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颖北居士

2、第二章

　　大周二十三年，历时四年的大旱终于迎来了久违的甘霖，富人们只是粮仓与腰缩了些水，穷人们却几经鬼门终是逃了出来。
　　姚家村的人们都在整修着田地，向地主借买种子。阿禾在帮着大人们埋苞米，人们饿怕了，不再种精贵的稻谷，而是种苞米与番薯。
　　“阿娘，我饿了。”已经五岁虎头虎脑的阿山丢下苞米粒跑到正在耙地的姚李氏撒娇地说。
　　姚李氏擦擦冒出来的汗，摸着阿山的脑袋对还在埋种子的阿禾说到：“阿禾，你带弟弟先回家去吧。”
　　阿禾放下种子点了点头，道：“我带弟弟回家，再拿些水和吃的来。”
　　阿禾也就比阿山大了两岁，却看着还不如阿山壮实，瘦的只剩一层皮的手牵着阿山往家里去。回到土院子，姚张氏和二婶姚王氏坐在厨房窃窃私语着什么。阿禾不喜欢阿奶和婶婶，拖着要往姚张氏身边凑的阿山进了自家屋，自家屋子里屋是三个孩子的，外屋是爹娘住，此时里屋大姐阿秀正在补衣服。
　　“阿山阿禾回来啦。”阿秀笑着放下手中的针线，阿秀如今已十四岁，虽也是瘦弱却已有婷婷之姿，因着到了待嫁年纪，姚李氏未要阿秀下田帮忙。
　　“大姐，你在缝啥？”阿山大脑袋凑到阿秀身边问道。
　　“阿奶让我帮她补个衣服。”阿秀笑容弱了下来。
　　阿禾也凑到阿秀的身边，见到衣服问：“这是二叔的？”只有二叔会穿一身儒服，连下地干活都不方便。
　　阿秀摸摸阿禾的脑袋道：“阿奶说小叔要进京考试，得多置些衣服。”
　　“阿爹没有新衣服。”阿禾一脸认真的说：“阿奶偏心。”
　　“你二叔是举人老爷是有大出息的。”不想姚张氏声音从外屋传来，她端着盛了白馍馍和红薯的大碗“砰”的一声搁到桌上道：“馍馍给你爹跟阿山吃，你这丫头别偷吃。”
　　阿禾把头埋在阿秀的怀里不看姚张氏，听着她骂骂咧咧离开后才抬头，一声不吭的抓起馍馍和红薯放到另一个大碗里，拎上茶壶往外跑去。
　　阿山见状也从碗里抓了个馍馍跟着阿禾跑：“二姐，等等我！”
　　等阿禾和阿山到了自家田里正是午时，姚老大和姚李氏正在树下休息。阿禾递去水和吃的后对着姚老大闷闷的道：“阿奶让大姐帮小叔缝衣服，阿姐手都戳破了。”
　　姚老大咕嘟嘟的喝足了水才说：“知道了。”
　　“二婶不做事。”阿禾见姚老大没反应又说。
　　“你二婶是举人夫人，不用做事。”姚老大敷衍的说着，塞了个番薯进嘴里，将碗里的馒头递给阿禾道：“拿着去吃吧。”
　　“你是举人的哥哥，阿娘是举人的嫂子，阿奶是举人的娘，你们都要做事。”阿禾不接，退后一步说。
　　“大人的事你懂什么。”姚老大皱眉，他弟弟比自己小七岁，二十六岁中了举人娶的落魄官家小姐王婉，也就是姚王氏，这姚王氏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不会做，姚老大也不大喜欢，不过他娘姚张氏觉得弟弟该娶个有学问的妻子，以后做了官也能帮衬着。
　　阿禾见每次跟阿爹说话都是一句自己不懂，便不再说话，抓起番薯啃起来。姚老大见女儿生气了讪讪的望着姚李氏，姚李氏一脸嗔怪。姚李氏心里从未瞧得起那王婉，说是官家小姐其实那有举人头衔的是王婉的祖父，王婉的爹连举人也没考上，到了王婉，只不过习得几个大字罢了，还摆着大小姐的架子，如今老二的地也要自家来帮着种。姚李氏暗叹姚老大什么都好，就是太木讷老实了，还好几个儿女像自己...这阿禾倒是十足得像姚老大...她刻意去忽略才四岁便夭折的阿苗，不愿多想。
　　休息足了，夫妇两人又开始翻地，阿禾和阿山早就不知道跑哪玩去。
　　在村东头有一条小河，水不深却很湍急，阿禾挽着裤腿站在河里抓鱼，阿山在岸上守着他们刚才摸到的河蚌。阿禾盯着水里半天未动，就在阿山等的都要睡着时突然出手，一直扑棱着尾巴的鱼就在她手中了。阿山高兴的拍手，阿禾将鱼丢到岸上，自己甩甩腿上的水也爬了上岸。半年前阿禾第一次抓到鱼回家着实吓了姚李氏一跳，连那些大人都没法抓到浑身湿滑的鱼没想到这么个孩子竟抓住一条，又一想这水那么急万一阿禾被淹，气的姚李氏脱了鞋底就打阿禾。阿禾吃痛本不敢再抓鱼，但今天阿奶说她偷吃馍馍很是生气，那是阿爹给自己的不是偷的，她要抓鱼给阿爹吃。
　　“我就说是这丫头！”远处跑来两个壮实的小子，是姚老二家的两个小子。说话的是已经十一岁的姚青松，九岁的姚青佑跟在他后面跑着。
　　“哥她手上拎着鱼！”姚青佑眼都发直了，盯着鱼说。
　　“晚上让阿奶煮鱼汤喝。”姚青松说着就要抢阿禾的鱼，阿禾赶忙躲开板着脸道：“这是我抓的。”
　　“给我拿来！不然我让阿奶教训你。”姚青松同阿禾抢夺起来，旁边阿山见状吓得哭出声来。
　　姚青佑见远处还有种完地赶着回家的村人，赶紧捂住阿山的嘴巴。这边姚青松几欲得手却被阿禾躲开来了脾气，也不抓鱼直接把阿禾推进了水里。两人见阿禾落在水里怕回去挨骂就都跑掉了，阿山还在河边哭。
　　阿禾感觉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给抓住了四肢与脑袋，本来只及大腿的河竟生出来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住了自己。在挣扎种意识渐渐变弱...隐约着听到阿山的哭声...
　　“孽障！”阿禾在失去意识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