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使臣来访》水星菇

6、第 6 章

　　同热情好客的焉耆大叔一家人酒过三巡，还有阿灵从旁解释补充，傅祁已经渐渐明白了这家人的来历。

　　安图曼一家人在焉耆国本也是居住在城内的手艺人，他家的手艺编织出的毛毯是国中数一数二的畅销。

　　安图曼的弟弟安古曼却不安于经营家族的旧生意，年轻时便出国闯荡，在卫朝境内放牧养羊。他的羊种是从西域带来，几经波折终于在西北的草原上生得肉质鲜美，于是他便向卫朝人贩卖兜售羊乳制品和羊肉。

　　多年来买羊乳的焉耆人安古曼已经在宜禾和周边几个小城都收获颇丰，但草原上连年来受匈奴侵袭的威胁，安古曼也生了回到家乡的念头。

　　于是在半年前，安古曼写信邀请他的兄长一家人从焉耆赶来，兄弟协力趁着这个冬天，将他手上全部的羊全都卖了出去，留下的唯有阿南尔那头小羊羔。

　　如今快开春了，羊圈也空了，兄弟二人商量着，是该准备踏上回家的路了。

　　那一整只羊的外部已经被烤的焦酥，香气四溢，安图曼的儿子拿出一柄精致而锋利的小刀，开始为每个人割下第一盘羊肉。

　　阿灵接过了少年递过来的盘子，一面对安图曼道：“叔叔，我的朋友也准备去车师国，想要找寻可靠的同路人，我这才带他来见你的。”

　　安图曼大叔笑道：“哦？若多个同伴同行，我们自然开心。你知道在沙漠中行走，多一个值得信任的同伴是多么重要。”

　　这西北的酒水劲头不小，傅祁觉得脸颊微热，此时也恭敬的接过了自己的盘子，和缓的笑道：“有阿灵姑娘的推荐，我相信叔叔一家都是值得信任的同伴。”

　　安图曼大叔豪爽举杯，“那好！这炙羊肉凉了便不好吃了，先专心吃，一会儿我们可以看看地图，仔细研究下行程。”

　　傅祁想到羊肉是发物，尚未痊愈的阿灵其实应该忌口才对。可他一回头，发现阿灵已经伸手抓过羊肉进食，丝毫不曾留意。

　　哎，便由她吃几口也没关系吧？这几日在城里吃的都是冬令那几样家常菜式，看样子是把习惯大口吃肉的贵霜姑娘饿着了。

　　虽然说着吃完饭后要与傅祁一同查看地图，可吃到了通体舒畅的时候，焉耆人却忘了方才说过的一切正事，心心念念的都是饭后的娱乐。

　　先是安图曼吃完哼了两句，随后他妻子便端过有两个鼓面的羯鼓，随意敲出了细碎的节拍。

　　再后来，这欢聚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帐内地方不够宽敞，焉耆人便在外面也点燃了篝火，伴随着鼓声和歌声，几个女孩子开始跳起舞来。

　　只是在外面欣赏了一阵，傅祁便瞥见阿灵的神色有异。果然不过一会，她的西域血液便驱使她抬步，“我也要跳。”

　　傅祁一手拿着酒壶，另一手敏捷的拦住了她，道：“你的手臂。”

　　阿灵不甘心的同他坐了下来，看着阿南尔和她的姐妹跳得欢快。

　　焉耆人的男孩在唱着一首家乡流行的歌谣，虽然声音不很动听，却也抑扬顿挫。

　　不知何时起，那歌声变得悠扬起来，原来是阿灵在用极悦耳的曲调帮他和音。

　　傅祁闭目欣赏，继续饮他的酒，却觉得有何物撞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睁开眼，微微转头，瞧见那毛发蓬松的小羊羔也抬头看着自己。

　　“咩。”

　　定是这阵没人看着，它便自己胡乱跑了出来，黑灯瞎火的，一头撞在了傅祁的衣裳上。

　　傅祁揉了揉它头上的卷毛，发现从中飞出了不少细小的尘土。

　　他皱眉，嫌弃的将它推开，一面掸着自己衣摆上那团被扑上的尘土。

　　阿灵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笑得前仰后合。

　　待到篝火渐渐熄灭，焉耆人才终于活动完筋骨，准备开始谈正事了。

　　在安图曼的帐子中，他取出了一份羊皮地图，给他们讲解起来。

　　“我们现在在的位置在这里，”安图曼在地图靠近右下角的地方指了一下，又将手指向西北诺了不到几寸距离，“焉耆在这里。”

　　傅祁点点头，看着那广袤的未曾被安图曼大叔手指指到的地方，便知道比起去康居，从宜禾到焉耆，其实已经算是一段不长的路途了。

　　“如今焉耆和宜禾间已经有了好几条路，有的路途短却较为艰险，有的绕远却稳妥。我们可是拖家带口，带着全家的财产上路，走的自然是这一条。”

　　安图曼的手指又在地图上划了一条曲曲折折的线。

　　傅祁问道：“您打算走的这条路需要走多久？”

　　安图曼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忽然笑了，“我的年轻朋友，我们这一路是要舒适安然的回去的，走走停停的，恐怕要一个月才回去嘞！”

　　去焉耆便要一个月，从焉耆再向北走去车师国，恐怕还要个两三日时间。

　　距离从洛阳出来已经接近五个月时间，傅祁虽然是个没有使命感的使臣，但也不想再在路途上拖延了。

　　更何况，一直不予景护他们联络，他们若是一位自己又被匈奴擒住了便麻烦了。

　　“最短的路是哪一条？”

　　安图曼又为他划了一条比较直的线，告知他，“走大海道，路程减半，骑骆驼不出十日就能到达车师国。”

　　傅祁盯着那条线皱眉半天，阿灵在一旁用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傅祁又问：“若我提供酬金，您会考虑走这条路吗？”

　　“呵呵呵……”安图曼闻言笑声爽朗，却摇头不止，“不不不，这不是钱的问题。你以为大海道的中的海指的是什么？是沙海！走那条路不仅要跨越沙漠，还要历经盐泽，若没有可靠的向导和足够的准备，绝对不要踏足！”

　　这……傅祁登时为了难。眼看有这么一条近路，他想要试着再找一找愿意走这条路的商人，不再和焉耆人一起走了。

　　于是他笑道：“多谢您指点，只是我有些急事，怕是不能同您一路走了。”

　　安图曼毫不在意，只是有一点不理解，疑惑道：“阿灵不就是从大海道走来的吗？你们既然是朋友，为何不先问她，还要来问旁人呢？”

　　什么？

　　阿灵听到自己被提及，一下惊醒，赶忙摆手摇头，“大海道太危险了，我是不会再走的。”

　　安图曼却比傅祁还认真的劝说：“哎，阿灵，你熟悉那里的情况，本来也是要准备回家的，干嘛不帮朋友一个忙呢？”

　　阿灵面露难色，傅祁却提醒道：“阿灵姑娘要待伤再好一些再出发，况且她还要先向东去敦煌一趟。”

　　阿灵这才想起来，“啊，对，安图曼叔叔你看，是这样的。”

　　白天时看她的伤口情况，傅祁判断她应该还需要再休息个四五日，随后去敦煌祁连山，也就一日的距离，再走大海道到车师前国的话，应该还是可以比安图曼的路程早上许久的。

　　傅祁深思一阵，倒也不急着商量，道：“多谢您的关心，这事我再想想，夜深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安图曼却大手一挥，对他们准备离去的消息表示不满，“哎，天黑了路难走，你们今夜便住在这里，明日了便走么！”

　　主人的热情好客让傅祁有些招架不住。他本还准备再推辞一番，没想到阿灵直接笑道：“好啊！谢谢叔叔！”

　　于是，他们便只能继续叨扰了。

　　阿灵和阿纳尔姐妹住在一起，傅祁则和少年们在另一处帐篷歇下。草原上终于恢复了宁静。

　　翌日，阿灵被外面的谈笑和马蹄声吵醒时已经是阳光灿烂。她从毛毯中钻出头来，揉了揉眼睛，慢慢回忆起自己是在焉耆人的帐篷中过的夜。

　　阿南尔已经不在帐篷里，她便也披上了外衣，快步走出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这么吵。

　　刚刚撩开门帘，便有一阵疾风袭来，不远处几匹马在策马人的驾驭下跑得飞快，一溜烟跑到了远处的矮丘处，又都折返回来。

　　“阿灵姐姐，你终于醒啦！”阿南尔来同她打招呼。

　　“他们在干嘛？”阿灵问道。

　　“哥哥们在和傅公子赛马呢！”阿南尔抱着她的小羊羔，还蹦蹦跳跳的在给自己兄长助威呐喊，震得阿灵耳朵痛。

　　阿灵抬手遮住了刺眼的晨光，向远处望去，第一个看到的便是傅祁冲在前头，神色镇定如同正在饮早茶。

　　几匹马很快便冲了回来，阿南尔问也没问便将羊羔一把塞进了阿灵怀里，自己则跑去对兄长们喊叫：“你们真丢人！竟然连骑马都输给中原汉人了！现在我们要输给他们两条毛毯了！”

　　傅祁赢了，颇有些神采飞扬的模样。阿灵抱着小羊走近他，明明他的胜利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他是她带来的同伴，她也有点骄傲。

　　他下马后，第一句话却道：“阿灵姑娘……怎么比昨夜饮酒的人起得还晚？”

　　她的脸上瞬间风云变幻，双手抬着两个羊前蹄同他打招呼，傅祁的衣襟上出现了两个两瓣形状的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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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马鸭，今天拎着个电脑打着伞走了好久！忘了给存稿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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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道：一条敦煌到车师国（今吐鲁番）最短的古道，丝绸之路的一部分，《西州图经》记载：“大海道……常流沙，人行迷误 ，有泉井咸苦，无草。行旅负水担粮，履践沙石，往来困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