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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十二】 ...


  •   【一】

      “夏马尔,我长大了可以做你的新娘吗?”

      我仰起头,注视着那个比我高了大半个身子的黑发男人,他半眯着眼靠在大理石制的柱子上,下巴的胡茬没有剃得很干净,一副懒散的模样。

      听到我的话,他弯下腰把我抱在怀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当然没问题,我会等你长大的,mio Samanta.”

      我高兴地搂住他的脖子,把脸颊贴在他的颈侧,脸上是不用看也知道十分幼稚的笑容:“好喜欢你,夏马尔。”

      当时的他还会应和我几句:“我也喜欢你,萨曼莎。”

      【二】

      夏马尔是黑手党界有名的天才杀手,无论是对于炸弹枪械的熟练运用,亦或是他闻名于业内的三叉戟蚊子,都为他博得了许多关注和以及由之而来的大量追求者。

      他的身上总是会带有不同味道的香水,轻微褶皱的衬衫领子时常会沾上颜色艳丽的口红印。

      我知道的,他从来不缺女伴。

      在他第一天来到我家时,我就明白这一点。

      “小姐,这是老爷为你精心挑选的家庭教师,三叉戟夏马尔先生。”

      我从琴凳上跳了下来,抬头看向面前这个挂着放荡笑容的男人。

      我朝他伸出手,他挑了下眉随即把我抱起来,我双手撑住他的肩膀,拉开一段距离后,打量着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并不非常清澈的棕色眼眸,不同于我出生以环绕在身边的奉承和尊敬,他以看待一个普通小女孩的眼神望向我,波澜的水纹于他眼中缓缓荡漾,平白为这双颜色算不上出彩的眼睛增添了几分温柔的意味。

      我笑了起来,我有点喜欢这个家教了。

      【三】

      夏马尔一周会来我家上五次课,几乎每次会待上一整天,当然大多数时候是我缠着他。

      “夏马尔你快坐下,我弹给你听我新学的曲子!”

      我拉着夏马尔的手,他的手很大,温暖而干燥,能将我的整个手掌包裹起来。

      每当我以强硬的姿态拉住他的时候,他总会像是拿我没辙一样,小心翼翼地把我的手握在掌心中,然后放任我拖着他跑来跑去。

      我把夏马尔按在钢琴不远处的沙发上,顺手给他端来了一壶红茶。

      虽然知道他其实不怎么喝茶,大概比起红茶更偏爱红酒,但是我依旧固执地给他倒了一杯,因为我喜欢别人一边喝我喜欢的红茶,一边听我弹奏我喜欢的钢琴曲。

      我坐上琴凳,调整了一下座位与钢琴之间的距离,深吸一口气,双手抚摸上琴键,音乐自我的指尖倾泻至空气中,而我的余光能瞥到男人正单手撑着头,垂着眼皮看向我的位置。

      他在看我,他的眼里全是我。

      一股不知由何而来的满足感席卷了我的胸口,我空不出双手去捂住此刻剧烈跳动的心脏,任由它以比平时快上几分的节奏跳跃着,铺天盖地涌来的情绪使我手上的动作停顿了几秒。

      静不下心,完全没了以往那种把自己全部投入演奏中的心情。

      因为他的眼中只有我。

      夏马尔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踱步朝我走过来,他微微蹲下身,手落在我的头顶,略带力度地揉了揉:“今天这是怎么啦?刚刚的训练太累了吗?”

      我能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关心和怜爱,也知晓他对我抱有一种怎么样的感情。他的温柔不局限于我个人,他对所有的女人都彬彬有礼,都会露出让人莞尔的笑容。

      他不属于我,这一清晰的事实使我心口发疼。

      我只能凭着一腔孤勇每天每天重复道,我喜欢他。

      “……夏马尔,我好喜欢你。”我捂住了眼睛,眼泪却不停地从指缝中流出,声音中带着压抑的哭腔,“我能做你的新娘吗?”

      和往常一样,他把我抱进了那个不知道多少女人流连过的,不属于我的胸膛。

      他的声音包围着我,胸腔微微震动。

      “当然了,我的萨曼莎。”

      【四】

      我渴望在他的生活中多留下一些痕迹,多留下一些只有他和我才懂得的东西。

      “夏马尔!”我朝那个刚进了门口身穿白西服的男人奔了过去,“我有个东西想要给你!”

      夏马尔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脸上配合地挂上好奇的表情:“是什么呢,我的萨曼莎?”

      我喘了口气,在他面前双手背后停了下来。他脸上的表情对我十分适用,我紧了紧手里那张薄薄的物件,悄悄地去观察他细微的面部变化,满足于他维持了那么久还没变的神色,我伸出手。

      “铛铛!看!”

      一张方形包装挡住我的脸,我小心地探出头对夏马尔说:“这是我录了好久的,你家有留声机的吧?没有的话我可以给你配套送一台的。”

      夏马尔眼带笑意接过我递给他的唱片,他用力揉了几把我的头发:“留声机的话还是有的,另外我就说你怎么最近没拉着我听你弹琴,原来准备让我回家自己听了?以后还能有机会听现场版吗?”

      原来他也有期待我给他弹琴!这个消息冲击了我一段时间忙于录制钢琴曲疲乏的心,我大幅度地点了点头:“只要你想!”

      【五】

      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一棵小树苗长成树干壮实的大树,足够花园里的玫瑰三开三谢,也足够我脱离过去半大孩子的身份。

      夏马尔教导了我三年的生存法则,可我用的最好的不是他的炸弹,而是枪。

      虽然一开始练习时我是八岁的柔弱身躯,巨大的后座力往往会让我的虎口开裂,但是没关系,因为在我射中十环的时候,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惊喜。

      他因为我的举动而改变表情,因为我而舒展了眉梢,因为我而牵起嘴角微笑。

      他会对我说:“做得好,萨曼莎。”

      又一次的,我闭上左眼用右眼瞄准正在高速运动的移动靶子,找准时间差扣下扳机,不出意料的十环。

      将最后一发子弹打出去之后,我摘下头上的帽子,甩了甩长发,睁大了眼睛去辨认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

      他笑了,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我把枪放到一旁等候的仆人手上,踏着小皮鞋走了过去,我皱起眉有点疑惑:“夏马尔,你怎么了?”

      夏马尔无奈地扯扯嘴角:“萨曼莎,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上课了。”

      我的心脏顿时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得紧紧的,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双手抓住了他为了配合我的身高而蹲下来时在我眼前的衣领:“为什么?”

      他抓了抓自己尾部翘起的头发:“啊,因为我已经完成我的教学任务了,而且有新的雇主找到了我。”他的手拥有令人心安的温度,落于我的头顶,“所以啊,下次见面可能就不能再这样摸你的头啦。”

      我瞪着他,什么叫做教学任务已经完成了?我除了枪什么都不会用,任何暗器一窍不通,他的医术我也没有学到半点皮毛,这能叫做完成?明明完全就是半成品啊我。

      我拼命练习的枪法促使他离开了我。

      一刹那间我全身的力气都消失殆尽,双腿支撑不住地一阵阵发软,坚持挺直的后背也瞬间弯了下来,差点我便要跪倒在地。

      “不要……我不要这样。”把头埋进他的胸口,我努力强撑着的表情终于一下子垮塌了,三年来所有积压在心中的委屈将我压得喘不过气,那是我印象中哭得最放肆的一次。

      “你总要长大的。”夏马尔由着我把他黑色的衬衫打湿,“我相信萨曼莎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女性。”

      我不想把满是泪痕的脸露出来,低着头用力擦了擦脸才看向他,他一如既往地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与我第一次见他时半分不差。

      他仍是那么温柔,永远不属于我。

      “夏马尔,我长大了你会娶我吗?”

      不同于以往的回答,他抚弄了下我的长发,轻声说道:“萨曼莎,你是我最珍爱的女孩。”

      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他眼里我只会是个孩子,而他作为一个成熟的男性并不会把我列入选择范围,我从一开始就失去了站在他的身边的权力。

      “我希望你能找到更出色的男伴,他不会是我。”

      我逼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眼前那双棕色的眸子依旧很温柔,像是一片能够包容万物的海,又像是座能够吞噬一切的深渊。

      十五年的沟壑,到底有多深呢?

      【六】

      如同小孩子赌气般的,我一点点减少枪械的练习,甚至在往后几年中摸枪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体术的锻炼被我提上日程。

      日复一日的高强度体术训练将我原本软绵绵的四肢磨炼得坚韧有力,我同样盲目地认为自己的内心能通过这种枯燥无聊的练习得以强化。

      起码不要在下一次见到他时露出任何破绽。

      我的生活被硬生生挖去了名为夏马尔的那一块,我试图用其他部分进行填充修补,妄想达到和遇见他之前一样充实,可惜修补过的东西终究是和原来不同的。

      他过得是否还好,是否还留着那张唱片,是否还记得那个名为神圣的女孩。

      我自虐般地拒绝接收一切有关夏马尔的消息,似乎单方面断绝与他的交往能使我好受一些,而他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从来没有联系过我。

      他的理智不会把我的身份转变为他的伴侣,去了解他如今的生活包括情感问题只会让我越发痛苦。

      我还在努力忘记你,你会不会早已轻而易举地把我抛于脑后?

      【七】

      十八岁那年,我再次见到了夏马尔,在我的生日宴会上。

      他的身边又是一位我没有见过的漂亮女伴,穿着低胸的红色长裙,有着耀眼的金色长发,是个美人。

      我端着酒杯,准备过去敬往日的恩师加暗恋对象一杯,可却没想到他扭头看了过来,我那颗沉寂了七年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尘封的爱意挤满了我的每一根血管。

      我记得圣经里有一句话,爱是永不止息。

      你无法阻止自己去爱一个人,时间不会是遗忘爱情的良药,它会把点点滴滴都刻在你的心头,让你每日每夜捂着心口细数过去。

      七年的时间没有让我忘记,我几乎能把所有你我的对话背诵出来,当初说要忘记你仿佛是小孩子一个可笑的誓言,说好的不露出任何破绽可如今我浑身充满了漏洞。

      尽力做到面不改色地走到他的面前,我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夏马尔。”

      他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我,眼中晕散着我熟悉的温度,那片海令我沉溺:“你果然长成了很优秀的女性呢,萨曼莎。”

      “呀夏马尔,这就是你以前提到过的学生吗,竟然是格雷顿家族的小姐!”

      尖利的女声插入我们两个的对话,我嘴角下撇不悦地看向她,她难道连参加宴会的举办者都不知道吗?或者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他选择女伴的要求是不是太低了?

      刻薄的针对性质问不断在我脑中响起,可我没有理由对他们任何一人发问,那些问题中包含的妒忌和恶意让我心头发酸,爱情使我卑微。

      我能做的仅是静静地看向他身边女伴脸上的惊讶以及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嫉妒。

      多可笑啊,你嫉妒着我的地位,可我却在艳羡你此刻的身份。

      夏马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自然地放开了搂在女人腰间的手,习惯性地勾起嘴角。

      他朝我走了过来,背对那个面带错愕的女人说了句话:“你今天是不是有点不舒服?不如先自己回去吧?”

      我注意到夏马尔客套的笑容和眼底的冷淡,对他如此反常的不绅士行为感到有些奇怪,心底同时又划过一丝惊喜,但是一瞬之后我便唾弃起自己低微的态度。

      忽略那个挂着精致妆容的女人挽留得有多么撕心裂肺,我挥挥手让下人把她请出会场,顺从内心安排地转身跟随夏马尔的脚步来到露天的阳台。

      摇晃下手中的高脚杯,杯中的红色液体挂上杯壁,再缓缓落回原点,轻抿了一口这传说中用来敬拜酒神巴克斯的液体,我有点明白身边男人钟爱红酒的原因了。

      我低垂着头,满天星空投射于清澈的酒面,星星点点的亮光沾染上几分暗红。

      我在等他先开口。

      “萨曼莎……”他的声音仍然那么低沉好听,对任何人说话都接近于情人之间的呢喃,“你长大了。”

      “嗯,长大了。”

      他笑了笑,星光的余晖跳跃在他的发梢,使他整个人在我的眼中发光:“感觉你的话变少了很多,小时候还很粘人的。”

      我从小到大纠缠的对象一直只有一个。

      我没能开口把心里的那句话说出来,他这样的情场高手会看不懂我当时七八岁小孩的心思吗,真的太令人发笑了,分明是不想点破罢了,难道我的感情如此让他为难?

      “你错了夏马尔,我和小时候是一样的。”

      今天的见面打破了我给自己拷上的枷锁,我意外地了解到我竟然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你的情感,即使在得知我从最初就失去了争取的权力。

      忍耐了七年的无动于衷,于我今天看到他的第一眼起立刻支离破碎,我无法想象过去七年没有他的日子我是怎样度过的。

      他愣了一下,没接话。

      我盯着他的脸看,话里的意思,我知道他听得懂。

      “萨曼莎……你的归宿不会是我。”他无可奈何般地说出这句话,印象中是个漂亮女性就会去追问对方是否有男伴的人,为什么要拒绝我?

      我的眼眶发热,委屈挤满了我整个心房:“为什么我不可以?我哪里比不上你的女伴们呢?”

      我口不择言地与他的前伴侣们进行比较,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夏马尔没有看我,他背过身面对阳台外层层叠叠茂密的树林,轻声说了句:“你和她们不一样,mio Smanta.”

      【八】

      结束这段时隔七年的对话,我率先转身离开阳台。

      留在那里不会增加一分让我站在他身边的可能性,反倒徒添我的悲伤和不平,我不想今天宴会的主人公落得个哭泣退场的结局。

      将酒杯放入侍从手上的托盘中,我踏上台阶来到二楼,那里站着等待我的到来的父亲以及兄长。

      虽说名义上是继承人之一,但是从小到大我的兄长才是继承家族的唯一人选,而我只要做好一个千金大小姐便能享受荣华富贵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那时要找家庭教师实际上是儿时的我不满于下人陪伴太过无聊向父亲提出的任性请求。

      起初打好了命令家庭教师陪玩的主意,但是惹得一堆训练任务还甘之如饴,甚至进一步导致年幼的我因此养成定时训练的习惯,我苦笑着认为自己不会是隐藏着另外一个人格吧?

      父亲看我正拾级而上,伸手调整了下他面前的麦克风开口道:“挪用一些各位的时间。”看见台下人听到他的话抬起头后,他再度开口。

      我站在旁边听着父亲一套又一套的场面话,每次宴会他都会至少说个十分钟类似的话语再切入正题,而兄长也不厌其烦,一次不落地为父亲撰写不同的演说稿。

      “那么我便不多说了,下面请小女为大家讲几句。”

      我还陷于回忆之中,父亲就猝然结束了发言,兄长把状况外的我推出去,下面的数百双眼睛霎时望向了我。

      反应过几秒,我抚平裙角,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后说道:“感谢大家来到我的生日宴会,名义上是成人宴会,其实不过是个普通的生日罢了,大家不必太过在意。所以,下面舞会开始。”

      示意舞池一旁的交响乐队,柔和舒缓的音乐流入空中,宾客们纷纷收回目光成双成对地转进舞池,我则提起裙摆行了个礼准备退场。

      转身看到父亲怒目圆睁,一副要对我进行两个小时说教的表情,我马上软了下来,小步过去摇着他的胳膊撒娇,顺利熄灭了父亲的怒火。

      舞池中满满皆是情侣恋人翩翩起舞,温暖的灯光配合着轻柔的音乐,众人都沉浸在这美好的时刻。

      我下楼去意图再拿一杯酒,面前忽然伸出了一只手。

      “这位小姐,请问我有机会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发尾卷翘的男人弯下身子,棕色的眼眸中盛着一片海。

      我把手放入他的手中,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脸,“当然。”

      他已然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把我的整个手掌包裹起来了,可他的掌心依然温暖干燥。

      我多希望音乐不会结束,舞会不会结束,而他与我一起的旋转也不会结束。

      【九】

      所有的故事都会迎来终结。

      我的二十岁那年,格雷顿家族和彭格列家族签订了结盟条约,这意味着往后十年里我们会是同一阵营的盟友。

      三年后,我在一次任务中遇到了夏马尔。

      我知道他前几年潜藏于一个名为并盛中学的地方当校医,彭格列家族确实有够大的本事,把他留在那里当做一道保护彭格列十代目的防线。

      当然,彭格列现在仍旧牢坐黑手党界第一把手的位置,势力远超其他所有家族,能与他们结盟是格雷顿家族的荣幸以及安全保障。

      这次的任务中,我会与波克尔家族的少爷订婚,满足任务需要而已,任务一结束便不会再有波克尔家族,那位少爷同样会在宴会当场毙命。

      格雷顿家族与彭格列结盟了三年,由我担任本次任务的实施者不但是出于我合适的身份,而且能够展示我身后的家族对彭格列的诚意。

      目前距离宴会开席剩下一个小时,早在一个星期前波克尔家族就把订婚的消息传播出去,把整个黑手党界闹得沸沸扬扬,而我的心里暗暗怀着一丝期待。

      我期待夏马尔会来找我。

      可是他没有,或许是他知道任务内情,又或许是他认为这才是我最好的结局。

      我坐在梳妆台前面对着镜中的自己,这是我第一次穿类同于婚纱的礼服,即使只是一场订婚宴,对方家族坚持把一切往正式婚礼上套。

      隔着裙子摸了摸绑在大腿上的枪支和匕首,我做出紧张娇羞的神情,戏要演足。

      房门在被敲响后打开了一条缝,进来的人不是通知我出场的侍女,也不是在隔壁做准备的波克尔少爷。

      “萨曼莎,你今天很美。”

      脸上的表情猛的愣住,耳边传来我五年的日日夜夜都在想念的声音,而声音的主人出现我的身后,任由我从镜子中将他整个人收入眼底。

      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下一秒我又抿紧唇角,不过是听到他的一句夸奖,怎么我连控制自己的表情都做不到了。

      “夏马尔,好久不见。”我重复起五年前在宴会上见到他时说的第一句话,Da quanto tempo,夏马尔。

      常年标配白色西装的男人走近我,我身着婚纱坐在原地恍然有了这是我与他的婚礼的错觉。

      他的下一句话狠狠打破了我的幻想:“这次由我来配合你进行今天的任务,大约半个小时后宴会就会举行了。”

      “……好。”我敛去面上的表情,果然他知道一切,他不在乎最后我会与谁度过一生。

      【十】

      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哭喊,男人的嘶吼。

      冲天的火光自婚礼蛋糕中爆发,彭格列安排的人手顺势掏出武器,旨在把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波克尔家族的少爷早在蛋糕爆炸前一秒被我一刀毙命,而此刻我正背靠在宴会厅角落的一根大理石柱子上,仔细洞察着厅内的情况。

      耳边传来走动的声音,我将身体往后藏了藏,谨慎地看向声源。

      那是个不太高大的身影,像是在组装着什么。是彭格列的人吗,我怎么不知道,算了,我也没猜到夏马尔会来我的“婚礼现场”。

      想到他,我转移了下视线,把目光投向场内那个操控着各类暗器以及三叉戟蚊子大杀四方的男人,他向来那么优秀。

      一个没盯住,可疑者转眼消失在人群中,像是没出现过那样。我皱起眉头,没来得及细想,波克尔家族的某个小兵向我扑了过来,我不得不重回战场。

      杀人简单,灭口却不容易。波克尔家族说不上庞大,但算得上一个中等规模的黑手党,未来继承人的订婚典礼自然是来了不少人。

      任务进行到收尾工作,我移动至夏马尔的身边:“夏马尔,任务快要结束了。”

      他对我点点头,白色的西装一尘不染,唯有裤脚沾染上几点血迹:“辛苦了,萨曼莎。”他瞟到我手中的匕首,“现在不用枪了吗?”

      我笑了笑:“不是不用,是我不喜欢。”

      “记得当初,你的枪法还是我教的呢,那个时候你才到我这里吧。”他用手比划了个高度,“现在都可以和我并肩了呢。”

      是啊,十五年过去,仰视你的小女孩长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如果曾经第一次见面时,我不是孩童的模样而是现在这样,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十一】

      收尾工作算是顺利,但在清点尸体时,我没有发现那个奇怪的人。刚想询问身前的男人,第六感警醒着我身后有危险。

      目标不是我。

      浑身的细胞调动着我奔向夏马尔,我顺利在下一刻撞进了他的胸膛。

      他的怀抱和他的眼神一样,永远和我初次见到他时那般温柔,永远不仅仅属于我。小时候的我可以整个人投入他的怀里,而此刻他只能将将把我搂住。

      他的语气焦急,神态是我从没有见过的担忧和恐慌:“萨曼莎!萨曼莎,不要怕,你会没事的!”

      到底是在安慰我不要怕,还是在告诉自己会没事的呢。夏马尔,我好像始终没能看清你的感情,现在是只为我一人而害怕担心吗,有点开心。

      我乏力地枕靠在他的肩膀,指尖是结了冰似的发冷,可我抑制不住笑了起来:“夏马尔,你好久没有抱我了。”

      他的胳膊搂得更紧了,声音发颤:“萨曼莎,你感觉怎么样,别担心,医疗队就快到了。”

      是没有听到我的话吗,为什么在自说自话,我根本不担心哦。

      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我把脸颊贴在他的动脉上,照着小时候做过的那样,口吻一起变得幼稚起来:“好喜欢你,夏马尔……”

      他没有说话,可我感觉有几滴液体落在我的发顶,但我貌似没有力气伸手去摸了。

      我并不期待可以得到他的回复,我明白他对我是何种态度,他看重我、怜惜我、珍视我,然而他不喜欢我,更不爱我。

      盯着他下巴上的胡茬,我轻声道:“抱都抱了,再摸摸我的头吧。”

      头顶传来记忆中的温度,自他不做我的家庭教师起,十二年里我没有让任何人触碰过头发,因为他说以后没机会再摸我的头了,那其他人更不应该有机会。

      指尖的寒意一点点蔓延向周身百骸,我渐渐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夏马尔…我长大了呢……”

      他像是用力点了点头,又在知道我看不见后挤出一个“嗯”。

      紧贴我脸颊的动脉不规律地跳动着,全身仅剩的这点热源对比着其他部位,让我如同被扔进冰窖里一般寒冷。

      “你有好好等我吗?”
      “……”

      “我拥有被选择的权利了吗?”
      “……”

      “可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

      我用尽全部的力气,从他怀里身,勾住他的脖子,直视他那双令我沉迷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问道。

      “夏马尔,可以娶我做新娘了吗?”

      我不知道他的回答,可能也没有机会听他的回答了,我隐约明白这次沉睡恐怕再也不会醒来。

      啊,好可惜,没能做成夏马尔的新娘呢。

      【十二】

      一生所爱,夏马尔之妻——萨曼莎·格雷顿之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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