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内外》解伊愁

3、第 3 章

　　13 世界内
　　我的肩膀因为当时药酒用完了而还没完全好，现在他的头再这样落下来，我忍不住一个哆嗦。
　　好像是传导过去的一般，夜何如也极轻地颤抖了一下，肉眼几乎看不到。我猜他醒来了，可是他还没睁眼。原来他也没有表面看起来睡得那么深嘛，哈哈。
　　我把头转过来，做好了这样靠一晚上的准备。其实我也睡不着，应该不用担心落枕什么的。
　　然而他似乎没有这样接着睡的意思。他抬起头，低声道：“还疼是吗？”
　　“还好啦，没关系的。”我说。他总觉得他那口咬得太深，其实只是见了血而已，以前在山里被动物咬到见骨头都有过，可是他还是有些愧疚。
　　我总觉得他的情感很难懂，可是他其实不是一个感情复杂的人。
　　我转移话题：“你一直醒着么？”
　　他摇头：“刚刚醒。”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最近多了起来。“你呢？”
　　我笑，“睡不着啊睡不着。”
　　“你多久没睡了？”
　　“好像……”我细思恐极，“两天半？不对，好像有三天了。”
　　这么一想，我发现我其实很累了，但就是睡不着。之前一直没有意识到，只是因为那座死城的景象还揪在我心上。
　　他也知道我的思虑，也知道多说无益。他只是说：“你不能再醒着了。”
　　“我知道啊……可我就是睡不着。”我说。
　　韩子月的猫站了起来，喵了一声，一溜烟儿钻到了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夜何如把手从栏杆中间伸过来放在我额头上，手铐卡在栏杆上。一股温热的力量从我额头上传来，融入我血液中，和我原来的力量截然相反我却没有难受的感觉。
　　只是好像在我心脏里轻轻地跳了一下，然后我就毫无预兆地沉入了睡眠。

　　14 世界外
　　常秋篱、刘梦得、吴心三人莫名其妙地玩到了一起，尤其是在第一次月考后刘梦得被调到吴心前桌之后。说起来也是巧，那次洗牌很多对同桌都被拆了，常秋篱还是吴心同桌。
　　三个人玩的来常常表现在每人承包三个科目共享成绩。
　　吴心以前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舍弃女生大本营和男生们聊得这么high的一天，哪怕是写下与男生并肩作战的女性角色，她也会尽量描写她对他们的疏远。她喜欢的男生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女生也是。
　　她连自己都不太喜欢。
　　她注意到常秋篱是在军训的自我介绍活动上。他说了什么她不记得，她只记得她正在思考人物内心戏，忽然发现他下一刻说出的话似乎和她想象中花含笑此情此景脑内弹幕之后会说的话一样。
　　就好像女娲捏了个泥娃娃，结果一不留神泥娃娃就活了。
　　她超级开心的，哪怕她其实在下笔的那一刻已经不怎么喜欢这个主角了。
　　至于刘梦得，她直觉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她不喜欢去扒别人的秘密，但要是别人愿意说出来她也不会拒绝。她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都还记得他故弄玄虚一般的话：“你猜我觉得我的名字有什么含义？”
　　她居然听出了他话了孤独的意味：他在找他的同类。
　　但这也让她注意到，他是一个声音很好听的人。一天课间她突发奇想：“你敢不敢读《新人必读手册》？”
　　那一个周末她看着他发来的音频文件不知道当听不当听。

　　15 世界内
　　夜何如被关回来之后脸色比前两次都要苍白，但他的表情依旧平静。
　　半分钟后他睁开眼睛，看了韩子月一眼，然后盯着我说：“我们明天会被押去刑场。我们有逃走的可能，但也有被抓回来的可能。”
　　我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觉得很饿。逃走此刻对我而言只有吃饱一个含义。
　　他说：“只要有一个人能逃出去都不算失败。”
　　“哦。”我答道，并没有什么想法，可是我迎着他们的目光，突然觉得他们两个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韩子月说：“含笑，你只管往前跑就好，不用管我们。”
　　为什么是我跑？我想问，在这个问题脱口而出之前我又想到，他们什么时候串通好的？我睡着的时候吗？
　　还有，为什么夜何如就笃定到时候又逃跑的机会？为什么韩子月也会有这么悲观的想法？
　　我只能意识到，每个人都说我是最重要的一环，实际上我却是最无知的一环。我放弃了问他们为什么，夜何如不会解释，韩子月不能解释。
　　我只有小声地反驳：“要死一起死。”
　　夜何如出人意料地接了话，平和的语气中似乎有一种难以察觉的温柔：“皇的血脉死一个就少一个了，何况是像你这样没有被污染的。”

　　16 世界外
　　常秋篱默默关掉了音频，假装不知道江枫染在看他并给吴心发了信息：“不是恐怖音乐，不过最好戴耳机听。”
　　吴心找出耳机，还没点开文件就看见常秋篱又发来了一条信息：“还有，帮我跟刘梦得说要他对我负责，我哥已经开始怀疑我的清白了”
　　连句号都没打，吴心突然好奇他在经历什么。

　　17 世界内
　　今晚的夜何如的话大概比他前半生说过的加起来还多吧。我说我本来就是被临时加进来的，连你们的计划怎么执行都不知道，跑了又有什么用，于是他把可能用得上的计划、路线甚至还有当地执行者的暗号都讲了一遍。韩子月开始还能补充两句，后来都听傻了：“见鬼，是这样的吗？不是说我父亲是教皇最信任的将军吗？怎么他这都没和他说？”
　　但看得出来，夜何如并不喜欢说这么多话，他说完后连个结语都没有就转头回去了。我忽然记起夜何如其实应该是刚刚受过刑回来的，也许不是施加在身体上的，他虽然脸色苍白，但看不出有伤痕。
　　可是他还是跟我们说了那么大半夜的话。
　　我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睁开眼睛看了我一下，表示他没事，但就是不说话。
　　天地间似乎是突然才安静下来的。我转头回去，韩子月坐在过道对面的隔间里，呆呆地看
　　着我。
　　韩子月一直是个很乐观的人，但她现在好像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她告诉我她正在写一个话本，构思了这一辈子。所有人都知道这一趟回去她必定是新上任的将军了，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趟能完成她就会把话本的写完的前半部交给一个妹妹认识的说书人。她说她哪怕是打猎出征都在写这话本，写完了飞鸽传书回去，妹妹就帮她抄好。
　　她怀念地笑了：“要是她还活着，我的工作应该会快两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