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华》棗棘

30、疯狂

　　可是，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一次，无论我有多么多么不想，多么多么不舍得，我都必须放手，或许，是因为我不能治愈的病，又或许，真如我跟夏凉音说得那般，说出口的分手，就再也覆水难收。
　　果然，我还是这样的执拗。
　　是他们太了解我，还是我太不了解自己。
　　给我看病的，依然是华教授，研究了将近一年，不知道这次带给我的答案是什么。我竟然有点不敢去。
　　“盛天，小凡最近有没有什么与平常不太一样的地方？”
　　“不太一样的地方？”爸皱了皱眉，思虑了半晌，摇了摇头，“我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林凡，你最近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我想了想，自从种下血瑰后，我就没有晕倒过，至于不舒服——我摇头，“没有。”
　　华教授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表情严肃的吓人。
　　一直默不作声的妈这时突然开了口，“林子，你最近是不是有些视力下降？”
　　我愣了一下，微微点了点，“最近看远处的东西是有一点费力。”难道，这跟我的病情有关？我被我自己的可怕想法吓住了，如果真是这样，连毒性那么大的血瑰都无法压得下去，那我，该怎么办？
　　很显然，我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谈。华教授若有所思的表情已经证实了我的猜想，这是最坏的结果，他早就知道。
　　“林凡，我希望你做好思想准备。”华教授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血瑰的毒性是能压制一段时间没错，可你体内的毒素积聚时间太久，恐怕——视力下降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视力下降也是有限度额的，可能会一千度。”
　　一千度？那我岂不是必须戴眼镜了？周传源那关，我该怎么过？我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华教授，难道，还有更糟糕的？
　　“林凡，视力下降，只是一种体现，最重要的还是你的身体，这一年多你都没有晕倒过一次，这是好现象，但你也要记住，如果下次晕倒，可能就不会跟以前那样那么容易恢复了。”
　　我心下一惊，“华教授，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再晕倒，是不是就再也——”
　　“不会的！”妈打断我未出口的话，语气强烈，“不会的，不会有这么一天的，林子，你相信妈，相信你爸，不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们是不会让你出事的。”
　　我却笑的极为苦涩，再往前，就真的是死路一条。
　　我在家呆了三天，这三天，华教授对我的身体做了彻彻底底的研究，到底还是给我开了个药方，只不过，这次是中药。这也同时代表着，我以后不能再在外面租房子了。
　　我慢慢地收着书包，上学的路途，第一次让我觉得遥远。我看着走在我右侧的弥生，他还是那么的温柔，似知情，又似不知情。我连猜都懒得猜了。
　　“小林子，回学校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凉凉的笑，“弥生，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果然，他是知道我病情的。
　　弥生却突然止步，表情有些严峻的看着我，“那你有没有想过周传源，还有凉音他们，你从来不告诉他们你得病的事情，不只是因为怕他们担心吧，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所以，你就干脆不说，甚至是选择逃避吗？小凡，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你到现在连我都不肯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寒心？”
　　我怔怔的看着弥生，他从来都是温柔的，我几时见过他这个模样？林凡，你好好看清楚了，看看好好地一个人都被你逼成什么样子了！
　　我颤微微的伸出手，抱住了这个几近崩溃的男子，这才发现，我只到他的肩膀高度，神经一片恍惚，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忽略他至此。我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我抱住他的那一瞬间，他的僵硬。
　　到底，弥生还是叹了口气，“小林子，你真是不让我省心。”
　　我低低地笑，“那你就一直陪着我不好吗？”
　　弥生久久不语，半晌，才缓缓伸出手臂拥住了我，我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自私，可是弥生，能不能再纵容我一次？
　　“你们在做什么！”
　　我甚至是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了，周传源，你早就来了，不是吗？我歉意的看了弥生一眼，对不起，我又一次利用了你，可是，这是唯一的，我能跟周传源了断的方式。
　　我能感受的到弥生片刻的僵硬，他那么了解我，又怎会不知我此刻的目的，到底，他没有说什么，无声的默认了我的决定。
　　“周传源，现如今，还需要我解释吗？”
　　周传源的眸子冰冷一片，我甚至感觉到一种嗜血的疯狂，我咬咬牙，到底还是坚持了下来，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汹涌，“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
　　下一刻，凌厉的掌风就飞一般的向我袭来，我顿时呼吸一滞，直直的看进周传源已经通红的双眼，那里面，没有一丝犹豫，不带一点感情。
　　我闭上眼，收回眼中最后一抹苦涩。然而只是片刻，我就听见弥生吃痛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慌忙扶住弥生微晃的身体，看着他惨白的脸色一阵心痛，我又岂会不知，刚才周传源可是使了全力的。
　　我视力一向平常，这些时日的确是降了不少，可我终究是没多想，也不敢多想，看着周围的人来人往，一阵恍惚。
　　“林凡，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你的视力下降不是偶然，而是因为血瑰，你也知道那东西
　　霸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找到压制他的办法。”
　　华教授的警示犹在耳边。
　　晴天霹雳。
　　虽然华教授一再向我保证，血瑰只会让我视力下降不会失明。
　　可我还是无法想象。
　　我无法想像，有一天周传源站在离我咫尺的地方，我却只能依稀临摹出他侧脸的轮廓。
　　只是这样想想，我就怕的不行，胸口有一块地方如针扎了一般，隐隐作痛。
　　“弥生，你有没有怎样？”
　　弥生安抚的看了我一眼，“小林子，我没事。”
　　我咬咬牙，回头冷冷的看向周传源，“你有什么火，冲着我来，打弥生算什么！”
　　周传源的目光残忍又冷酷，“林凡，无论站在你身边的人是谁，我都会让他们消失。你最好不要怀疑我话里的真实性，我的手段，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
　　我当下呼吸一窒，下意识的想到他囚禁我的那一星期，连手心被指甲划伤都浑然不知，可是，可是弥生他是无辜的啊。
　　“弥生，对不起，我——周传源你干什么，放开我！”
　　我死死掰着周传源禁锢着我的双手，被迫被他拉上车，耳后，唯有弥生的急呼声，和汽车发动的马达声。
　　许久，或是因为我的过度冷静，周传源这才停了车，冷冷的看着我，“怎么？你这是什么表情？认命？还是听天由命？”
　　我偏过头去，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弥生担忧的眼神和华教授警醒的话。下一刻，周传源已倾身向前，一把捏住我的下巴，毫不留情的吻了下来。
　　有人说，一个人的吻最能体现出他的心情，我想，大抵如此。
　　我睁大眼睛，看着周传源如蝴蝶羽翼般的睫毛垂下一缕缕剪影，他的愤怒，他的悲伤，他的无奈，全都糅杂成一起，直直的撞进我的心脏。
　　似是看出了我的走心，周传源张口咬破我的嘴唇，趁我吃痛的瞬间，更加疯狂的加深这个吻。就在我差点沉溺的那一刹那，猛然感觉到脊背的冰凉，心下顿时一惊，周传源的眸色愈发深邃了。我一下子坐了起来，毫不犹豫的推开了压在我身上的人。
　　久久无语。
　　周传源伸出手，似是想摸一摸我的脸颊，却被我来不及收回的泪水砸的正着，直直的停在我的眼前。
　　我看着眼前的身影，离得这样近，可我还是看不真切，想近一点，再近一点。
　　我想我真是完了。
　　我实在是无法想象，有一天，我会看不清楚他的脸，更甚至，即便是隔着一条街道，我也可能会认不出他来。
　　泪水再也忍不住，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周传源一下子就慌了，犹豫了半晌，还是伸出手臂抱住了我，“小凡，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他妈的不是人，你别哭好不好，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的。”
　　我被他揽在怀里，真想，一辈子就这样呆着，可是，周传源，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与其到最后惨淡收场，倒不如我来做这个坏人，彻底做个了断。
　　我默默的沉静了半晌，终是狠了狠心，推开了他。“周传源，我们，没可能了。”
　　他眸光微闪，却未置一词，只是说，“我送你回去。”
　　这一路上，到底是平静无波的过去了。
　　看到送我回来的周传源，夏凉音竟无丝毫的讶异，微微侧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好好照顾她。”
　　“这个不用你说。”
　　我眼眸微闪，觉得凉音跟周传源之间的气氛实在是怪异，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立场去质问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林凡，你跟周传源刚才是不是又吵架了？”
　　我看了凉音一眼，笑的极为苦涩，“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话需要说了。”
　　“我不信，林凡，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多喜欢他？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说放手就放手。”
　　“事实如此。夏凉音，你应该懂我的。”
　　凉音怔了怔，良久才缓缓开口，“他不像那种会轻易说放弃的人。”
　　我苦笑，“你倒是了解他。”
　　凉音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我比谁都清楚，周传源说无论是谁站在我身旁，他都会一一清除。
　　那就，远离他们好了。
　　我跟凉音说我以后，怕是再也不能住在合租公寓了，她只知道是我身体不好，没有多问什么，其实，弥生的诘问我是想过的，也放在了心上，可是，除却不想让他们担心以外，更多的是我想做一个正常人，在他们心中。
　　接我回家的是弥生，我有愧与他，可他，却丝毫没有怪我的意思。我侧头看向弥生清俊的面容，心想着周传源那下，应该很疼吧。
　　似是感觉到我的视线，弥生顿了顿脚步，目光轻柔的看着我：“不要多想。我说过的，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的。”
　　我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眶热的难受。
　　也是在同一天，我接到了一通电话，一通足以慰藉我伤痕累累的心的电话。
　　啸天他，回来了。
　　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几乎是一刻钟都坐不下去，马上打车去了机场。远远的就看见了啸天的小身影，以及立在他身旁妖孽的不可方物的夏染。
　　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我已记不清自己多久没这样发自内心的笑了，想到两年前送走他们时，陪在我身边的是周传源，眼眶就不自觉的湿了湿。
　　果然是物是人非。
　　怨不得别人，因为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夏染站在我面前，笑的风姿绰约：“呦，看见我回来这么激动？赶紧擦一擦，别整的我好像欺负你似的。”
　　我也笑了，“就是你欺负我！还有，少自恋了，我是看见啸天高兴的好不好，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夏染气的直撇嘴：“啧啧，狠毒的女人。”
　　我蹲下身没再搭理他，冲啸天摆了摆手，“过来让我抱抱。”
　　没想到那臭小子忒不给面子了，站在那儿扭捏了半天，也不肯过来，我已经听到夏染的闷笑声了，索性伸出手一把将啸天拉进怀里，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来，果然，丁忆待他是极好的。眉清目秀，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甚至连身上都隐隐带有一股贵族范。
　　我伸出手臂撞了撞夏染，有些怪异的开口：“我怎么觉得这家伙越长越像丁忆了。”
　　不仅仅是五官，连神韵都有七八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