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此方彼方

3、有兄方轲

　　夜极很是有些愁容的思考了一阵，方轲。唉，她的表哥，怎么说呢，那样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跟他爹一样的严肃要命。要光是如此也就罢了，大不了她行为端正些、摆出些见长辈的架势，一定是挑不出错处的。

　　方轲这个人简直让人招架不住，他不仅板着张脸他还是个话痨。你一时给他看不上眼，他能念你半日，对着那张脸，又生不起气来，生生憋死自己。

　　夜极很不想去面对方轲，撒娇着扯着夜徒的衣摆：“爷爷，你就说我正冲关，一时离不得，告个罪就不去见了吧。”

　　夜徒好笑的挑起眉毛：“这是什么话，人家大老远特意来见你，况且爷爷我一生未曾说过慌。”

　　“爷爷，你已经死了。想来现在说点无伤大雅的慌不会如何的。”

　　“……”

　　等夜极到内殿的时候，方轲正低着头细声细气地给夜循讲着什么，夜循双眼无神，那般爱闹的孩子此时乖的简直叫人惊奇，扑闪扑闪大眼睛，小心的东瞄瞄西瞄瞄。

　　夜循方一看到夜极白晃晃的特别的鬼服就知道救星来了。他做作地大叫起来，双手捧住自己的脸颊：“姐姐！姐姐！瞧！方轲表哥来找你了！我……我去找母亲，你们聊吧，嘿嘿。”

　　夜极心想这厮的见风使舵的本领竟在四岁就这般强了。果真后生可畏。她清清嗓子，刚想说点什么，就瞧见抬起头的方轲。

　　正午阳光刚好，鬼门一向以暗色为主，但内殿又有出自毫巅一派的方依依的手笔，显得格调古朴宁静。本已是极为养眼的画面，却及不上眼前这一张华丽且慵懒的脸。虽然眉头有蹙起，平添一分凌厉。等他认认真真瞧着你时，你真是愿意将心捧给他。

　　方轲挑着眼看着夜极。这是他表妹。这是她上进且用功的好表妹，与他这个浪费大好时光的表弟不同。他感觉自己本来就满满的责任感此时仿佛要溢出来了。表妹需要他的鼓励和督促，这就是姑姑常叫他来陪表妹的原因才是！爷爷说的童养媳才是笑话一句。

　　夜极咳嗽一声，做了个礼。方轲点点头，示意夜极坐下。夜极坐在下数第二位，方轲坐在下数第四位皱了皱眉，夜极立马移到了邻座。

　　方轲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严肃的脸上扯出一丝自认为很亲切其实很诡异的笑容：“我方才还听说你正闭关突破，其实不必急于来见我的，修行自然是最重要的。”

　　夜极觉得自己八年的人生中见过最让自己束手无策的就是方轲了：“……本是这样没错的，后来时机一到便已经突破了。”

　　“好极了，这才是我等修行者该行之事。”方轲点点头，慢慢地拍了拍夜极小小的脑袋。

　　夜极放松下来，幸好今天有好事可说，否则又得听方轲讲解夜家祖训、方家祖训。她是真的打心底里不明白为什么他能知道夜家祖训？？

　　看着夜极盈满笑意的大眼睛，方轲觉得即使自己之前背夜家祖训背的死去活来，为了此刻也是值得的。

　　瞧瞧他的表妹，又乖巧又可爱，还不会嫌弃自己管的多。比爷爷、奶奶、妈妈都要可爱多了。

　　“表妹，你听我说，这个修炼无论哪门哪派皆是如此，无一不需深思集中，减少外界干扰，不论你那果实盘还是果酒盏，都需禁止才是，这对你的修炼只有好处……”夜极不待方轲讲完，猛地一下抱住他，呼吸间方轲闻见她身上好闻的果香。突然他就软了神色，摸摸她的脑袋。

　　“我都知道的表哥，去吧去吧，去毫巅还要一会功夫的。一定注意安全。”夜极严肃极了，待看到方轲还欲启唇，立马抢先：“对的对的，若我有难题的话，尽会去麻烦表哥的，你就放心好了。”

　　待方轲与他护卫踏上一只紫毫笔，离开视线之后，夜家人才深深叹口气。

　　夜循拉着姐姐的手，嫌弃表哥老头子一样的性格。夜极觉得夜循苦大仇深的样子极好笑，不住的揉着他的小脸。

　　方依依看着俩孩子玩闹，很是欣慰，刚预备做些好吃的叫极儿大大的吃上一顿，一个突睁着大的诡异的眼镜的女鬼护就出现了，跟方依依做个礼后就表示夜为要夜极去大殿一趟。

　　夜极到时，夜为正背着身子看着鬼王椅，银娘咳嗽一声，他方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女儿，自傲极了：“那老鬼说你已进阶？”

　　“爷爷来府地时，我正结束。”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夜为朝着夜极招手：“来爹爹这里。”

　　夜极撒欢地跑去，冲进夜为怀里。逗笑一阵之后，夜为琢磨着同夜极说：“爹爹高速极儿一件事情，极儿不可同任何人说。”

　　夜极惊诧地点点头：“是秘密？极儿很能保密的。”爷爷不令她告诉别人那个皇帝的故事，她便谁也不曾多说一句。

　　“再过十年，正待你成年，爹爹会开鬼窟，引你一众师兄姐和你去找自己的契约鬼护。”

　　“鬼窟？就是我们已经有百年未开了吧？”夜极细思。

　　“正是。”

　　“但为何我也要去？师兄姐们等了这百余年，自当进入鬼窟一寻机缘，但极儿不是还小吗？”夜极不懂，十八进入鬼窟似乎没有先例，当年爹爹临危受命，据说也是二十五入的鬼窟。

　　看到夜极这样镇定的样子，夜为那颗心才真正算是放了下来：“因为你身负巨任。你的天赋好，小小年纪已开三瓣，你的师兄姐们努力百余年不过六瓣花，我鬼门已闭门太久了，西边的东边的都在蠢蠢欲动。等你，我的极儿十八出关，从鬼窟出来的那一天，就是我们鬼门重现的那一天。你明白了吗”

　　虽然不是很明白爹爹背后的意思，夜极也能听出自己身负重任：“极儿明白，可是需要极儿十八之前突破半开之关？”

　　“极儿，爹爹明白修行是不可操之过急的事，但爹爹更相信你的赤诚之心。明日你便闭关突破可好？”夜为强忍怜惜，分明极儿和循儿都是自己的孩子，但循儿天性烂漫而极儿一直稳重可靠，鬼门复兴又不可缺少一位真正能担负起狂傲鬼门的继任以掩鬼门人才断层的现状。

　　夜极看着郑重的爹爹，亦很是郑重的点头。她是鬼门人，每一位鬼门人都应该承担光复鬼门的决心。哪怕要付出和失去自己的少年时光。

　　目送夜极离开，看那小小的身影如今也背负起自己的责任了，夜为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会错的，他也相信夜极不会让他失望也不会让她自己失望。

　　夜极漫步在月下，发上系着的发带轻轻飘着，她能感觉到这大地上蓬勃的鬼力，它们诉说着与生命力不同的生机。那是一种通透的豁达和绝尘而去的洒脱，正如每一个鬼门中人。

　　她向往成长，不仅仅是想长成一个大人，也希望自己能做更多的事，能为爹爹分忧，做一个什么也不知道尽情修炼的修行者或许也很好，但她知道，有些事情，知道或许会带来迷惘带绝不会让人痛苦。无知往往使人痛苦。

　　现在，她已经知道鬼门内的窘境，爹爹寄希望于自己，那就不能让他失望。更何况，这并不是一件强加与她的事，她也渴望这修炼，热爱着鬼道。下一次，希望下一次出关的月色还会这样好。

　　内殿的方依依背对着夜为，难以抑制自己的怜惜：“她还那么小！姐姐……那时姐姐只拜托我让她快乐，一定让她开心快乐。这让我如何向姐姐交代？”

　　夜为叹口气：“虽此事确实火急也很重要，我并未强迫极儿，她从小便有自己的主见，我征求了她的意见，也将来龙去脉和她说的分明，这才得到她的首肯。”

　　“她是那样懂事的孩子你会不知道？门派的光复都搬出来了，何愁极儿不答应？”

　　“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心有杂念只求速度确实会很痛苦，但是极儿不同，她的心纯粹。她会将求上之心转化做修行的动力，她一直是个奇迹。刚出生的她别说修炼，夜徒那老鬼说她活不过三月，可她不仅越大越健康，鬼力契合度也是罕见的高。”

　　方依依很动容的揩去眼泪：“我一直知道她是奇迹。她和她的母亲都是。”

　　“你说得对……”夜为亦是动容：“如若七方有知，想必不会怪我，她的女儿一定如她一样可堪重任，她一定这么说。”

　　“必定。还会嫌弃我们操着几辈子的闲心。”方依依失笑。

　　“我很是想念她。希望她此生幸福平安再无苦痛。”夜为叹息。

　　“她是个好人，一定会的。”方依依转瞬道：“你必得好好对待极儿，她不仅是七方姐的女儿，也是我女儿！也是你女儿！记住了！”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