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飞雪》铄川

1、一

　　顾城隍，男，21岁，生活在一个宁静的南方小镇。之所以叫这个名字，那是因为，他是某年在郊外城隍庙里意外出生的。

　　那年镇上发大水，爹妈在抢救洪灾中相继牺牲。他在亲戚们的照料下上了大学，成了一名普通的大学生，平凡的人生平凡的小孩，不出意外可能就这样一直平凡下去。

　　顾城隍现在和小叔叔一起生活，小叔叔家在镇上中学附近开了个馄饨店，他没事就在那儿帮着干点活，帮着干活没什么不好，就是自从他来了以后似乎女同学来的多了些，嗯，顾客多了没什么不好，但总觉得她们来除了吃饭之外似乎还有别的活动，但是……顾城隍第三次和那个小女生对视的时候，出于礼貌冲她点了点头并投去一个灿烂无敌的微笑。

　　“啊！”

　　“苏婷？你怎么了？”

　　那个名叫苏婷的女生死死捂着心脏，

　　“他冲我笑了！！”

　　“好温柔哦……”

　　……

　　今年冬天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小叔叔一家准备出去旅行一趟。

　　“真不去？”

　　“嗯。”

　　顾渝看他一眼，还是那幅爱搭不理欠揍的模样。

　　“顾城隍我可问你了啊，别到时候反悔。”

　　“嘁。”顾城隍利索的排好一盘馄饨，放进冰箱里。

　　“你跟你老婆美滋滋的二人世界，我去干嘛？”

　　“哎哎，还有小宝呢，怎么就二人世界了？”

　　顾城隍端起盘子，头也不回道，

　　“不带小孩。”

　　“我还没说呢……你非得给它码的这么整齐干嘛？”

　　顾渝对于顾城隍这些行为非常不理解，这人有的小毛病麻烦的不行，但是有的事情又随随便便的很是能凑合。

　　“爸爸，你不带我去吗？”

　　顾小宝顾城延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揪住顾渝的裤腿，

　　“谁说的？爸爸怎么会不带你呢？”

　　“哥哥说，爸爸早就想好不带我了，也没给我买车票，是爸爸妈妈都有的就我没有！”

　　顾城隍从容不迫，悠悠踱步离开厨房。

　　顾渝差点绷不住慈爱的笑容。

　　收拾好厨房，顾渝脱下围裙，把儿子抱去客厅，一大一小并排坐在沙发上聊天。顾渝想方设法pua小宝，甚至不惜把顾城隍夸的好的不像个人。

　　“所以爸爸，你为什么不给我买票？”

　　pua失败。

　　好吧，就算这样，顾渝看着儿子萝卜丁一样的身高，深深叹气。

　　“我这也……184.5呀……”

　　“顾渝，你展开说说。”

　　“哈哈……不过我小时候也晚长。”

　　餐桌旁，顾城隍仔仔细细地把碗筷摆好，边看戏边无声地嘲笑糊弄完儿子又去哄老婆的顾渝。

　　“顾城延，到我这来。”

　　小孩兴冲冲地跑过来了，

　　“哥哥，你真的会给我买全套小狗汪汪队嘛？和动画片上一样的！”

　　“当然。”

　　顾城隍笑眯眯的，

　　“就是你爸不给你买的那个。”

　　他一把把小宝抱到餐椅上坐好，

　　“所以你一定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哦。”

　　顾渝大计失败，临走前直接把馄饨店甩给顾城隍，还列出一堆要求，后者理所当然地当作没听见，并且贴心为小宝裹上围巾。

　　“城隍，不想开店就直接关门，冰箱里有我前两天买的牛肉，记得做了吃。”

　　燕洄从顾城隍手里接过裹的严严实实的顾小宝。

　　“放心吧小婶婶。”

　　“嗯嗯，有事及时和我们联系。”

　　顾渝和燕洄走后，顾城隍独自开着店，但因为中学放寒假了，顾客少了不少，再加上都知道是他一个人在打理，去的人也少了些，倒也不是特别忙碌。

　　“顾城隍，我给你布置的小任务完成没？”

　　“没有。”

　　顾城隍带上耳机，把手机揣进兜里，不紧不慢地走着。

　　“这视频怎么黑了？顾城隍你在……哥哥！哥哥我们在溜冰呢，好好玩呀！”

　　小宝兴奋的声音传来，顾城隍把手机掏出来，小朋友开心的小肉脸占满整个屏幕。

　　“哥哥，你那里下雪了吗？”

　　“没……”

　　一点冰凉忽然落在鼻尖，顾城隍停下脚步，仰头看去，

　　“现在下了。”

　　白色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下，这是小镇上的第一场雪。

　　顾城隍戴上帽子，加快了脚步。

　　“怎么样，要不要一起？”

　　冲了个热水澡，顾城隍一边擦头一边回手机消息。

　　“不要。”

　　对面电话一下就甩过来了。

　　“大哥，你真的是大学生吗？”

　　“嗯哼，如假包换。”

　　楚骁在电话那头不停无语，这哥干什么都是一副风轻云淡岁月静好的样子，实际上又懒又宅，活像一条咸鱼。

　　“别怪哥们没想起你，这次可是有好多美女，我听说这次哲学系那个校花也来……”

　　“哦哦。”

　　“。”

　　这人要是没那张脸怎么可能会有人追的？！

　　“一句话，真不和哥几个一起参加？”

　　“嗯嗯，真的。”

　　“……”

　　楚骁果断挂掉电话，顾城隍想了想，觉得这样有点无情，于是给他发过去一条信息。

　　“栓Q。”

　　楚骁当场大喝一声，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冷静下来以后悄悄给兄弟们发消息。

　　“顾城隍好像得病了。”

　　与此同时顾城隍还不知道兄弟们正在群里激烈讨论，因为此时，他正盯着窗外的某处发呆。

　　毛巾无声地掉落在地板上，发梢的水渍顺着脖颈划进衣服，弄湿了领口，少年浑然不觉，因为眼前的景象太震撼太难以想象了。

　　雪依旧簌簌地下着，窗外不远处路灯昏黄，墨发青衣的女子像是跌落人间的仙子一般驻足，周身萦绕着莹白的雪花，不断地上下翻飞，流光轻舞。女子站在路灯下，看不清神色，只觉得她在细细打量着四周。

　　时间好像凝滞了，她望过来时，顾城隍与她怔怔地对视，再一眨眼，便什么也没有了。

　　顾城隍做了一个梦，路灯下的女子笑盈盈地问他，最喜什么样的日子。还未回答，却蓦地惊醒了。

　　“冬日，与万家灯火迎新年，可观漫天飞雪满人间。”

　　顾城隍在梦里想这样回答，却没来得及。

　　旁人可能以为顾城隍失去父母会如何如何，但其实不会，顾城隍在亲戚们的照料下度过了一个还算温馨的童年，后来大了就去和年轻的小叔叔一起住，现在顾渝成家，搬到新房，和顾城隍住的并不远，他们还经常在一起吃饭，顺带着照顾他。顾城隍性格随和，长相也帅气阳光，因此在学校里也颇受欢迎，朋友也不少。这些虽然无法弥补缺失的亲情，但却也给了他许多温暖。

　　雪一场接一场地下，气温骤降，越来越冷，顾城隍这种弱鸡终于感冒了。倒也不是他身体太差，但他一个人每天吃穿都随随便便，硬是给自己精心照料的生病了。

　　“你感冒了吧？”

　　“还好。”

　　“……”

　　顾渝听着电话那头与平常不同的鼻音，还有死鸭子嘴硬的语气，又气又想笑。

　　“好吧，家里有药吗？去我们那找找有没有感冒冲剂。”

　　“找了，都是小孩用的。”

　　“那你一会去买点药，这么大人了……”

　　“哦。”

　　顾渝刚准备开训，就被顾城隍紧急打断了。估摸着他应该不舒服，顾渝便没再多说，叮嘱了几句就挂了。

　　顾城隍把手机扔到一边，重重倒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夜里醒来，顾城隍感觉自己浑身滚烫，他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顿时一阵头晕眼花，于是他掀开被子跑去卫生间冲了把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满脸通红。

　　“靠。”

　　顾城隍实在烧的难受，只好给自己裹的厚厚的出门买药。外面正在下雪，买完药，他撑着伞慢慢往回走。路边有灯照射的地方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雪花飘然落下，被灯光映的发亮，带着一层淡淡的金色，一如那天恍惚幻觉中看见的女子。

　　顾城隍走到楼下的路灯旁，鬼使神差地站在那天那女子驻足的地方，向四周看了看。无事发生，楼房还是楼房的模样，顾城隍叹了口气，感叹自己脑子要烧坏了。

　　刚准备离开，顾城隍却忽然感觉到耳边空气正在极速流动，紧接着四面八方的风都汇聚过来，大雪如同倾倒一般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地翻飞，他堪堪抱住伞柄，背后一阵凉意。

　　顾城隍心里发毛，硬着头皮回头瞄了一眼，夜晚黑黢黢的看不清，但还是能辨别出来有个人在那里，他吓了一跳，脑子都清醒了。

　　“我靠，谁啊？”

　　这一声不小，顾城隍为了给自己壮胆几乎是吼出来的。

　　喊完他又有点怕，这个点已经没人了，他住的楼有些老旧，居民大都上了年纪，睡的也早，真有什么事也不知道能不能喊到人。

　　“你真的能看见我？”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很清脆，也很惊悚。

　　“？”

　　顾城隍快要吓死了。

　　“你，你别怕啊，我是不是应该说，呃，我不会伤害你的？”

　　“？？”

　　顾城隍也不知道是不是烧的有点迷糊，低低咳嗽了几声，指了指周围疯狂飞舞的雪花，开口道：

　　“这些，是你弄的？”

　　那人影“嗯”了一声。

　　顾城隍死死抱住已经被狂风掀翻的伞，沉默了一瞬，道：“……麻烦停一停，伞快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