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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柬书是验明道门身份的东西，跟凡间王朝的路引一样，去到哪儿都要带着。
这蔷薇纹织的柬书也不知折戟是从哪儿弄来的，上头灵力萦绕，一看就不是寻常道门修士的东西。
“这是哪家道门的柬书？”钟离问。
折戟伸手在柬书上抚过，一朵灵力汇成的蔷薇缓缓升于书面绽放，“你看。”
钟离住着拐杖看去，“太虚灵境？”
折戟笑得跟只狐狸一样。
“我们躲它还来不及。”钟离又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前段日子太虚灵境派人去离北，我半路截的，厉害吧？”
钟离道，“你胆子也忒大。”他抬起拄拐，气得要打折戟，“那些剑修怎么没打死你！”
折戟抱头，忙解释，“哪里是什么剑修，太虚灵境派了几个杂役弟子去离北传话，我不截，岂不便宜了别人！”
这是什么歪道理！
钟离简直气笑了，“旁的修士见着太虚灵境的剑修就躲，你倒好，眼巴巴的迎上去，真当那些剑修不知道你做的勾当？”
折戟不服，“它太虚灵境的剑修也不见得就高人一等，我又不是无名无姓之辈，怎么就不能迎上去？”
钟离气得转身，折戟忙上前哄，“我错了错了，真错了，你别气。太虚灵境传话江家少主，要拿当年太微道君的孔雀羽，我一时气不过，这才截了他们的柬书。”
太虚灵境的孔雀羽历来只有道宗一脉才有。钟离的生母谢微言与太微道君江凛素来有爱恨纠葛，这孔雀羽也是当年江凛送于谢微言传信的印记。后来谢微言去世，这孔雀羽就到了钟离手里。
钟离有次路过离北，想起此事，便把江凛送给谢微言的东西都还给了江家，其中就包括孔雀羽。
谢遥与折戟一度捶胸顿足，道那孔雀羽珍贵无比，若拿去太虚灵境，能把瀚海底下一半的灵脉都换过来。
思及往事，钟离目光暗淡，也不想再追究折戟截柬书一事，“这柬书收好，明日乔装一番，去成府探一探那些丹修的底细。”
流姝城里有个城主府，城主姓成，与太虚灵境一脉颇有渊源。琉璃宗丹修要想在城里做丹药买卖，须得同成家打招呼。
两人慢悠悠地逛到城主府地界，寻了个酒肆，坐上二楼。
酒肆小二上前热情地问，“两位客官，要点什么？”
折戟看了眼隔壁桌，“随意来点什么，把你们店最贵的酒端上来。”
“好嘞。”小二许是见惯了如折戟这种钱多无脑的客人，兴高采烈地应了。
钟离用拐杖敲了敲他的腿，“坐没坐相。”他是从方桌底下伸过去的，给足了折戟面子。
折戟本是一副软躺在雕花椅上的模样，闻言立马坐直。他凑到钟离面前，“方才上楼的时候，你看到没有？”
钟离正执着茶杯，长睫微颤，“你指的是什么？”
“告示墙。”折戟压低声音。
酒肆外一条正街，雕填着蔷薇织纹的告示墙上，贴着一张四四方方不大不小的白色纸张。
这白纸是真的白纸，纸上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许多执剑的修士围在一起，对着这张白纸指指点点，时不时蹙眉低语。
可真是奇了怪了。
雕花栏旁，钟离收回视线，“宣灵纸？”这种纸价值千金，造料罕见，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应该被太虚灵境禁止使用了才对。
折戟道，“如今不比一百多年前，你被关在灵境天籁里，不知道仙门之首早换了别家当。如今正是太疏幻府的天下，仙门世家唯他们家马首是瞻，跟风得紧。举个例子，太疏幻府去猎杀妖族，那妖族就倒霉了，全仙门的修士都要杀几只以表忠心。”
他喝了口茶，“这宣灵纸也一样，本来各世家是不敢用的，谁想太疏幻府带头造纸。这可好，全仙门都高兴坏了。本来宣灵纸就是修士之间用来传信的纸张，只是造料罕见珍贵，冰凌树都险些被砍光，太虚灵境才明令禁止宣灵纸的使用。现如今别说冰凌树了，玄石都要挖光了，也不知道他们在高兴个什么鬼。所以人人都说这太疏幻府是老早就看太虚灵境不顺眼，谁说不是呢，哪有人一上台就翻脸的。”
冰凌树和玄石都是极其珍贵的东西，冰凌树没了还可以再生，玄石挖光了那就是真的挖光了。
钟离心叹，这些自诩风光霁月的名门正派果然还是老样子。若是以前的他听了这话，可能也要同折戟啐一句：真是让人恶心得紧。
他正想问问如今太虚灵境是谁掌权，折戟喝了茶，探腰出围栏，见楼下正街围观的修士走了一大半，回头道，“走，下去看看。”
“你的酒不要了？”钟离站起来，伸手拿起拄拐。
折戟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当然要。”
话刚落，那边小二端着酒和饭菜走了过来，“酒来了客官！”
正午，日光猎猎，直直晒在街上，如同碳烤一般。
折戟饮了一口酒，将酒瓶子塞进衣袖里的“虚无”，笑嘻嘻地去扶站在一旁的钟离。大热天的，街道上客栈里也没几个人，两人站在客栈门口，显眼得很。
“你一出来，我便觉得这日子快活不少，连这不咸不淡的酒，喝起来也别有滋味。”
他一贯喜欢说些甜言蜜语，钟离听了，只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一向如此快活？”
那边围着告示墙的修士已经走光，折戟扶着他走过去，“你不在，那怎么能一样？再说了，当年你被关在灵境天籁里，谢遥又去了上清宗，我孤苦伶仃的，又被太疏……被人追杀，日子过的好不凄惨。若不是我机灵，死遁后换了个身份回来，你指不定要去哪块地挖我。”
嘴快说到“太疏”两个字时，他脸上笑嘻嘻，目光却小心翼翼地看着钟离，见他脸色无异，才放下心来。继续开口，“加上一百三十七年前那次，如今我可是救了你两条命，打算如何尝我？”
钟离面不改色，“带你回天苍魔地，让你统领千万魔修大军，后宫三千左拥右抱如何？可对得起你这两次的救命之恩？”
折戟，“……那还是算了。无福消受，无福消受。”
说话间，两人走到告示墙前。这告示墙不高不矮，雕蔷薇织纹，绘重叠山峦，远望有寒雾萦绕栩栩如生，近看粗糙烂制，偷工减料。怎一个敷衍了得。
“这请的哪家画师，成家不得剥他的皮？”折戟怪叫一声。
同凌于云端凛不可犯古板严肃到令人咋舌的太虚灵境一样，成家既重家风又重面子。这万一哪家名门之后落脚流姝城，看见这告示墙，回家再一宣扬，成家治城不严一事就要变成全仙门的笑话。
钟离只看了那重叠山峦一眼，将视线落到了宣灵纸上。凡人没有灵力，看不见宣灵纸上的字，只觉得这白纸贴在告示墙上怪异得很，但只要修为在潋苍境以上的修士路过，就一定看得见宣灵纸上的招募语。
如此想着，折戟捧腹笑了起来，“果然，这琉璃宗的丹修招募修士来了。阿离，你说这丹修当的有什么意思？几个水族都打不过，成天研制丹药，有什么好研制的？要我说，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学学怎么打架。”
钟离好容易看完招募语，眼睛疼得有些难受，他抬手揉了揉，“丹修只炼药，不修灵力，本来就打不过水族。你在这笑吧。”
他说完，拄着拐杖转身，往城主府的方向走。折戟忙追上去，急道，“我没瞧不起丹修的意思，我就是……就是一时嘴快，你别恼我。”
他怎么给忘了，谢遥入上清宗之前，是个地地道道，不折不扣、灵力低微的丹修。若谢遥不是个丹修，当年也不至于连躲避追杀都做不到，还连累钟离去救他。以至于最后导致钟离被关进灵境天籁里。
钟离出来后，折戟不是没想过问他今后如何打算，只是看到钟离疲惫苍白的脸，他再多的问题也咽了回去。
现下最重要的，不是今后该怎么办，而是如何将谢遥从上清宗救出来。
钟离走在大街上，他腿脚不好，走起路来慢得很。他紧紧抿着唇，握着拄拐的手指发白，仔细看去，甚至还有些发颤。
这一切事情的起因，说来说去，不怪别人，全是他咎由自取。轻信旁人的代价，就是他被关了一百三十七年，以及弄丢了最好的朋友的性命。
当年从天苍魔地出来，他带了最要好的两个朋友。一个是叔父在年幼时赠给他的奴仆，一个是生身之父从渡厄城捡回来的小乞丐。三个人一同长大，虽名义上是主仆，但彼此感情深厚，情同手足。
而这两个人，一个因为救他命丧虎犬之口，死无全尸；一个还是因为救他，冒着被千刀万剐的危险，入上清宗作了药人。
钟离停下脚步，闭上眼，心口之涩，竟整个人微微颤抖起来。
折戟见不得他如此模样，心底疼得厉害。他一贯能言善辩，此刻站在钟离面前，竟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你，你别这样……我把嘴巴缝起来，你别难过。”
钟离摇摇头，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我没有难过，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走吧，趁人还不多。”
成府府门大气庄重，漆涂朱红色，分正门，两扇侧门。别家的府门都有石狮驻守，这城主府正门却奇怪得很，雕了两只开屏的翠绿色孔雀。
这孔雀比人还高，尾羽顺滑艳丽，睁着一双凤眼，似在打量府门前来来往往的路人。
正门前一块空地上，数名背着长剑身着青衣的道士站在那里。这几名道士面前，一个年轻男人略带歉意开口，“很抱歉，此次招募去不知海除妖的修士，修为须得丹境以上，几位道长……不太适合。”
他这话说得实在委婉，换了别人，身份再高一点，能站在府门啐几人一口，“呸！什么脏的臭的东西，也敢来我们城主府装模作样！”
几人面色微红，正要作揖离去，其中一人却没忍住，讥道，“你们的招募语可不是这么说的。宣灵纸上明明白白写着，潋苍境以上皆可一试，现下你们却说要丹境以上的修士。黑的白的，全是你们说了算，把我们当猴耍！”
“徐道友，别说了。”一人压低声音开口。
钟离和折戟在孔雀石像旁站了有一会儿，正巧将几人看在眼里。
作者有话说第4章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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