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之翼》焉知鱼乐

1、暗黑一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正面目狰狞、一脸惊恐地在漆黑宽阔的街道上拼命奔跑着，仿佛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着他。此时已经是深夜子时，街道上毫无人烟。诡异寂静的街道上，只有男孩急促的喘息声和重重的脚步声。他的步子迈得极大，纤细的双腿迸发出了平时没有体现过的潜能。

　　此刻，男孩自己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早已精疲力竭。即是如此，他仍然咬牙一路疾驰穿过了一个又一个深巷，转过了一个又一个岔道口。他稚嫩的面容上是极其害怕的神色，似乎知道自己若再被抓了一定会被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男孩情绪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他高声呼喊着希望有什么人能来救他。回答他的只有寂静的夜色和身后愈来愈接近的马蹄声响，男孩双眸愈来愈黯淡，一种名为‘绝望’的鬼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颈。

　　“狗东西、下贱胚子，你还敢跑，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来人长相一般，似是青年模样，眉毛高高吊起，眼瞳里的神色也尽是残忍之意，嘴里吐出恶毒之语。青年骑着一匹红鬃马，左手提缰右手执鞭。马鞭划破空气重重地打在男孩身上，发出巨响，霎时间男孩被鞭笞的地方皮开肉绽，空气中蔓延着丝丝淡淡的血腥气。

　　男孩本就力竭又遭此狠击，双腿踉跄了几下，‘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男孩双眸泪水横流似雨水下落，他趴在地上向前伸出手，仿佛像抓住什么。

　　青年见他一鞭子打得正妙，嘴角上挑，扬起手上的马鞭又在男孩身上抽了几下。青年见男孩除了身体抖动了几下之外，没有大叫也没有哭闹，无甚反应，心里很不得趣。青年翻身下马，走到男孩身边，用脚狠狠踩上男孩伸出的手掌，似是觉得还不够又用力踹飞了男孩。

　　“我让你跑，啊，你道是再跑个我看看啊。”青年边踢边骂。

　　青年同伙见他下手太狠，急忙阻止道：“诶，你别太过火了，你把他弄残废了我们怎么交差啊。”

　　“今晚本来能和阿颜共度春宵的，都被这狗东西打搅了，我不在他身上出出气，难解心头之恨。”

　　“你打得也够狠的了，待会被你打没命了，我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不就是个药器，要多少有多少，弄死了又怎么样，还差他一个？”

　　“你这蠢驴子，知道个屁。他现在身份可不一般了，五十来个药器里也就他和一个新来的最有苗头能成为药奴。你再把他打死了，十条命都不够赔。你想死别把我拖下水。”

　　青年听到同伙说的话，心里惴惴不安，面上却趾高气昂，他故意拔高了语调“这点伤死不了。走走走，回去交差，真是晦气。”

　　男孩面如死灰，被他们扔到马背上，也一动不动。

　　“不会死了吧。”

　　青年神色慌张，伸手探了探男孩的脉息，松了口气：“贱命一条，哪有那么容易死。还有气。”随即拍了男孩一巴掌，“装什么死，吓老子一跳。”

　　“没死就行，你好好收敛点吧，待会真被你弄死了。”说完同伴好像还有些不安心，“算了，还是我带着他回去，你跟我换换...”

　　几人驾着马，到了一处宅院前，门口的红底黑字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季府’的字样。他们把男孩交到一个像是领事的人身前，面上露出谄媚的笑容道：“刘管家，这小畜生被我们给抓回来了，您来过过目。”

　　刘管家大肚便便，走起路来身上的肉也会颤动几下，他半眯着眼睛看了几眼“恩，是他。怎么这个样子？”话是这么问的，却没有半点责问的意思。他动了动眼皮，“这样也好，省的我下功夫责打他，办的不错。”

　　青年闻言面上一喜，还想说些什么讨好的话，却见刘管家指挥着家仆押着男孩无力的身躯转身走了。青年阴毒的看着刘管家的背影低低‘呸’了一声。

　　刘管家等人穿过前厅，七拐八拐地出了长廊，最终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中。守在门口的四人见到刘管家都纷纷躬身施礼，打开了锁着的院门。

　　男孩被几个家仆粗鲁地丢在地面上，身上伤痕累累、气若游丝。几个和男孩年龄相差不大的小孩，见到他这副狼狈至极的模样，顿时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瑟缩这身子在一旁看着，一言不发。

　　“看见没有，哼，谁要是再敢动了逃跑的心思，下场只会比他更加凄惨。”刘管家很满意这几人惊慌失措、惶恐不安的模样，这表明了这次的威喝很有用处。

　　这时从门内出来了两个用厚厚的白布遮住口鼻的年轻男子，他们步伐匆匆，看样子很赶时间。其中一个男子一面说着，一面走到男孩身前：“抓回来了？效率这么低，时间快赶不上了，把他交给我。”

　　这两个男子看周身打扮像是医师，男子看到男孩身上布满血痕，皱了皱眉“谁把他打成这个样子？不知道这会影响效果的吗！”

　　刘管家擦了擦额间的汗水：“明药师，这小子敢逃跑不让他吃吃苦头，我们也不好做啊。”

　　明医师阴冷的笑了笑：“想让他吃苦头，多的是让他生不如死的法子。你们却用了最愚蠢的办法，哼，没用的东西。”

　　刘管家心里暗骂，面上却连声赔笑道：“是是是。”

　　“还不让人把他的伤口治疗好，耽误了时机，你们也讨不了好。”

　　刘管家听闻连忙招呼着，让人把府上最好的治伤丹药取来给男孩服下，“真是便宜这小子了，这可是灵曦露。”刘管家显然有些肉疼。

　　那丹药果真效果绝佳，男孩身体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着。站在一旁没说过一句话的年轻医师，这时俯身将男孩扛在肩膀上，转身进入了屋内。

　　跨入房内时，一股浓浓的苦涩之味扑鼻而来，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里不像是普通的房间，倒像是浴池一般，只是池中的水与常见的大有不同。房内分布着五个大小不一的浴池，每个浴池都有人在打理。中间较大的浴池里的水整体呈现出浑浊的黑色，隐隐约约显现出森森墨绿的冷光。这个浴池边有两个仆人模样的女子在里面撒着什么粉末状的东西，另外三个男子则拿着特制的金属质感的粗长棍子在池中搅拌着。

　　“我交代的事，你们都办妥了没有？”明医师沉着声问道。

　　几个仆人面无人色，畏畏缩缩地停下了手中事物，跪在地上颤声道：“奴婢（奴才）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请明医师过目。”

　　明医师看也没有看他们，目光投向左侧靠下的小型药池，这个药池泛着阴寒妖气的紫光。一个十岁的男孩赤身浸泡在里面。男孩名叫慕子殊，此刻他紧闭双目，嘴唇也被他咬得破裂，顺着下巴流下了殷红的血，一滴一滴的掉落在了药池中。他浑身颤抖着，好似在忍受着滔天的痛苦。

　　明药师一脸兴奋的看着慕子殊，眸中皆是残暴疯狂之意，他仰天大笑：“太好了，太好了，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人能进展到这一步。”

　　“阿谦，你把那小子也丢下去看看。”明医师兴奋地回头看了看那个扛着男孩的医师，示意他动手。

　　阿谦点点头，走到明医师指定的位置，蹲下身子将男孩衣服除尽，丢到了药池中。池中的药水如同寒冰一般刺入骨髓，被丢在药池里的男孩立刻颤抖起来，面色忽青忽紫。

　　慕子殊听到身边水生，睁开眼睛看了看，见到昔日同伴他也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是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男孩冷得发抖，本能地游向身边唯一的热源。男孩靠近慕子殊，伸手想抓住他，嘴里喃喃道：“好冷，好冷。”

　　慕子殊听到他牙齿碰撞在一起的声音，也不为所动。忽然男孩凄惨的叫了一声，面目狰狞。只见他全身的血管都能用肉眼看见，皮肤下好像有什么东西鼓动着，似乎下一刻身体便要爆裂炸开。

　　慕子殊见此状况，飞快地看了一眼站在药池边上的两个药师，见他们仿佛看戏一般的表情，心下骇然。此刻他也没心思抵抗渗入骨髓般的剧痛，他每动一下仿佛自己都能感觉到骨头破裂的声音。

　　慕子殊反手抓住男孩的手，低声道：“关祁，你振作点。你不是还有梦想没有完成吗，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关祁早已经痛得失去了神志，根本听不见慕子殊在说些什么。他痛苦得不能自已，双腿乱蹬、双手乱抓着。慕子殊见他这样心生一计，故意靠近关祁好让他能伤到自己。

　　明药师见此情形，目眦欲裂，赶紧让人将关祁拉了上来。“混蛋，差点毁了我的心血。”明医师气愤难当，往关祁身上踹了两脚。

　　慕子殊心里安了安，安下心的瞬间身体剧痛如同潮水般侵蚀而来。慕子殊浑身颤抖着，终于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