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狼人杀》叶嘉桐

1、遍寻长生草

　　千年温暖如春的圣都，竟落了雪。

　　我被押上宫墙，没有推搡，婢女随驾仍伴左右，尽力保持着我——一位神族王后最后的威仪。我望向西北，可惜远处是连绵的群山，沾染着煞白的雪。遥遥望去，像极了送葬队伍。

　　目有穷尽，我终究再也看不到家乡了。

　　金玉凤袍在阴云笼罩的城墙上，衣袂飘摇，完全失了大婚时的绝世神采。七层日影纱重重金线刺绣，珠玉掩映无法胜数，却轻盈似羽。四十九只神鸟，每只取三枚翎毛作为装饰，腰间环佩灵犀神兽犀角带，本该盛世风华，气度凌云。此刻的我，却作为敌族之后穿着它，成为掣肘战局的棋子，当真是讽刺至极。

　　狼族已兵临城下，攻城浑木架起，□□箭头绑了干草和火油，只等那狼族首领一声令下，便能即刻要了我性命。我望向他，目光触及他紧蹙的眉头，坚毅又黯然。他点燃第一支箭，干草吐出火舌，刺啦作响，却有种令我熟悉的心安。

　　朔北的风，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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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遍寻长生草

　　“楚瞳，你看那儿！”

　　一声兴奋的呼唤，正在水边濯洗药草的我闻声抬起头。墨风指着不远处的溪涧，有晶亮的蓝色光芒透出来。“好像你的眼睛啊。”墨风说。

　　墨风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狼族最好看的少年。

　　天元初年，我八岁，他十岁。世间异象频发，各族纷争四起。以魔、妖两族为首的虚灵大军，无恶不作，陆原大地生灵涂炭。不甘为鱼肉的人族决定殊死一搏，与强健的狼族共修戈矛，缔结同盟。

　　我和墨风跟随各自的族人征战逃难，一路同行。虽生为人族公主，我却没有一日安定生活，从小便遇过无数妖魔。险象环生早已是家常便饭，唯一的快乐就是和墨风一起玩儿。

　　“墨风，我有这样一双眼睛，到底是福还是祸？”我望向溪涧那束蓝色光芒，握紧墨风的手。

　　“管它是什么，我只知道你的眼睛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美。”墨风的微笑落入我冰蓝色的双瞳，他总是可以轻易地让我忘却烦恼。

　　傍晚时分，我们将所有清洗好的草药带回营帐内。日前与魔族一役，人族子弟折损过半。缺医少药，我和墨风便担起了每天的采药职责。父王的手臂也受了剑伤，此刻他却没有顾得上休养，而是亲自去为士兵们煎药。

　　“父王！”我和墨风将肩上竹篓卸下，跑到父王跟前。

　　“瞳儿，风儿。”父王起身，如往常般要抱一抱我们，却突然栽倒在我和墨风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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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王中的剑，原是魔族的淬毒剑。侵入肌体初期于常剑无异，而后却愈发凶猛，直逼脏腑。自己的至亲命悬一线，我痛若锥心。为父亲用上了所有药草，却还是无济于事。

　　墨风去请来了狼族的医道圣手耶律大夫。大夫为父王切脉，又细细研究了伤口渗出的污血，重重叹了口气：“唯今之计，若能得到长生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长生草？”墨风与我异口同声，采药的这些日子我们谁也没听说过这种药草。

　　“不错，古医书有注长生草能解世间九大奇毒，其中一种便是魔族淬炼之毒。可是……”耶律大夫语气中有深深的惋惜：“这种草药只生长在神域，或者有神迹出没之处。如今连年征战，哪还有神域净土，我也只在幼年跟随父辈行医时，所幸见过一眼。”

　　“大夫。”我已决心似铁，深深施礼：“还请您明白告诉，不管多难，我即刻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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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草原上的风，到了深秋已经如刀割般锋利。

　　如今当属非常时期，族内人心尚不安定。父王中毒一事我秘而未宣，夜长梦多，我和墨风跨上马背，连夜出发。

　　可是仅凭着一张大夫画出的药草图，要到何处去找呢？

　　墨风将自己的披风解下，为我披上。燃起火把，两个小小的身影开始了漫山遍野的搜寻。

　　草甸没有，冰原没有，山崖没有……统统都没有长生草的踪迹。

　　翻得手指血肉模糊，火把熄了又燃。

　　“父王，你一定要挺住。”我绝望至极，跪倒在天幕下，月光明亮。

　　远处的墨风攀上料峭的陡崖，只着单薄外衣的他，身影瘦削。“楚瞳，快来！”墨风突然唤我，像是发现了什么。

　　“还记得今天看见的蓝光吗？”未等我爬上陡峭的山崖，他灵活地从岩石上跳下来：“我刚刚站在高处，朝溪涧望去，那光愈加晶亮了。”

　　“你是说……”我心中有所猜测。

　　“这些年我们走过那么多地方，什么奇闻异象都见过。单单没看到过这样神秘的光。”墨风与我所想并无二致：“我总感觉，那就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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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溪水已经寒至刺骨，可我们必须涉水而过。墨风执意背起我，踏入冰冷的水流。我伏在他尚且不甚宽厚的脊背，却比任何时候要安心。

　　沿途有茂密的灌木和草棘。说也奇怪，本该是凋零的季节，溪涧附近的草木反而葱茏无损。水从山顶处泄下，先是形成了一汪寒潭，银鱼游弋其中。那晶亮的蓝色光芒，从幽深狭窄的洞口透出，在黑夜中更显神秘，与我的眼瞳有一种奇异的相似之感。

　　“情形不明，你且等在此地，还是我过去吧。”墨风将我阻拦。但父王命悬一线，身为子女岂有袖手之理，我明白墨风的苦心，却还是一定要亲自前往洞口查看。

　　冥冥之中，总感觉这束蓝光非险恶之物。我们小心地逼近溪涧，越发明亮的洞口处连火把也不必再用。无数奇花异草生长于此，我的眼神蓦地亮了。

　　“长生草！”

　　七枚青叶螺旋而生，五瓣花如点绛唇，与耶律大夫所画分毫不差。

　　“父王有救了！”我激动不已，奋力跑去，墨风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