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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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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浓,灰黑色的天际悬着一弯新月,新月将她的光芒柔软的洒在林中,凉风微微的吹袭起尘世间的灰浊,月光透过树上枝叶间隙的些许斑驳的影子也随着摇晃起来。
如华的月色抚过尘世,给白天还分外喧嚣的后山铺设了一地的斑驳与宁静。
武当讲究的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似是因为道法自然,武当的天气也分外的适宜,不比华山那么寒意刺骨,也不比暗香那么死气沉沉。
夜晚的武当后山是个练功打坐的好地方,过去不少人都喜欢在这个时候过来,然而自从某个人搬到了这里居住后,除了朴道生朴道长那位爱徒如子的师父外便不再有人愿意来这里了。
而现在那个人离开了,朴道长也去往天道盟赎罪了,那人曾经居住过的木屋也被前不久的一场大雨给冲塌了,后山依旧没什么人过来。
武当的后山,就像是公开的禁地。
但这后山也不总是没有人来的,毕竟这山这树这巨石这一花一草一清池都需得人陪伴的,不然可就太凄凉了。
身着同尘衫的武当师兄邱居新正站在树下盯着一地的斑驳曳影发愣,大概是这景色令他想起了过去的什么事情,不自主的陷入了回忆了吧。
溪水旁的破旧木屋突然传出了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的动静,惊的在树枝上栖息的鸟儿发出尖锐的叫声展开翅膀飞离原地。
这声响在寂静的后山格外的响亮,邱居新也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微微皱起眉头盯向声源,背上的重阳匣嗡嗡作响。
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乌云,浮过空中遮住了皎洁的月光,此时的后山黑暗有些可怕。
片刻之后,伴随着木头滚落在地上和物体在地面摩擦的声音,一只老鼠吱吱的叫着钻了出来。
重阳匣震动,一道含着内力的墨色闪过,老鼠发出凄厉的叫声然后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邱居新微愣,背上的重阳匣也恢复了平静。
“下手真狠!”
木屋那边穿出一个男人尚还微有稚嫩的声音,邱居新立刻看了过去,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弯着身子立在哪里。
乌云散去,月光再次映照尘世,邱居新这才看清那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灰头土脸却掩不住清秀眉目的男子,看上去年龄不过二十岁,及肩的马尾有些散乱的披在身后,一双清澈的墨瞳灵动的环顾四周,依稀有着血迹的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说你们武当不是讲究道法自然吗?怎么出手这么狠还不弄清情况,要是伤到了人可怎么办啊?”
一把有着血迹的剑浅浅的插在地上,男子双手支撑着剑柄勉强站立着,身体在微微的颤动。
“你受伤了。”
邱居新迈出一步准备过去查看男子的状况,而男子像是被吓到了急忙后退了一步,重心不稳一个不留神直接跌坐在地上。
“嘶……疼死小爷我了……”
男子呲牙咧嘴的扶着腰部嘟囔着,而后抬起头语气不善的支使着邱居新。
“喂,武当的,还不过来扶我一把,不知道要帮助受伤人士啊?”
邱居新皱了皱眉,心中不情愿却还是走到那人面前对他伸出一只手。
“这样才对嘛!”
男子握住那只手艰难的站了起来,一个踉跄倒在了邱居新怀里,这过分的亲密接触让邱居新格外的不爽,把手缩回想要远离男子却被男子死死拽住衣服不肯松手。
“别乱动,我的脚受伤了。”
邱居新低头看去,男子露出的脚踝部分果然有一道长长的伤痕,伤痕上的血迹还未干,想来是不久前才受伤的。
把目光收回到男子身上,邱居新这才发现男子身着的是华山的照影衫,地上的那把剑也是华山独有的。
“你是,华山弟子。”
见自己被识破了身份,男子的笑意更浓了,双手掐腰似乎还有些得意洋洋。
因身高问题不得不微微抬头看向邱居新,男子原本就稀薄的气势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却仍旧不服输的企图找回些优越。
那样子就像是三岁孩童在跟大人对峙,在邱居新眼里显得有些可笑而幼稚。
“我是华山今年刚入门的弟子,你现在不认识我没关系,很快你就会在江湖上听到小爷我惩恶扬善的英雄事……哎哎!别走啊!你去要哪?”
男子分外聒噪,邱居新也不打算再继续听下去,这男子受了伤对武当不会有什么威胁也就没必要继续在这里耗着,转身就要离开。
男子眼见着邱居新要离开一时急了,连忙拽住他的衣服。
“你,你要去哪?”
“禀报掌门。”
武当和华山素有恩怨,虽说都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什么大恩怨,但零零碎碎攒在一起这个结也就没那么好解开了。
华山弟子身负重伤深夜出现在武当后山。
这并不是件大事,但如果被某些有心人听见恐怕会借此事大做文章。
华山弟子深夜潜入武当窃取机密被抓现行。
武当高徒与一华山弟子起了争执竟将其打成重伤。
不管外界怎么谣传,对华山和武当的名声可都不好。
所以还是公事公办,一切交由掌门定夺。
“别!别呀!”
那男子一听邱居新要去禀报掌门顿时慌了,不顾脚上的伤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邱居新拦住他。
“这位武当小哥哥,我看你器宇轩昂,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看就是大器之才!小弟今日就是运用轻功不熟悉一个不小心才掉在了这里,你就大发慈悲放我一马吧!我要是被你们掌门提拎着扔回了华山,大师姐会骂死我的!”
男子眨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企图得到邱居新的可怜,然而
“让开。”
邱居新不为所动甚至还打算动手。
“啊呀呀!你!你们武当欺人太甚了!你今天要是敢去你们掌门我就到外面四处宣扬说你们武当弟子欺负我这个良家少男!看把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人打成什么样了!”
男子眼见着自己装可怜没有用干脆抱住了邱居新的大腿耍起了赖,一副我今日就要和你同归于尽的样子。
“嗯?”
邱居新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大腿上的挂件,男子突然感觉到一阵可怕的杀气,后背凉飕飕的。
然而即使是这样,男子还是不肯松手,闭上眼睛咬着牙死死抱住邱居新的大腿不让他离开。
“你要么放我离开要么现在就踏过我的尸体!”
“……”
邱居新也无奈了,犹豫了片刻后收回了杀气。
这男子武功不高还身负重伤,又是华山弟子,不像是江湖中来向武当寻仇的刺客。
况且华山对弟子的管束分在严格,要是被枯梅掌门知道了恐怕是少不了惩罚。
更重要的是,邱居新并不想让这件事情闹大,就这么放他走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反而更好。
“你,走吧。”
“哎?真的?你,你不去找你们掌门了?”
男子没想到邱居新这么容易就被说服,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冷冷的下了逐客令,邱居新也不再多言,趁男子发愣时把腿抽了出来,漫步至树下开始打坐。
男子也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邱居新面前再三询问。
“你真的放我离开了?”
“嗯。”
“你保证你不会告诉别人今天的事?”
“嗯。”
“你……”
被问的实在是不耐烦了,邱居新瞪了一眼男子,男子打了个寒颤后尴尬的笑着后退了几步,然后爬上了墙边的那颗歪脖子树打算翻墙离开。
邱居新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并不打算过去帮忙。
那男子倒也身手敏捷,脚踝受伤了却也很快就爬上了墙。
“喂,邱居新是吧?”
男子突然停下了,回过头喊着邱居新的名字,言语中依旧有些洋洋得意。
邱居新一愣,这家伙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小爷近日急用钱,今个向你借点,改日一定双倍奉还!”
男子得意的轻哼一声然后摇了摇手中拿着的鼓鼓的钱袋,邱居新摸了摸自己腰间这才发现绣有自己姓名的钱袋不见了。
“小爷我叫华无意!华山的华,活着真没有意思的无意!”
说完最后一句话,华无意头也不回的翻墙离开了,武当的后山再度只剩下了邱居新一个人。
钱袋里只有一些碎银子,邱居新也并不在意。
看着华无意离开的方向,邱居新只是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后继续静心打坐。
袅袅兮微风,月倾斜影只一人,莫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