不屑的苏铭航，有些疑问的看向丁忆。
　　“不用看他了，我就是在这里住下了，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实话苏铭航乐意住哪就住哪，我也管不着，只是——
　　“丁忆，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在这说吧，怎么，是看上人了还是看上钱了！”
　　丁忆看了一眼苏铭航，淡淡的开口：“夏染旁边的那个房间你住着吧，很便宜的，一个月一万。”
　　果然，苏铭航的脸瞬间便黑了。可我到底也不敢再私下跟丁忆说了，谁让这事真跟钱有关呢。
　　我默默的掏出了小公寓的房产证，意思不言而喻，一旁的啸天脸色已经变了，可我还是很坚持的看向丁忆：“这个，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他却摇了摇头：“这是啸天给你的，与我无关。”
　　我一窒，一时接不上话来，啸天的东西还不都是你的，现在这样，无非是逼我收下！我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向啸天，看着他那张泫然若泣的小脸顿时哑然。
　　“收下吧，早晚用得着，这么多年，我就不信啸天没用过你一分钱，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就连苏铭航都没开口反驳。
　　罢了罢了，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这回我直接奔去了中介，“麻烦一下，我想把房产证上的名字改一下。”
　　“好的，请出示您和被转让人的身份证和户口本。”
　　“这——只有我的可以吗？”
　　“那不行，对不起，这样不能为您办理。”
　　“可是当初转让的时候对方也没用我的身份证明啊！”
　　“对不起小姐，真的不行。”
　　我已经隐隐猜得出来，定是他们动了手脚，可这房产证，我一点都不心安理得。
　　手机适时响起，我扫了一眼，眉头一皱，是郑铮。
　　我想都不想就挂掉了，他的电话，我不想听。
　　他却锲而不舍。我烦不胜烦，只好接了。
　　“什么事。”
　　“林凡，我们见一面。”
　　“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聊的。”
　　“是关于传源的，老地点。”
　　说完这话，郑铮果断的挂了电话，我一时有些错愕，他哪来的自信，我一定会去？
　　一个小时后，我坐到了郑铮的对面。
　　“说吧。”
　　他看了我一眼，拿出一张照片，只一眼，我眼眶就红了。
　　那是周传源。
　　跟一个女生在一起，很亲密的样子，那个女生，有一双很妖媚的狐狸眼。
　　郑铮看我不说话，主动解释道：“林凡，如你所见，传源他现在过得很好。”
　　我笑了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认真的看向郑铮，有一丝丝乞求：“永远，都不要告诉他。”我无视郑铮脸上错愕的表情，起身走了出去。
　　“ 郑铮，其实你心里，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说吧，你能先于他来找我，我很感激，但，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
　　无论是因为周传源，还是夏凉音，我们都不该再见。
　　刚出了三一七，我便看见弥生焦急的身影，他显然已经看见我了。
　　“弥生，就算我求求你，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好不好？”
　　弥生定定的看着我，一双眼眸满满的都是伤痛，我有些不忍心，视线飘向他处。然而弥生却死死的抓着我的手臂，
　　“照片里的女孩只是周传源的妹妹！”
　　我勾了勾唇：“我知道。”
　　是，我那么了解他，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虽然在笑，可是那笑容里面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爱情。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但绝不会是恋人。还有一点，周传源他，不会这么快就爱上别人。
　　或许有一天他会忘记我，但，不会是现在。
　　“弥生，你这样，不累吗？”
　　“小凡，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
　　我打断他：“我的事情，以后不要关心过了头。”
　　弥生笑的苦涩，慢慢松开手：“好好好，我，走。”
　　我静静的站在三一七的门口，看着那道背影渐渐远去，伤害他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伤害自己？
　　背后响起郑铮的声音。
　　“林凡，你可真够狠的。”
　　我回头冲他嫣然一笑，并不回声。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郑铮，话说的太明白就没意思了，不是吗？”
　　我意有所指。
　　聪明如他，那次在他面前差点发病，想必他就已经起了疑心，知道我病的人不多，但也不少，用些手段的话，还是查得到的，他今天，无非就是想试探我。
　　郑铮默默的看了我半晌，才清浅的开口：“你就不怕，他忘不了你？”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郑铮：“那也好过让他知道我将不久于人世。”
　　郑铮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却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管他以前了解到多少，但今后，我相信他再不会在他面前提我的名字了。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郑铮，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