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与她的小狼狗》浪水濯心

8、嗔卷：九天君遛剑

　　当年，琴魔遗风肆意屠杀门内子弟，而后王朝霸氏便以摧枯拉朽之势覆亡。只是没想到，时隔经年竟然还会在云梦泽再次看到霸氏“风来吴山”。

　　“我们去青枫山。”

　　曲清没搭理他，剑身一头撞击他的手臂，而后欢喜地颤抖起来，震得嗡嗡作响。

　　老子撞死你，撞死你。

　　孟青言放下手中描着霸氏家徽的纸张，眉眼微微一弯，抓着她的剑鞘，就像牵住她的手，“好玩吗。”

　　曲清堪堪停住笑，心头无名火起，应付一般晃荡了一番剑身，就一阵恍神。

　　以前的孟青言宠她惯她，盖因想杀了她以身证道成全名声，可现在的孟青言依旧装得情深款款，是想再杀一次“失忆”的自己君临天下？

　　曲清那副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也不惧怕他用情深再给她添几个窟窿。

　　只是......她抬头望了孟青言一眼，眸光幽深，这次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在想什么？”他问，藏了情绪，着魔般，伸出手，将几根微微翘起的剑穗抚顺，模仿发丝从指缝滑过的样子，“走吧。”

　　期间孟青言也没再说别的话，曲清也老老实实地在后头。

　　离开院子，路上遇到不少九天弟子，他们三三两两成团，见到孟青言都上前俯首恭敬地喊上一声，“门主。”

　　被孟青言别在腰间的曲清往上探了探身子，尔后再遇到诸如此类的问候，都兴奋地摆首晃脑，自顾自喊着“免礼，免礼。”
　　她，也就这点乐趣了。

　　孟青言本在思索着事，一边行走，一边留意腰间的某剑，最后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玩吗。”

　　果然，曲清晃荡得更欢了。

　　孟青言在殿门处停下，似是在等候什么人。这里来往弟子零零星星，寥若星辰。一开始曲清是因为觉得百无聊赖兴味索然，就关注着周围的景观花草。

　　不看不知道，仔细一看让她冷汗涔涔吓了一跳。殿门前的镇山石上，昭著地斜插着一把黑剑，多年过去了，她都已经忘记自己曾握过这把剑，曾一舞剑器名动四方，只是不知，孟青言又是从何处寻来此剑，还把它插在镇山石上，用来震慑人心耀武扬威吗。

　　她又转念一想，说不定这是在敲打她，这是在警告她，若是不听话，就到门口镇山辟邪去罢。

　　这又是怎样的心机深沉，宛若森森剑戟，一着不慎便让人满盘皆输。

　　曲清心头有万千思绪、杯弓蛇影，最后千言万语皆化作......剑身一抖。她抬头望一眼一直盯着她的孟青言，心里又想：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孟青言问她：“你冷吗？”抖这么厉害。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颇有仙风道骨的鹤发老人，一手端着酒葫芦，一手扬着拂尘，笑眯眯地说道：“怎么，想通了？”

　　曲清陷入迁思回虑之中，觉得老人声音十分熟稔，但实在是想不起来何曾见过此人。

　　孟青言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余音，一声低笑：“甘之如饴。”

　　老人看着他不说话，眼神落在他腰间的“曲清”上，“原来是来送行。”

　　“前辈好走。”

　　老人气恼地挥挥衣袖，吹胡子瞪眼，眼里似乎有光芒流动，“好自为之。”

　　孟青言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多谢。”顿了顿，微笑道：“前辈出手相助。”

　　老人哼哼几声，“那就把你珍藏的丹青送我。”说罢驾着白鹤拂衣而去。

　　从九天殿门往远处一看，千里烟波、云气弥漫，苍茫云海间，远山隐且现。偶有御剑而行的弟子归山，脚下青剑一收，人翩然落在地上，淡青色道袍衣袂翻飞。

　　曲清徒然看到此情此景，心底一个咯噔，心道孟青言身上并没有带着卿尘剑......好你个孟青言，杀了我骗了我，现在还想骑着我踩着我？她曲清定要抗争到底，誓不为人践踏。

　　她跳至石阶上，剑身浮浮沉沉，敲得石板咔咔直响，你若是敢骑我，老子摔死你。

　　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青云之外，孟青言蹲下身来，望着她自嗟自笑，“阿青必然是还不会飞行的。”

　　他那身淡青色道袍，在地上铺陈开，染了尘埃，他也不顾，只是看着她，眼里是脉脉春风，“日后我教你。”

　　就算会，我也不会为你当牛做马，让你骑在头上踩在脚下。

　　云雾拂过青衣，又慢慢消融。一剑卿尘快似雪影，划破烟波从天际乘风而来，最后停留在孟青言身侧，剑锋温柔，潇洒而又从容。

　　他的卿尘剑，就跟他一样，过处翩若惊鸿。

　　曲清一转头，就见那一袭青衣已然踏上卿尘剑，丰姿俊爽。那双如画颜容中，带着情丝缱绻的笑容：“来，过来。”

　　他伸手抓住她，指尖在“曲清”剑身上游走，冰凉的触感让曲清恍然间思绪翻涌，想起了初见时，那个花开荼蘼的温柔旧梦。

　　她引他上了曲棹山，而他对她说，生在此处，你会不会害怕？跟我走吧。

　　那时年少无知，竟被美色熏心，被花言巧语迷惑。

　　看她现在，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时孟青言御剑乘风，握住了手中不甚安分的曲清，将她微微带进怀里。她心想这人心似万古不化的寒冰，身体为什么却会是温暖的。

　　闲来无事的安逸时光眨眼便流逝，直到耳边传来那声“恭迎九天君。”，曲清方才回过神来。

　　早已在山门等候多时的林琼在前面带路，一边讲解大致情况，“前阵子一直不见顾师妹身影，只当她是被大师兄责骂心里难受，也就没引起注意。一日前扫门弟子发现了她房前血迹才报告管事。”

　　“只是当时已经晚了。”

　　“顾师妹是当年师傅故人遗孤，师父将她带回山中，一直养在外门。”林琼事无巨细地述说着，“她从小生活在山中，按理来说跟王朝霸氏扯不上关系。并且顾师妹脾气极好，也从不与人交恶。实在是想不通何人会待她如此残忍。”

　　“故人？”孟青言眉眼一扫，沉声询问：“哪家故人？”

　　“这个我也不知。师父从未跟人提起。”

　　“你师父可在山中？”他又问。

　　“不在，昆阳战役后没过几日便云游天下去了，门内事务一直交由大师兄处理。”弟子回答毫无破绽。

　　古怪！青枫山家主林嘉靖是个十足的为求霸业不择手段的小人，一生都是唯利是图、急私好利，现今林家日渐式微逐步没落，他还有心思云游天下？不可能。

　　曲清冷笑一声，当年闻家遭逢大难，林嘉靖不仅没有伸出援手，甚至落井下石，以林思之兄的名义趁乱哄抢掠夺，将闻家千百年积攒下的宝物占为己有。

　　这样的人竟然是幼时带她看病、为她寻遍天下神医的舅舅。这样的人，会舍得抛却一切荣华，四方云游？

　　曲清抬头瞅了孟青言一眼，却见他也正垂头望着她，深邃如烟海的瞳孔，映着她短小、破旧、泛着青色铜锈的身姿。她哽了哽，不忍直视般撇过头去。

　　她的动作带着满满的情绪化，孟青言拉过她的剑穗，抿紧了唇，让自己的声音轻柔得如和风般，怎么了？

　　然后，他松开一直紧握着她剑身的手，在她兴趣缺缺的样子下，小心翼翼的安抚她的小脾气。

　　有微风袭来，扬起他的青色衣袍，衣袂翩跹笑语盈盈。

　　曲清心道，多年前与他相识，深爱，最后还被他一剑刺死，但这么多年来，自己似乎一点都不了解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青竹琼玉，运筹帷幄，万古寒冰，脉脉春风，每一个都像他，又不似他。

　　看不透，也勘不破。

　　她莫名地觉得，他对她或许有情。可他难以捉摸，上一秒还柔情蜜意，下一秒便能索人性命。

　　暗笑自己天真，世道如此，善恶不明。如今也算是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了：被孟青言玩死的。

　　“九天君，”林琼俯首称道，顺便推开了大门，“正是此处。”

　　林琼抬头，对上孟青言审视般的目光，他眸里的温润一寸一寸退去，又变成往日里那个冷清无情的九天君。

　　“嗯。”他点头，眼神平静无波。

　　漂浮在空中的曲清缓缓挪至他身前，在他手边蹭了蹭，望见屋子内宛如废墟，东西落在地上被摔得七零八碎，书籍纸张散落，屋中摆设乱作一团。

　　“发现时，就是这般模样。”林琼开口解释道。

　　“那时她便趴在这里。”林琼单腿跪在地上，指着屋子中央的空地，上面淌着已经干涸的褐色血迹，眼里的悲伤快要溢出来，“浑身是血......脸上被划上了王朝霸氏的族徽。”

　　“脸上？”孟青言蹙眉，眼帘一颤，“可否容我看看顾姑娘？”

　　“大师兄吩咐过，一切九天君说了算。”林琼低头，视线不经意间落在曲清身上，而后眸子一垂，彻底遮盖住眼里的情绪。

　　“这边请。”

　　林琼转身领着孟青言到达内室，室内空悠悠，只摆放着一具黑色棺材。“她在那里。”

　　说罢像是难以抑制内心悲痛般，声音哽咽：“王朝霸氏手段实在残忍，若是寻到凶手我定然要为师妹报仇。”

　　孟青言也不惧，掀开盖在顾遥身上的白布，看清棺中情形时，神色一凝，道：“害人之人恐怕不一定是霸氏。”

　　“我们不是霸氏族人，对于‘风来吴山’恐怕也是只知表而不知其里，恐怕只是真正的王朝霸氏才能分清这伤痕是不是他们的刀法。”

　　“可王朝霸氏早已倾覆不见踪影。”

　　“还有一人。”

　　孟青言双唇紧抿，也不再耽误，拎着曲清便作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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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孟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