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子不语》三三一

5、第 5 章

　　“林老板平时都点这么多吗？”宋格意犹未尽地拍拍肚子，除了那道小吃，他还染指了糖醋排骨和羊里脊，唇舌残留的香味让他无比留恋，可惜肚子不争气，实在是塞不下。

　　反观林老板根本没怎么吃就放了餐具，后面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感觉这人一直在看他吃饭，但是每次抬头去核实，都发现林老板在专心致志地看资料。

　　都吃到这个份上了，桌上还有没怎么动过的菜品，点菜的没怎么吃，不速之客吃了个痛快，宋格觉得这顿饭压根就是给自己点的。

　　“还好。”为了赢取更多的信任，林老板指着一个方向，“里面房间有冰箱，吃不了也不用扔。”

　　那个方向相对其他区域的陈列而言十分空旷，乍看之下是一体的墙壁，仔细区别会发现不同，应该是道隐秘程度较高的推拉门。难怪林老板这么晚还不走，这里面多半是设备齐全的起居室，连冰箱都有。

　　宋格有点好奇这种和办公室连为一体的房间会修成什么样，可惜不好意思和林老板提，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参观参观。

　　“所以女厕所你还进吗？”

　　“进，当然进。”宋格一点不含糊，这种程度的插科打诨他差不多免疫了。

　　不就是和师父的套路不一样嘛，有什么，那个老不羞的日常飙车他都忍了这么多年。

　　林老板看他吃完，就开始收拾桌面，吓得宋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起来，把一桌的垃圾给扔到外面的垃圾桶。他之前是老板手下的员工，现在呢，林老板就是他的金主，这些事肯定要狗腿地做好，林老板千金之躯不宜行动。

　　“这些剩下的我给您放冰箱？”宋格摇了摇手上的两个口袋，他好像现在就能见见林老板的隐藏房间，还有点小兴奋。

　　“不用，扔了吧。”

　　“……”刚才还说平常会放冰箱，这是嫌弃菜被自己动过了？

　　宋格背着林老板撇嘴，开门扔菜一气呵成，反正又不是他的钱，不心疼。

　　“我们是合作关系，不用拘谨。”已经见识过宋格很随便的一面，再看他在那边伏低做小，林老板都觉得看不下去。

　　“哦。”宋格的态度一键切换，随心所欲。

　　金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

　　“果然时间不太对……”宋格在女厕所转了两圈，得出这个结论。

　　“怎么说？”为了不妨碍宋格工作，林老板一直在出口等着。

　　宋格环视一圈，看着灯火通明的女厕所：“林老板你往前走一步。”

　　林老板听话地往前走一步。

　　一股凉意从脚底迅速窜上背脊，指尖的温度突然下降，林老板张开五指，然后又握了握，这个情况还是没有缓和，他大概知道宋格的意思了。

　　“因为林老板说之前自己也看到过，我就暂时把你列入‘易感人群’。不是所有人都对这个世界有反应，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碰到这些水下冰川的一角，相对的，有的人就很容易越界。”宋格走到林老板身边，弯下腰试探他的指尖温度，满意地点点头。

　　被宋格的手背一碰，林老板的手指几不可见地一颤。

　　宋格的体温不高，却有些温润的感觉。

　　宋格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动作，接着刚才的解释：“容易越界的人就叫‘易感人群’，有先天后天之分，这个先不多说。对于这些东西，你的身体会比意识更敏锐，手脚发凉是人紧张时候展现出来的应激状态，肾上腺素升高、血管收缩，都是身体在提醒你注意周围的信号。”

　　林老板点点头。

　　“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这种东西有时候会有特殊周期，一般都有一定原因，现在除了清楚这个地方确实有问题之外，暂时没有办法看出更多。如果时间正确，肯定不止这点感触。”越是接近时间点，越容易看出端倪，如果周期过长，他就要无功而返了。

　　希望他运气够好，能拿到金主那张现金支票。

　　“这里和周翔的事有关？”

　　林老板问的也正是宋格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女厕所到底和周翔有什么联系，一般来说灵异场所会和死者生前有莫大关系，女厕所和一个男人……

　　出现在女厕所的真的是周翔？

　　宋格突然打了一个激灵：“林老板，你之前看到的，真的是个男人？”

　　林老板也陷入了沉思，记忆可能被人为捏造，他要尽量把所见画面原原本本地还原出来。

　　宋格不敢催促，外界的压力会让一个人急于做出判断，而这个判断往往不是最准确的。

　　周翔是坠楼而死，宋格看到女厕所的尽头有一扇关好的窗户，就走过去打开，窗户和坠楼经常有许多牵连。

　　或许是一个通向死亡的出口，或许是隐含着一次秘而不宣的见证，还有很多种或许，有时候换个角度更容易找到突破口。

　　楼间风呼啸而入，瞬间灌满房间，夜风让宋格感到一种沁传脾胃的凉意，仿佛四肢百骸都被风给吹透了。

　　在气压的作用下，高楼之间很容易产生这样的气流，风力和风向都毫无规律可循，一股青草的气息被卷到鼻尖，化成若有若无的氤氲附在周围。

　　他抬起头，硕大的圆月挂在空中。周围飘着几朵泛着橘色光晕的云彩，是了，城市的云朵是这样的，被灯光染了个透，渗出不详的色泽。

　　“月亮……好圆……”宋格喃喃地说着，忍不住伸出手，想将那轮圆月轻轻握在手心。

　　他的手却落到一个宽大的掌心之中。

　　“今天是上弦月，哪里圆了。”

　　宋格回头，就看到林老板站在他身边，他的手被对方死死攥在手里，有点痛。

　　突然就清醒过来，宋格默默地抽回手，重新看向天空。

　　林老板没有说错，一轮弯月正挂在半空，现在是农历初八，上弦。

　　林老板发现宋格不止比他矮，连手都比他小一圈，看了一眼空落落的手，林老板继续说：“你刚才问的，我觉得直接告诉你当时的情境更客观。我只看到一闪而过的灰色人影，不能确定性别。”

　　“没关系。”宋格露出狡黠的笑容，“我已经知道时间了。”

　　“我看你刚才走神，没事吗？”心有余悸，装作镇定的人现在都能听到胸腔中心脏的剧烈跳动。

　　宋格自己不知道，他伸手的时候，整个人朝窗外前倾，如果没人打断，这人可能会直接翻出窗外。

　　林老板啪的一声把窗户给关上，用了十分的力气，震得窗框直响。

　　宋格心说林老板力气真大，刚才抓了一下他的手，现在还留着痕迹。

　　“没什么，我工作是这样的，习惯就好。”由于体质问题，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沟通。

　　“我们出去。”

　　林老板不由分说地站在宋格身后，宋格不走，他也不动。

　　也不知道林老板怎么这么急，迫于压力宋格只好提议换个场地：“林老板能带我去一下设计部吗？白天工作人太多，施展不开。”

　　林老板不是十分赞同这个提议，有点不快地板着脸，没有得到反馈的宋格转过头来看他，为了掩饰他违和的反应，林老板终于松口。

　　“可以，但是要先回我办公室，去拿钥匙。”

　　宋格走在前面，一听到这话，就转向林老板办公室的方向。

　　总觉得林老板也有点怪，说不定也感觉到什么了？

　　*

　　“你刚刚说已经知道时间了？”林老板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其中一把就能打开设计部。

　　宋格靠在门框边等林老板，本来还在发呆，被这声问给拉回思绪：“应该是农历月中，还有几天。”

　　林老板没有质疑，只是问：“你怎么确定的？”

　　“林老板是想从我这撬出商业机密？”宋格和他开玩笑，这事算不上机密，因为就算被人知道，也没有办法模仿。

　　“作为合作人，我必须保证安全。”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宋格连连赞成。

　　他们这行的人，路数都不太一样，有风险高的也有相对安全的，还有个别经常把周围卷进麻烦的。这好歹是林老板的地盘，肯定会对他的工作情况感兴趣。

　　宋格的理解虽然没有逻辑错误，但是完美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我天生和那些东西更亲近，容易共感，在同步的时候会看到不少线索。放心，打打杀杀那套我不太会。”宋格没说不会，师父教的东西他可没敢落下，尽量以和平手段解决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准则，他也随大流而已。

　　“亲近？听这口气对方还可以找上门？”

　　林老板的重点一直抓的很奇怪。

　　宋格把这些奇怪的点当做林老板的私人兴趣，对这些稍作了解的普通人，通常都会有自己好奇的范畴。

　　“可以这么说。不过有好也有坏，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和耗子混久了，宋格有时候也会张口就来一句马克思的真知灼见。

　　“你平常都单独行动？”

　　“哈哈……”宋格有点心虚地垂下眼睛，平常他还真没一个人，以前是跟着师父，后来是耗子来当搅屎棍，不过在这里承认，一定会降低林老板的信任度，宋格选择了一个擦边的说法，“偶尔会和其他人一起。”

　　难怪。

　　林老板已经从宋格的反应中看出端倪，如果没有其他人在身边，这个人非常容易出事。

　　如果再继续这个话题，宋格担心露出马脚，还是先把要紧的事情办好。

　　“林老板，我们差不多该去设计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