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古泠箫

13、两年后

　　第十三章
　　两年后。
　　“东方景——”
　　东方景听见门外极为微弱的脚步声，也懒得抬头，在雅室的门被推开的一霎那，挥手甩出一把散星刀，一瞬间被要走进来的段念用两根手指紧紧夹住，佯装一脸惶恐。
　　段念的衣服从没有穿的妥帖过，即使现在已经收徒十三人，还是没有一点先生的样子。整日嘻嘻哈哈，传授给弟子们自己的歪门邪道，不过值得表扬的是，在东方府内的十二人的武功的确是突飞猛进，东方府的武力值蹭蹭往上涨。
　　“我说你啊，能不能安生点，自从他们仨走了，你这雅室的门就不像之前一样大敞四开的了，每次我进来都扔刀子——”段念背着手慢慢踱步到书案前，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给你信。”
　　东方景接过段念恭恭敬敬呈上来的书信，信封上熟悉的行云流水，潇洒无限。
　　自从两年前到了姨母家，东方源就坚持每月写信给东方景，所说的事也不过是东方淳每日做了些什么，但即使是每日的流水账，东方景在阅读的时候也是格外的放松。
　　“我小徒弟最近怎么样？”段念见东方景小心翼翼地按照折痕叠回去，重新装到了信封里，又递给他。
　　段念一如既往没有拆，径直拿着书信走到书架旁，轻门熟路地打开夹层把书信放进去。
　　“夹层快放不开了。”段念一边关上夹层，一边背对着东方景说。
　　“淳儿最近又和姨母家的公子吵架了。”东方景重新拿起来书卷，翻到刚才停止的那一页。
　　“那个叶星阳啊——他俩都不知道吵了多少次了——”段念随意地靠在书架旁，脑袋侧着闻书架上的文字气息，不禁皱皱眉。
　　“看你现在倒是很冷静，从前不是要去宰了叶星阳吗？”东方景还是一如既往声音平淡，不过在段念面前话还是多了些。
　　“那个叶星阳跟个小丫头似的，第一次去的时候还以为是位小姐呢——”段念只要一想起当初见叶星阳的画面，就不禁发抖。
　　“不说了，我去教课了——”段念大剌剌地走出雅室，随手一关的门却在交合的一瞬间毫无声音，准确无误地把门关严实了。
　　东方景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远，抬头透过窗纱往外看了看，已是深秋了。

　　东方嫣在短短的两年内位分急速上升，宫中女眷都很是红眼，如此快的晋升速度，让各位妃子有些不安，前朝后宫联系密切，所以参东方家的本子也是一直不断，不过还好东方景从未出过错，有些纰漏也被东方嫣的枕边风一吹而过，这两年过得也算安稳。
　　东方嫣今日弃了平日的华服，改为一袭墨色衣衫在宫苑内亲手做茶糕。昨夜风大，把院内的桂花吹了一地，海棠零星地残留几瓣，宫人一声不响地轻轻地扫地。
　　被发带轻轻挽起的头发随风飘摇，猛地一下的大风吹散了东方嫣如墨的头发，倾泻雪白的肩头。
　　崇义恰好进了宫门，见东方嫣不施粉黛，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淡漠的墨色包裹着让自己难以自拔的玉骨，一时间心里迷乱，以至于呆呆地站在宫门好些时候。
　　“王上。”东方嫣不经意见宫门站着人，也不慌乱，很是优雅地从石凳上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到崇义身边，从她身后吹来一股风，随着风，东方嫣的长发拂到崇义的脸庞，很是温柔。
　　低下一对远山眉，东方嫣半蹲着看着崇义的衣袍，腰带上只有自己绣的荷包。
　　“嫣儿衣衫不整，脏了王上的眼，还请王上责罚。”
　　崇义微笑着伸手去扶她的肩膀，走到她的身后为她理顺了长发，手指在柔顺的丝绸中间游走，心底痒痒的。
　　“清丽雅致，不施粉黛，甚好。”崇义习惯地牵过东方嫣的手，有些凉凉的触觉，丝毫没有两人长久执手产生的汗腻感觉。
　　“你在做什么？”崇义走到石桌旁，弯腰好奇地看着盘内的东西。
　　“王上，这是茶糕，从前未进宫时在家中常常吃的。”东方嫣右手拿起一块，缓缓地递到崇义嘴边，左手在嘴边接着碎屑，浅笑看他。
　　崇义咬了一小口，嘴里的清凉茶香立时弥漫开来。
　　“的确不错——嫣儿，你可是想家了？”崇义见今日的东方嫣很是不同，便想到了这一层。
　　“不骗王上，嫣儿的确是想念家中了——”东方嫣走到桂花树下，满树的枯枝，但依旧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
　　崇义抿抿嘴，放轻脚步走到她身边，侧头吻了上去。
　　他的吻，稳重，不急躁，煞是温柔。
　　但却不是我想要的。
　　一行清泪滴在被踩脏的桂花瓣上。

　　“源哥哥——”东方源一听见这柔到骨子里的声音，心中一紧，保持不动的姿势，准备下一秒逃跑。
　　来人一把抱住东方源，顿时，东方源心凉了半截。
　　“呃，星阳啊——”东方源身体僵硬地像块木头，看着来人从自己的身后窜了出来。
　　“源哥哥在做什么？”叶星阳贴着东方源坐在长廊上。
　　无视叶星阳的任何眼神交流，东方源拿过一边放了不知道几天的书，一本正经地看书。
　　“星阳啊，我在读书，没什么事情你还是去温书吧——”东方源内心风起云涌，但是还是保持着大哥所教导的礼仪。
　　“源哥哥，书中有些不懂，你可不可以教我？”没等东方源反应过来，已经被叶星阳拽到石桌旁坐好，桌上平摊着书本，叶星阳没看书，却是眼眨呀不眨地看着一脸懵逼的东方源。
　　东方源：“淳儿你跑哪去了啊！！！”

　　正当东方源在水深火热中挣扎之时，熟悉的身影慢慢接近，让东方源总算舒了一口气。
　　“叶星阳！”
　　叶星阳懒得搭理她，依旧扯着东方源的衣袖，手背却被东方淳一个枣核打中，疼得不得已才恋恋不舍地撤了手。
　　“东方淳！你不在屋里学女红出来干嘛！”叶星阳一脸愤慨跑到东方淳面前，指着鼻子说她。
　　东方淳一抬手把叶星阳的手拍开，瞪着东方源。
　　“东方源！跟我走！”说完便转身就走。
　　东方源也不顾什么长幼有序，从凳子上窜起来，屁颠屁颠地就跟着跑了。
　　“东方淳，你对你哥那么凶，你不如把他给我！”叶星阳紧追上去，拽着东方淳的衣服让她停下。
　　“我对他如何，你管不着——另外，东方源只能是我的哥哥，他的衣袖也只能我扯，他的茶糕也只能我吃！想要哥哥找别人要去！”
　　东方源呆呆地站在他们身旁，从第一次叶星阳见到他，两年里他俩不知道吵过多少次架。叶星阳天天软磨硬泡让东方淳把自己送给他，有时真的是很害怕，怕淳儿说出来喜欢送你那句话。两年前段念临走教她的知识原以为她忘记了，没想到今日说出这么一番话，心里震颤难安，自己内心的万股柔情付诸于她，此生的种种专利也全部掌握在她手里。
　　此生，我的衣袖，都留给你。
　　下一世的衣袖茶糕也都留给你。

　　“看看，下了最后通牒了，别再纠缠了哦——”东方源见东方淳愤怒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低头冲叶星阳笑了笑。
　　此后的三日，叶星阳脑海里都是他的笑颜。

　　“三哥，我又救你一回——”东方淳见东方源跟了上来，愤怒的表情转而就消失，立时笑逐颜开。
　　“你刚才说——”东方源犹豫地舔舔嘴角，直视着她的眼睛。
　　“我？方才说了什么？”东方淳满脸疑惑。
　　东方源挤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没事，方才说的好极了，想必可以清静几天了——”
　　“那你茶糕给我吃——”东方淳满面笑容，在深秋里好似开放了盛开的桃花。
　　“在屋里呢，走，去拿。”东方源揽过淳儿的肩膀，若有所思，慢慢走远。

　　“明日你要去拜师吗？”夏漓靠在树干旁，仰头看着天河。
　　“是。”苏谐坐在不远处不停地擦拭着随身携带的长剑，被月光照的发亮。
　　“不远处便是清风谷了，听说谷主武功高强，定能学到真本事。”苏谐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言语间都带着喜气。
　　夏漓仍抬头看着夜幕，苏谐听她好长时间的静默，抬头看她，眼角两滴泪痣分外清亮。
　　“你——以后去哪里？”苏谐斟酌着开口，竭力去捕捉她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当然是继续向前走了。我们不过是顺路而已——”夏漓依旧抬头看着星河。
　　苏谐埋头继续擦着长剑，动作却放慢了。

　　多想，时间停止在这个时候。
　　我脑子里有记忆，没有忘记你的名字，没有忘记你的样子。
　　我甚至可以把初次见你到现在，所有的时间都重新播放一次。
　　未来，我会忘了你吧。
　　夏漓闭上眼睛，水滴划过眼角，一瞬间与两点泪痣恰好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