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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第一百七十三章 此经半年 ...

  •   雅尔纪年零九五六年八月七日立秋 宜祭祀 忌出行

      许氏皇朝到许瑞这一代可以说是毫无起色了,现在的许瑞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与世无争息事宁人。内里,对丞相属政的话唯命是从,倒不如说许瑞他实在不是当皇帝的料,常常只懂说不懂做,每到关键时刻就变得胆小懦弱,闲暇里也只爱游山玩水,对于兵权的掌控和战场上的厮杀,许瑞更是怕极了,登基不过五年,他就把兵权大方地交给了属氏,当初抵挡外戚干政的雄心壮志也都丢到九霄云外;对外,对百姓,他也是一再忍让,毫无威信可言,比起这么一个皇帝,百姓们倒是更怕属丞相一些的。
      登基数十载,许瑞碌碌无为,好在一路上有属政的辅佐,朝内外倒也相安无事,这几年许瑞更是对属政信任有加,对他的决定也毫无非议,一听到他有办法解决“天音草”的事情,许瑞便不再理会,于是半年后的今天,听说后宫中教导出一位姑娘如今已经人模人样地像个公主了,这样一来,不用他皇家贵族子女出马,他也能得到这“天音草”了。
      定要尽快解除诅咒!
      不过不知道是哪位姑娘担当此重任,许瑞好奇不已,这日还特意早早起来让宫人给自己梳洗,他倒要看看那倒霉姑娘是谁。

      寅时天未亮,许盛锦就得起床为出塞之行做梳妆打扮。
      坐在镜子前,那种“陌生”的感觉再次袭来——她...真的是她吗?为什么会如此陌生...抬手摸着自己的脸,许盛锦低头蹙眉,心中莫名一阵苦涩。她是不是太久没照镜子了?记忆中的“自己”也甚少照镜子...可是...许盛锦鼓起勇气抬头直视镜子中面容,有着这样的脸庞,她想她以后会爱上照镜子的。
      宫娥为许盛锦戴上流苏紫玉金冠,两侧别上了孔雀琉璃珠钗,另一名宫女则手拿着瓷盒,在许盛锦面上涂了一层薄薄的傅脂细粉,再细心地扫上胭粉色的脂红,接着又帮她画上一对娟细的黛眉,等许盛锦自己抿过唇纸后,宫娥在她额间贴了一朵海棠花钿。

      正值立秋,是皇后率领后宫嫔妃上山祈福斋戒的日子,一个月后才能回来。许盛锦心想,也许等她的“额娘”回来,她恐怕也已经抵达索司伯咯。
      许盛锦是有点不舍属嘉慕的,毕竟只有这位皇后娘娘是真心不想她出塞的。

      为表喜庆,宫人们还为许盛锦准备了一套胭脂色的宫服,这套宫服有着异常宽大的袖子,而腰间的部分宫人们改用金革带束腰,许盛锦本就肌腰清癯,束腰这么一束,身形更显修长。
      午时一到,金銮殿的大门一开,弱不禁风的许瑞昂着头,他悠然地抬起脚跨过门槛来到台阶上,在低头看见跪在台阶下准备辞行的许盛锦时却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许盛锦朝许瑞一拜,这一拜就当是告别了。

      皇帝见状连忙从地上起来,他推开两旁扶他起来的太监,抓着宽大的龙袍就冲了下去,直往许盛锦而去——“画颦是你吗!?你是朕的颦儿吗?”

      许盛锦面露惊讶之色,任由皇帝抓着自己的肩膀不放:“陛...陛下?”
      许盛锦这一身原来还是白玮无聊的恶作剧,他竟把画颦初次入宫时的妃服穿在了许盛锦身上。

      众人口中已逝的宠妃画颦在生元稚时,那是众所周知的,只因这很有可能是他们的第一个公主,虽然最后结果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但几乎破解了“求子祭祀”的诅咒,只是掌管祭祀的奉常陆寻和占星阁的掌事卜定祂孽根深重,如果继续留祂性命,那么许氏皇朝将在未来的二十五年后不复存在。

      身为皇后的属嘉慕自然不会把区区一江南名伎放在眼里,只不过这孩子也是留不得的,于是在她的“劝说”下,许瑞忍痛命人把孩子丢进河中,对外则传言这孩子没有福分不幸夭折了。
      仙清观的虚观也是在那晚在河下游发现元稚的。
      然而画颦在这之后也被属嘉慕害死了,许瑞虽然知道内情,无奈属氏的权势蒸蒸日上,许瑞不敢有任何怨言,只是终日郁郁不欢。

      回到现在看着元稚的脸,许瑞以为自己再次看到了画颦,他看呆了,眼神又惊又喜。
      两旁的宫人们对此无动于衷,甚至有人暗暗嘲笑这位皇帝的懦弱与无能。

      肩头被抓得越来越紧,许盛锦不知道这皇帝想要干嘛,只怯声问道:“陛下...您怎么了?我——”
      许盛锦话还未说完,一旁的太监便用尖细的声音不耐烦地改正道:“公主殿下您的记性可真差啊,先前在宫里学的可都忘了?这眼下都要出发了,难道还要回炉重造吗?要是这么一耽误,真是置额国的安宁于不顾啊!”

      许盛锦的手有点颤抖,但是她还是哆嗦着嘴唇,谨慎地喊了一声:“父...父皇快请起...”

      许瑞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用力摇晃着许盛锦:“你叫我什么!?你是谁?你是元稚吗!?”

      这皇帝怎么知道她的本名的?许盛锦有点尴尬地看着眼前疯疯癫癫的皇帝,她并不是没听说过关于许瑞的流言蜚语,只是此时亲身体会到还是有点无可奈何的。
      只见这皇帝依旧不屈不挠地追问道:“稚儿!你方才叫我什么?”
      “父皇?”
      “再叫一遍?”
      “...父...皇?”
      见皇帝还要纠缠不休,许盛锦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身旁的太监,太监总管歪头斜眼一看,露出鄙夷一笑,然后尖声宣布到:“陛下,时辰已到,公主殿下该出发了!”
      话刚定音,皇帝身后的宫人们抢先冲过来拦住了皇帝。许瑞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儿最后朝他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淡漠地转身离去。内心巨大的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他仿佛看见属嘉慕一次次手刃杀死那些女婴孩,他许瑞发誓,他要是得到了天音草,必定让属氏一族全家为他的公主们陪葬!

      走了几步,许盛锦有点担忧,于是回眸一看,只见皇帝对着她喃喃地喊了一声“稚儿...”便昏了过去。许盛锦来不及上前查看,就被几个宫女架着胳膊往前走了。
      日落西山,许瑞在床上醒来后,开始大吵大闹,太监也只是将宫门上锁,仍由皇帝老儿在里头发疯。
      ——————
      等盛锦公主稳妥地上了宫辇,有一名年轻的宫女随后也跟着坐了进去,此行她就是公主的贴身侍女了。

      清晨梳妆的时候许盛锦在发呆,所以并没有怎么留意身边的人,但此时坐定了,她就感觉这宫女越看越眼熟,好像正是今早为她化妆的宫女,但是在更早之前——“我们...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宫女天如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公主,闻言更只是弯腰回答:“公主说笑了,除了宫中,奴婢是不会在其他地方见过您的。”
      “本公主没记错的话,你是叫天如?”
      “回公主,正是。”
      “那...那你可曾见过这条手帕?”许盛锦将一面洁白的手帕递了过去,那手帕的边角,绣着一朵娟丽精致的山茶花。
      天如一看,这手帕的绣法的确出自她手,怎么会...忍不住抬起头——“您是...”这手帕至始至终我只送出一张!
      许盛锦笑着给出提示:“潭耀山脚下的...”
      “潭耀山脚下的乌罗镇!”天如突然想起来了:“您是那没穿鞋的妹妹!”
      “噗哈哈哈哈哈...”许盛锦笑得开心:“原来真的是你啊!”
      惊觉自己失言,天如赶紧低下头:“当时奴婢年幼无知、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别这么说,没有这回事!你快起来吧,别再低着头了!我都替你感到脖子疼。”
      天如坐直身体,却还是不敢抬眼看许盛锦:“这都好几年过去了,幸亏公主貌美无双让人无法忘怀,不然奴婢差点就要忘记这件事了。”
      许盛锦眨眨眼睛:“没想到你还这么会说话呀?”
      “奴婢不敢...对了,公主殿下,日后奴婢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公主直言,奴婢一定会服侍好公主的!”
      许盛锦坐过去拉着天如的手:“那你能不能把我当成普通人啊?你也不要再自称为奴婢了。”
      天如惊慌不已:“这怎么行呢?”
      “这样一直端着主仆关系太累了,你在我面前用不着这么拘谨,以后我们私底下就以姐妹相称,好不好?”
      “公主...”天如很是为难,要是没规矩架着她,万一她皮过头真的惹怒了主子...
      “哎呀,我就是想有个人能似寻常一般陪我聊聊天,不然这一去北国路途遥远我真的会无聊死的!”
      “好吧好吧。”天如轻拍许盛锦的手安慰道:“那我们就私底下这样,在外人面前,我就还是您的奴婢。”
      “这才乖嘛!”

      撇除主仆关系,两人亲近了许多,彼此之间也多了很多话可以讲。
      忆起旧时,天如笑着问道:“那公主当日为何不承认自己是女扮男装?对着我们几个弱女子,您大可大方承认啊。”
      许盛锦指着自己:“女扮男装?我吗?”
      “是啊。您还说您不是女子呢。”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许盛锦细细回想了一下那一年她下山的时候...等一下...她本就没想着要什么“女扮男装”啊?那她为何会不承认自己是女子?
      “公主...您怎么了?可是头疼?”
      许盛锦捂着自己的太阳穴,看起来很是难受,但是为了不让天如担心,许盛锦决定不再仔细回想,她微笑:“没事,可能是我今天起得太早现在有点困了,睡一会儿就好了。”
      “哦哦,那您快躺下休息吧,午膳一到奴婢自会喊您起床用膳的。”我也会坐在这里一直守着您!
      “嗯...好。”

      握着天如的手,许盛锦意外心安,她很快就陷入了沉睡——只是小憩一会儿,不会有事的,现在她已经出发离开宫城了,不会再有宫人拿着教尺拍醒她要她一天到晚背宫训了,她也能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了...

      许盛锦做了一个梦,梦中她似乎行走在黑夜之中,因为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但是她能看清自己的身体,她就像萤火虫一样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好奇往前跑去,许盛锦在黑暗的角落里看到了“自己”,只是为什么“自己”身上全是锁链和钉子?看起来就好疼啊...

      听到女子的惊呼声,元稚抬头一看,站在不远处的女子有着一张圆脸,她的五官虽然不精致,但眉眼舒展,看着很是端庄大气——果然每个人的灵魂都是长得不一样的。
      许盛锦来到元稚面前蹲下,不禁自言自语:“是不是我压力太大所以做噩梦了?不然我怎么会梦见‘自己’变成这样?这些锁着我的,肯定是教条幻化成的锁链和钉子,用来束缚我的真性情...”

      元稚没想到祂会在这里、在这一瞬间,遇到悠居公主的元魂,但说不定这是个好机会!
      “公主殿下...”元稚露出一个浅笑,生怕把公主吓跑了,祂的语气也尽量温和:“公主殿下,机会难得,还请您高抬贵手,帮我把我脚边的钉子刺进我额头里罢。”
      这样我就能解脱,再也不用受苦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此经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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