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茵》周星辰

1、第一章魂归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女子的声音清冷若霜雪，话语中透露的寒意令人心颤。
　　沈华茵蹙眉看着她，沉默不语。
　　李劲霜却最讨厌她这幅样子，冷哼一声，动了手。她拔出长剑向沈华茵刺过来，这一剑快若风雷，势如破竹，顷刻间就刺到了沈华茵胸前。
　　沈华茵没有躲。
　　“噗嗤——”
　　长剑入肉的声音。
　　沈华茵无力地倒了下去，她的心口渗出血迹。
　　“你这样的废物…呵。”
　　沈华茵眼睁睁地看着那美丽的女人将剑扎的更深，然后干净利落的把剑收回剑鞘，她本想继续看，身体却突然涌上潮水般的疲惫感，深沉厚重，她没有丝毫反抗余地的陷入黑暗。
　　确定这具身体彻底失去生机后，李劲霜才施展轻功离开。
　　“轰隆——”
　　大雨倾盆，一道刺目的电光划破天穹，天地惨白一瞬，昏暗的小巷也获得了短暂的光亮。一个瘦小的影子突然从黑暗的角落里窜出来，衣衫褴褛，小脸黝黑，竟是一个小乞丐。
　　他打量了一下躺在地上被雨水淋湿的女人，胸口浸染的血渍和苍白的面孔昭示了结果——死人，这在江湖上实在太常见了。
　　小乞丐不知道多大年纪，却也见过不少死人了。也许在第一次见到时他有过恐惧，但是现在，丰富的经验告诉他，死人意味着银两，更意味着热腾腾的食物。
　　所以他没有犹豫地走过去，枯瘦的爪子迅速地扯下女子腰间的荷包揣到怀里，他眼睛望过女子微隆的胸口，然后，他看清了女子的容貌。
　　倾国红颜也逃不过化作枯骨。小乞丐一直知道，死人从来都不好看，甚至是狰狞可怖的。可是看到躺在地上的这个少女，他心里不禁生出怜惜来，她怎么就枯萎了呢，这么年轻美丽的生命。
　　雨水打湿了她的黑发，苍白的面容给她增添了三分羸弱，她就这样的静静地躺着，仿佛睡着了一般。
　　小乞丐微不可闻的叹息，若是往常，他必定会仔细搜寻一番，人们向来不会将好东西只放在一处，但是此刻，面对这少女，一种微妙的，不愿亵渎的心情滋生出来，他手捏住怀里的荷包，呆了一刻，便转身离开。
　　传说人死后不会立刻魂归地府，他们的灵魂会去见生前最在乎之人的最后一面。沈华茵想自己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吧，她的灵魂离地三尺，不由自主地向某个地方飘去。
　　这里似乎是一间很大的客栈，鎏金牌匾上刻着四个大字，不待沈华茵看清楚，她已经飘了进去，她眼睛一花，似乎穿过了什么，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阴暗的过道，两边都是铁栏，一只只指甲很长的手从缝隙中伸出来，伴随着野兽般的嚎叫。她很快飘到走廊的尽头，右转往下是一条黝黑的楼梯，她又飘下去，随后进入另一片空间，这里更黑，更静，仿佛隐藏着不可见人的秘密。
　　很快，沈华茵见到一点微弱的光，坚硬的墙壁上吊着两盏灯，蓝幽幽的宛如鬼火，照亮下方被禁锢住的少年。
　　他大约十六岁，双眼紧闭，模样竟与沈华茵有五分相似，但是丝毫不显女气，反而带着一种妖异的美感。
　　他的手脚统统被数条青黑的锁链锁住，就连脖子上都有一根细细的链条，所有链条的另一端埋进坚固的墙体中。
　　沈华茵捂住嘴巴，哽咽出声。
　　似乎是察觉到华茵的注视，少年倏地睁开眼睛，竟然是一双诡异狞恶的血瞳！看到这样的眸子，你绝不会认为你面前的是一个人，反而更像一只恶鬼。
　　可是沈华茵一点儿也不害怕，她喉咙哽咽的发疼，她伸出手想要去抚摸那少年的眉眼，可是却落了空，灵魂是碰不到任何实物的。
　　沈华茵泪如雨下。
　　少年染血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她，眼神平静下来，表情奇异，然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里又生出疯狂的杀意，他开始猛烈地震动锁链，“哗啦啦——”
　　一股牵引的力道突然落在沈华茵魂体上，沈华茵大惊失色，“不，我不要走，”可是这力量实在太强大，完全无法抗拒，“我不要走，沉沉！”
　　沉沉！这一声呼唤落在少年耳朵里，他眼前闪过几幅画面。
　　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少女拉着他的手，神色温柔，
　　“以后你跟我一起姓沈，沈沉星。”

　　“你喜欢我叫你沉沉，还是星星？”
　　“都不喜欢？那就叫沉沉吧！”少女狡黠的笑。

　　少女紧紧地抱住他，语气温暖坚定，“别怕，我会保护你。”
　　我会保护你。
　　“啪！”
　　锁链断裂的声音，少年的速度比风还要快，像瞬移一般，可是却抓不住他眼中映着的人。
　　沈华茵的灵魂被拉扯着，穿过墙壁，消失了。
　　“砰——”
　　沈沉星的拳头砸在特制的墙壁上，砸出一个深深地窟窿，他转过头，冰冷的血眸对上听到响动赶过来的几个人。
　　“哗啦——”
　　大雨如注，震耳欲聋的雷声一道接一道，仿若天神震怒。不知过了多久，小巷中，除了雨声，突然响起少女的轻吟声。
　　沈华茵手撑着地面坐起来，雨水顺着发丝流入胸口，她不觉冰凉，震惊的望着熟悉的周围，低头，胸前的衣服上有暗红的血渍，她颤抖地抚上心口，一点也不疼，似乎并没有经历过一剑穿心。
　　可是，衣服上小小的破洞提醒沈华茵，她确实死过一回。
　　巷子里，突然传来哒哒的，雨水被践踏的脚步声，去而复返的乞丐对上沈华茵的视线怔了怔，然后一屁股摔在地上，激起更大的水花。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了！”
　　何三没好气地瞪了瞪对面几个人，然后往火堆里添了根木柴。
　　沈华茵抱着湿衣服从佛像后面走出来，她头发简单的扎起来，几缕黑黑的湿发调皮的垂在耳边，落在胸前，衬的她裸在外面的越发肌肤白嫩。
　　她穿着最朴素的衣服，容貌却清丽的比话本里的天仙还要动人，破庙里的五个人都看呆了。
　　何三最先回过神，殷切地迎上去，招呼她坐到自己亲手擦过几遍的地方。本想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又意识到女儿家的衣物是很私密的，如何能给他，不禁挠了挠头发，耳尖微红。
　　“谢谢你。”
　　沈华茵浅浅一笑。
　　何三这下连脸都红了，他眼神躲闪，就是不直视她，“没关系，你快烤烤火，暖暖身子。”
　　华茵嗯了一声，装作没有发现他的窘迫，对一直盯着她的几个人她也感觉到了。
　　自从她得了这张好看的脸，这样的目光见过不知多少，起初她欣喜过，得意过，现在都归于平淡了。
　　对面坐着四个男人，一个和尚，一个是道士，还有一个剑客，最后一个则是刀客，倒是奇怪的组合。
　　沈华茵只略略打量一眼，不打算再关注，可是她看见了什么？
　　和尚头顶竟然浮起一段文字泡，“这NPC妹子简直真女神啊！”
　　道士头顶也升起文字泡，“确实！”
　　左边的剑客有些激动，“你们说我去搭讪，她会理我吗？！”
　　右边的刀客目露不屑，“你别去污染女神的眼睛和耳朵好吗”
　　左边的剑客发了个惊喜的表情，“女神在看我啊！女神在看我！”
　　看到这里，沈华茵急忙转过头。NPC，多么熟悉的字眼，凭借她前世丰富的游戏和小说阅历，华茵心里闪过许多念头。
　　然而即使猜到了一些东西，沈华茵心里也没有太多波澜，她更心急的是，要怎么解救沈沉星，本该远走东瀛的沈沉星，为何会被困住，他是不是受了很多苦，他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血红色，究竟是谁要对他不利。
　　想到这里，华茵不禁苦笑，沉沉寡言内敛，不喜与人交际，平时躲在门内修炼，如何能得罪人，最大的可能…是自己连累了他

　　她没发现自己眼角微红，一副伤心的样子，何三看的心急又不知如何是好。
　　那边道士突然惊道，“你们有没有接到一个保护云梦山庄少庄主沈华茵的任务。”
　　三人各自看了看任务栏，都点了点头“有！”
　　和尚奇道，“这沈华茵是谁？”
　　一直偷看沈华茵的剑客小声道，“你们看女神。”
　　一头脏辫的刀客怒道，“傻逼，现在任务目标要紧！”
　　剑客也怒了，“你个大傻逼，女神就是任务目标！”
　　三人看过去，果然看见沈华茵头上亮起一道金灿灿的标识。
　　李西白被三个友爱的队友一致推举为和女神交谈的第一人选，见他摸着鼻子走过来，何三顿时怒目而视，只以为他是终于按捺不住要对沈华茵出手了，他就说这小子长的虽然人模狗样，但贼眉鼠眼不是个好东西。
　　李西白对这个皮包骨，样子邋遢，眼睛很大的乞丐小子感官倒是不坏，甚至有些怜悯，他知道《楚留香》里的NPC都是超高智能的，这家伙应该受过不少苦，对他的敌意李西白装作没看见。
　　而面对沈华茵投过来的疑惑视线，他腼腆的笑笑，“小姐姐…咳，这位小姐，你是不是云梦山庄的少庄主沈华茵。”
　　“你怎么知道的？”华茵露出一副戒备的样子，心里却很平静，知道这几个都是游戏玩家后，他们在华茵心中的危险等级非常低。
　　“其实我们几个都是接受你母亲的委托来保护你的，她给了我们一副你的画像，只是我们一开始没有认出你，所以，”
　　李西白这一番话说的很溜，想是早已打好了腹稿。
　　华茵忍不住为难他一下，“那画像呢？”
　　李西白胸有成竹的笑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卷轴来，“画像在此。”
　　沈华茵倒没想到他竟然拿得出来，她接过来打开一看，竟然真的是她娘的手笔，不禁面露惊讶。
　　宋西白虚咳一声，“沈小姐，你应该相信了吧。”
　　华茵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