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使臣来访》水星菇

4、第 4 章

　　二月末的时候，春风还不曾眷顾西北的土地。一场大雪过后，冰雪缓缓消融，但天气却更加寒冷。

　　阿灵如今打扮如同这城中大部分女子一样，脚踏着羊毛毡靴子，身披毛氅，内着窄袖棉袍，这才足够抵御风寒。

　　休养了四五日，她已经完全有体力自己去医馆找大夫换药。前几日已经自己取过一次，今日她照旧。

　　她走出投宿的那间客舍，便听到耳熟的声音，那是客舍隔壁的小酒馆里的鄯善舞姬，晨起在二楼上做着舞姿的简单练习，一面同她打招呼。她们是前几日刚刚认识的朋友。

　　阿灵亦对她一笑，挥了挥手，便继续向前。

　　虽然雪后天气寒冷，但已经耽搁了几日行程的商队如今却都赶忙趁着出了太阳重新启程。街道上的人和马俱是行色匆匆，唯有她对这小城风物颇为新奇，时而驻足观赏，不知道自己竟也成了别人眼中的猎物亦或是风景。

　　她刚刚欲抬步，便被一对衣着华贵的主仆拦住了去路。

　　“姑娘是哪里人？”头戴白貂毛帽的那男子，眼睛狭长，看向人的眼神也就显得不那么善意。

　　她看着发问的那人，不说话。

　　那男子又发问了：“姑娘可会说汉话吗？你是这里哪间酒肆里的？还是有主人了？”

　　阿灵皱眉，为何她就一定是哪间酒肆里的，或者是有主人呢？

　　见她一直不说话，那比主人更要猥琐几分的仆从便向她解释道：“姑娘，我家公子可是看你姿色出众，不愿让你再在这种地方艰难讨生活，不知姑娘身价如何？卖身契如今在何人手上？”

　　她大致是听懂的这两个人的来意，顿时起了怒意，看看这两个身形单薄的男人，她觉得自己就算用左手也能通通打倒。

　　就在她准备出手时，手腕却被人握住了。

　　回头一看，竟是傅祁。

　　他只是冷笑一声，对那猥琐公子道：“你觉得自己买得起吗？”

　　那二人也不过是外强中干，见此事不成，便悻悻离去。

　　她转过身来，亦对他笑着打招呼，“傅祁，如神所愿，在这里遇见你。”

　　这大抵就是贵霜人打招呼的常用语，傅祁这几日也已经听她这样说多次了。

　　雪停后这几日，他便在城中四处采买准备，还要寻找通路又可靠的商队，是每日都要出门的。却没想到今日恰好瞧见她在这里被人为难。

　　他便走便问她：“要去医馆换药？”

　　“是啊。”

　　一个美貌的异域女子独身走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确实有些危险。但像阿灵这种武力高超又不会忍耐的异域女子，对胆敢挑衅她的人也是有些危险。他想了想，对她道：“我随你一同去吧。”

　　跟在她身后走过一小段路，他听到她的提问：“傅祁，我值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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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祁对她道：“方才那两个人误以为你是在卖身于酒肆的舞姬或歌姬，故而才口出狂言。我不过是为了打发他们才那样说的。”

　　“所以，我到底值多少钱？”

　　他无奈，方才自己算是白解释了。于是他只是道：“阿灵姑娘是无价的，没有人能买得起。”

　　“喔……”她点点头，心里升起一点骄傲，却又问他一个更难回答的问题，“那为何他这么笃定我是酒肆里的歌姬？因为那些女子大多是西域人，对不对？”

　　傅祁只能勉强答道：“是啊。”

　　“这又是为何呢？”

　　“这个么……”他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解释。

　　见他不语，她便直接道：“你不必想了，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哦？”

　　“客舍左边的酒肆里有一个鄯善舞姬，两个龟兹舞姬：右边那个里有一对疏勒乐师和歌姬。她们都生的过于美貌，又是异域面孔；才艺奇绝，也是中原不得见的舞乐，所以她们便沦为了珍贵的货品。”

　　“你很聪明。”他道，“还很会交朋友，客舍方圆十里内的西域人是不是你都认识了？”

　　“倒也不是全认识。”说到这里，她倒是忽然想起来了，“对了，就在那条街上卖羊乳的那家焉耆人同我说，他们过几日便要启程回焉耆了。”

　　他不解问道：“嗯，然后呢？”

　　“你不是说，打算去车师前国与你的使团会和吗？或许同他们顺路呢？”

　　“可以考虑。”

　　“今晚他们请我去家中吃晚饭呢，你也一起去吧？”

　　“好啊。”

　　说着话，他们已经走到了那医馆中。

　　大夫便在前面坐诊，见阿灵来了，便招呼她坐下，等待他去取药来。

　　阿灵熟悉换药的流程，解了氅衣丢给了傅祁，随后便缓缓的自行将衣袖撩起。

　　傅祁在旁干咳一声。

　　大夫很快便来为她拆开包扎，查看了伤口愈合的情况，点点头道：“姑娘年轻体健，这伤恢复得比在下料想还快些。”

　　阿灵自是颇为欣喜，便让大夫重新上药包扎。

　　借着透过大门的阳光，医者和病患本配合得天衣无缝，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

　　偏就这时，有一道阴影投过来，将光亮堪堪挡住。

　　阿灵皱眉，抬头看向那道影子的主人，有些恼怒道：“傅祁，你挡着光了！”

　　她的胳膊在阳光下白的几乎泛光，这医馆里又不是没有旁人，来来往往的那些男子，纷纷投来的目光，她感受不到，他站在一旁倒是感受颇深啊。

　　他也不想的挡光，还不是为她好。偏她还不领情。

　　大夫却是随和道：“呵呵，无妨，在下看得清，就快好了，姑娘忍着些。”

　　阿灵却越看傅祁越觉得怪，忍不住继续问：“你那是什么眼神？上次先生在客舍为我包扎时，你也是这样奇怪的眼神！”

　　所以她看不见那些觊觎的眼神，偏偏只留意到自己这充满正直的目光吗？！傅祁简直要气绝了。

　　但在他开口辩解之前，大夫已经重新缠紧了她的手臂，“好了，请付诊金十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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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这场争执便又从医馆延续到了回客舍的路上。

　　“你方才在医馆中难道没有发现一些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盯着你吗？”

　　“我……我发现了啊，他们和你，都是为什么？”

　　“我……”在洛阳时，他可是最以花言巧语闻名的，如今却要在这蛮荒之地面对这异国女子咄咄不休的逼问，这可能就叫报应吧。他叹了口气，尽量简单的帮她解释。

　　“这么说吧，在卫朝，不论炎夏寒冬，女子都不会将手臂裸/露示人的。”

　　她皱眉，想了一阵，问道：“郭瀚师傅好像同我讲过，卫朝的女子珍视自己的肌肤，故而不示予人？”

　　珍视肌肤？这说法好像也有些拗口。傅祁也不知该如何同她解释那复杂而严肃的宗法礼数，便算是认可了她的说话，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像你这样，是会招致一些宵小的觊觎，会惹来危险的，知道吗？”

　　“可我在治疗伤口啊……”她不甘受这番教训，“而且蓝氏城真的很热，不穿得清爽些，会热坏人的。”

　　傅祁于是道：“是，倘或还是在别国，又不是值得信任的医者为了医治伤口，也没有我这样正直可靠的同伴，便不可再随意示臂膀与人了，好吗？”

　　似乎还是心有不甘，她有点想说，西不止贵霜，西域诸国的女子衣着都很随意，反正他要西行，定会自己亲眼见到的。于是她便只道：“好。”

　　傅祁此时却看着她那被束在一起的一头发辫若有所思，“不过我倒是挺好奇，那些男人若是知道阿灵姑娘其实已经四五日没有濯发了，还会如此孟浪轻薄吗？”

　　“你说什么？”她没听懂他的话。

　　身为一个喜爱洁净的人，傅祁确实对她的头发有些执念……

　　“咳，我是说，我们今日若要去人家做客的话，倒是应当清洁整理自身，才算是对人家的尊重。”他郑重其事道，“阿灵的手臂若还不方便沐浴的话，至少可以……洗洗头发？”

　　阿灵听了他的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反驳道：“我的头发不脏啊，出门在外不便，编上发辫已经是在保持清洁了。”

　　说着，二人走回了客舍，既然晚上还要参加宴请，傅祁暂时也不打算再出门了，便一心一意的劝说她，“阿灵想想这头发，在荒原上枕过黄沙、荒草，怎么会干净如初呢？我这便让店家帮你准备热水如何？”

　　阿灵皱眉，怎么在西域时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遇到傅祁之后便要改？若要找找原因，那可不就是在他身上吗？

　　于是她又不能收敛自己的怒气了，猛然转身，发辫由着惯性抽在了他身上，“就是你这种中原来的公子麻烦事多！一只手要怎么……濯发？你若在意，那你帮我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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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拔箭时——
傅祁欲言又止
阿灵：？？？
换药时——
傅祁干咳一声
阿灵：此人多半有病
菇菇（小声逼逼）：在我们这管这种人叫直男癌，他们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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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耆、车师：西域古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