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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日后寒暖各自珍(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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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禺把昏过去的小弟丢在一边,下巴微仰,带着他那睥睨众生的冷冽目光,缓步向压制谢青留的一帮大汉走去。十几个大汉在他的注视下,竟是动弹不得。
包老三不枉在江湖行走多年,最先从陆禺的霸气中缓过神来,一把抽出泼风刀,指着陆禺的鼻尖喝道:“你小子胆子倒是大,竟敢私闯我包老三的山寨?也不知道白天是哪个臭小子下的屁滚尿流地逃走了,哈哈,哈哈哈。”说到后来愈发底气不足,而语毕山寨中异样的沉默,竟没有人敢附和包老三。
包老三咧嘴干笑两声,心下骇然:这,这小子竟有这么厉害的霸气,这世上怕,怕是只有武林盟主蓝家的当家才有的一拼,恐怕我这山寨也要成平地了,我我我得赶快跑。念及此却惊觉自己双腿颤抖不已,竟使不上力气。
陆禺走到谢青留的身边。几个大汉的脸上早已布满冷汗,却由于人与生俱来的对强者的惧意,竟都丧失了逃走的力气。陆禺看他们的眼神,仿佛俯瞰渺小的蝼蚁,他毫无语调地吐出一个字:“滚。”
“啊———”忽然一个大汉暴喝起来,提起一把看似极沉的大刀向陆禺狂砍去。他双眼无神,看似毫无意识,恐怕是被陆禺的狂傲之气逼得失去理智。众马贼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同伴冲向那个男人。
陆禺仅用余光瞥了一眼砍向自己头顶的大刀,忽然伸出左手拔出悬在自己腰侧的佩剑,众人只见白光一闪,半截刀刃随之旋转着飞了出去,狠狠的插进远处的地里。而陆禺又右手出拳,狠击在大汉的腹部。只见大汉的嘴张了张,竟发不出一丝声音,便轰然倒地。
众马贼的眼中再次投出惊惧的神色。陆禺还剑入鞘,依然漠然站立,说道:“滚!”隐约带有怒意。
大汉们呆立片刻,便惊叫着向四面狂奔逃开,瞬时之间,偌大的山寨,只剩下陆禺和谢青留两人。
谢青留仍躺在地上,双眼黯然的瞪着上方,没有焦点。他衣袍破碎,大片肌肤由于接触着夜间的冷空气而不自觉地战栗。乌黑的长发洒了一地,衬着他惨白的肤色,令他显得格外憔悴。
陆禺在他身边蹲下,轻柔将自己的外袍披在他的身上。手轻轻地抚着谢青留的脸颊,忽然,陆禺将谢青留拥入怀中,紧紧地,仿佛要将他拥进身子里。
陆禺觉得自己疯了,当自己看见谢青留竟被那么一帮乌合之众压在身下,他的愤怒几乎吞灭了理智,不仅是对他们的愤怒,更是对自己的愤怒。他恨自己竟为了自己可笑的念头把谢青留送进匪寨,明明知道他会遭受怎样的对待。陆禺的身体不禁微微颤抖,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谢青留感受着从紧拥着他的人身上传来的体温,听他在耳畔轻轻说:“对不起…….”
谢青留觉得自己眼眶发热。不,不,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太笨,竟然一心想要靠他们逃走,他在心底如是想着,到了嘴边却化作低声的呜咽。
陆禺睁大眼睛看着泪水划过谢青留的脸颊,颤抖着伸出手替他拭去。他抑制不住心痛,他感到心里有什么要破壳而出。
岱岩走进山寨,默默地看了一会两人相拥,便退了出去。那幅画面里并不不需要自己。
过了很长时间,陆禺才恍如梦醒,轻声道:“出去吧,客栈骑马的话很快就到了。”
谢青留紧了紧陆禺为他披上的衣服 ,点点头。
马贼们的坐骑还都留在马厩里,陆禺从中挑出一匹,正要抱了谢青留上马。只见谢青留已挑选出一匹马,自己骑了上去。陆禺无奈一笑,也自己翻身上了马。
谢青留对自己幼稚的逃跑办法深感后悔与痛苦。生活中确有很多事,思之简也,行之窘也。如今的他已深谙这一道理,在往后的路途上也许能避开许多崎岖。
陆禺心中亦是悔恨,更多的是困惑。作为一个驰骋沙场,看惯生死,对鲜血麻木的将军,为何会为了敌国军师的眼泪而悔恨不已、心痛不已?骄傲的将军看不透自己的心。
晚风习习,三人各怀心事,在黑色的天幕下飞驰向不远处的一点灯光。
三人在外露宿一夜,又遇到不少麻烦,此时真是疲累不堪。谢青留文人之躯,再加上被贼人生生关了几个时辰,更是饥饿疲倦的头脑发昏。到了驿站,三人便忙把马给小厮牵去,进了大堂。
客栈的掌柜正拨弄算盘,闻得声响,抬头正见三人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尽管衣衫上沾满灰尘,却难掩其华美的布料,自然是贵客,岂能怠慢?掌柜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搓着手满脸堆笑问道:"几位,吃饭还是住店?"
陆禺道:"三间上房,还有,准备一桌饭菜。”
“唉呀,”掌柜面露难色,"客人您也不是不知道,这方圆十几里就我这一家客栈,所以...”
陆禺挑眉道:"没房间了?"
掌柜道:"不不,只是,还有一间。”
陆禺点头道:“可以,我们三人住一间好了。”
掌柜倒是没想到这位客人如此好说话,心里倒也大大松了口气,于是对身边的小厮呵道:“快去准备酒菜和房间。”小厮应了一声便去准备。
三人捡了张较为僻静的桌子落座。小厮很快端上菜来。谢青留确实是饿极了,也放弃了儒生的优雅,狼吞虎咽起来。陆禺含笑看着谢青留毫无形象的大吃大喝,眼神里饱含化不开的温柔,还体贴地为他夹菜。
岱岩坐在阴影里,陆谢二人的举动全都落在他眼中。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感情的萌芽躲藏在两人心中,却逃不过第三个人的审察。岱岩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是的,不能让将军因为他而放弃文国的大计,若有需要,他愿意为将军动手。
酒足饭饱后,自然是早早睡下缓解两日来的劳累。房里只有一张床,武夫当然是让给文人睡,陆禺和岱岩二人则打地铺睡在地下。
三人一沾枕头,呼吸声很快变得均匀。
月亮渐渐爬上屋檐,树林里的鸣虫也停止了歌唱,夜引领大自然归于寂静。
觥筹交错的宴席,忽然闯入的杀手,男人们扭曲的面庞,女人们的尖叫哭喊,总有个声音在耳畔呢喃:去死吧…一切在谢青留的梦中交织,搅得他满身冷汗,竟分不出是梦境还是现实。忽然,他受惊一般睁眼坐起,惟觉时之枕席…果然是梦。
谢青留看看窗外,夜色还浓,他却抑制不住手指的颤抖,睡意全无。
他下了床,坐到窗边的太师椅上,静静地盯着窗外清冷的月。思绪万千。他的身世至今无处可查,究竟父母是何人,为何他自有记忆起便是孤儿,很多事都无法得知。
他身处高位,无形中决定他很难有交心的朋友。既无亲生父母,又无知心友人,这种孤独寂寞,在此夜被渲染的令他无法承受。
陆禺的面庞在月光照映下似乎更加英俊,谢青留痴痴看了很久,才极轻地自语:“...你为什么非要是陆禺呢...”目光不禁恍惚。
陆禺的眼睛在听到那句话时轻颤了一下。
次日清晨,三人早早出发。剩下的路途很顺利的走完。昌军边关的大营就在眼前。
远远看见诸多人马停在前面,似是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坐在队伍正中软轿中的,正是太子奎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