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看长安花》费君欣

1、第 1 章

　　独看长安花
　　二十八岁，一个尴尬的年纪，在自己与外人看来，唐念都一事无成。
　　五年前进入一家公司做文员，五年后依然还是文员。
　　一成不变的收入，一成不变的支出。
　　一成不变的，灰暗着。
　　唐母数次托人介绍的相亲对象，见过一两次面后，唐念都不了了之。唐母苛责“你说你不想结婚不想恋爱，那你起码也要有事业啊？你有吗？工作与生活你都很失败！”
　　下班回家，在母亲如常的埋怨声中，唐念默然回到房间，呆坐两分钟后，打开了电脑。
　　新买的意识仿真手环已到，唐念拆开看了看说明书，还是和老款一样，简单操作匹配好相应脑部区后，联通电脑，顺利连接进入了游戏客户端。
　　靠在长椅上闭上眼睛，进入游戏。
　　“啪，啪，啪”
　　连续三个响指，暗藏杀机悄然丢到了对方脚下。
　　本以为这一次一定能将那个天策打下马，却不想后方隐身跟进的同门，一个追命箭在自己图穷匕见的瞬间悄然赶上，箭气呼啸，噗一声闷响，金属冰冷地刺入骨肉，唐念摔倒在地。
　　现身的炮哥缓缓走近“同为唐家堡的人，我也不想伤你，做我情缘吧，第三次问你了。”
　　唐念摸着伤口，在地上无法动弹，嘴角溢出血，无力却也坚定道“问三十次也是一样，我不喜欢男人。”
　　说完唐念回了营地，慢慢坐下打坐回血。
　　起身离开刚走出一步，树梢后站立的炮哥投出暗器，一个雷震子定住了唐念，随即暗空中闪出无数淡蓝银针，暴雨梨花转夺魄一箭，唐念再一次伤重倒地。
　　“别这样拒绝我，我不喜欢。”炮哥走近唐念，收起手中的弩箭，俯身伸出手，想抹去唐念嘴角的血迹。恰时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蝴蝶扰乱了炮哥的动作，只听得悠悠一阵苗疆骨笛音传来，有人轻声说着“炮姐姐别怕，涅磐重生，我救你起来。”
　　这是唐念第一次见到曲玉九。
　　唐念说，“你走起来身上银器叮铃叮铃的响，好像很有钱的样子。”
　　曲玉九笑，“我是很有钱啊，我的意识手环是最新的7.0版，我在游戏里五感通全。”
　　唐念拿出一根糖葫芦递过去，“那你吃它会有味道吗？”
　　“当然”曲玉九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递回给唐念，“酸酸甜甜的，和真的一样。”
　　那天之后，曲玉九每天都和唐念在一起。
　　“炮姐姐，陪我去九宫.”
　　“好。”
　　“炮姐姐我想去上阳。”
　　“嗯，我陪你去。”
　　“炮姐姐，要不要去天山碎冰谷？”
　　“好。”
　　“炮姐姐，我喜欢你。”
　　啪一声响，电脑断开了电源，唐念从游戏中醒来，睁开眼，看到了眼前怒气冲冲的母亲。
　　“你每天不想着找男朋友去结婚生子，那看看书考点证也好啊，你什么时候开始玩上游戏了，太让我失望了。”
　　唐念无声的听完母亲的责骂，轻手轻脚梳洗一番悄然上床睡去。
　　她像一个很怂的软蛋，无力且无心与这个世界对抗。
　　几天后，唐念收到了一个包裹，是最新的7.0+意识手环。
　　包裹上的留言写着：苗疆小女曲玉九。
　　想起数日未曾上过游戏，唐念匆忙的匹配好最新手环，链接客户端，进入了游戏。
　　上线，看到自己还在上次掉线时的唐门问道坡。曲玉九看到好友信息的提示，点了组队，很快跑了过来。
　　“你为什么这几天都没上线？是我吓到你了吗？”
　　“没有，电脑那天突然坏了，今天才修好。”
　　……
　　两个人站在问道坡山间大石上，没有说话。
　　天空看上去紫蓝紫蓝的，星星特别多，也特别亮。唐念仰着头，抚了抚脸上的面具，支吾着开口“毒，毒姐？”
　　曲玉九转过头看着唐念。
　　不知是否这款手环让意识太过逼真，唐念觉得自己脸红到浑身都在发热。她吞吐着说“我，我是，我是喜欢姑娘的，你知道吗？”
　　曲玉九点点头，“嗯，我能感觉到。”
　　“那，你说你喜欢我，是那种喜欢吗？”说完这句话，唐念觉得脸快烧起来了。正在暗自庆幸有面具遮挡时，脸上一轻，面具被曲玉九轻轻摘了下来。
　　眼前的曲玉九微微红着脸，笑着凑近唐念，在她耳边轻声说“是你想的那种喜欢。”
　　说完，欺身移唇，唇瓣轻轻滑过唐念耳垂。
　　一阵酥麻袭过，唐念震惊之余忍不住分心想到，这款手环感觉太逼真了。
　　曲玉九扬起嘴角，“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好。”
　　“我说什么你都要听我的、”
　　“嗯。”
　　“我被欺负了，你要第一时间冲上来保护我。“
　　“我会的！”
　　曲玉九嘻嘻一笑“算了，你这么笨还是我保护你好了，谁敢欺负你，我就切毒经打破他的头！”
　　唐念背过手，低了低头，小声嘀咕着“我才不笨呢。”
　　母亲托人介绍了新的相亲对象，唐念礼貌的见了对方，也礼节性的在微信上回了几句闲聊。对方见唐念不甚热情，很快也没了兴趣。
　　母亲怒吼，你究竟想怎样？一辈子不结婚当一个老姑娘吗！这个小伙子各方面都很好，你为什么不联系！我豁出去老脸替你张罗，托人介绍，你怎可辜负？
　　唐念失魂坐在一线天门口，看着亭子前的老兵，颓然的说着“玉九，生活好难，为什么一定要结婚，一定要生子呢？没有赚大钱，没有喜欢男人，我就不是母亲的好女儿吗？”
　　并肩靠着的曲玉九握了握唐念的手，“阿念，重制版开了，现在这个世界就不存在了，”
　　唐念点点头，“嗯，我知道，到时我们都会转到新的世界去。意识手环也会一起更新，到时，游戏世界会完全联通我们的意识，身在其中与真实无差。”
　　“阿念，这个世界有个Bug,就是在它停止运行的瞬间，如果我们没被弹出去，那我们就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了。”
　　唐念僵滞了片刻，转过头看着曲玉九，“怎么弹不出去？”
　　“手环7.0+版可以让玩家强力附着在游戏里，由玩家自己控制上下线，服务器无法驳斥这条指令，重制版修复了这个Bug,所以，只有现行版可以，可是因为现行版会停运，所以强行留下来的我们，也就出不去了。“
　　唐念睁大了眼“也就是到时只有我们两个人存在于这里？”
　　“也不是啊，还有李复、秋叶青、毛毛他们，我们的掌门也都在，NPC们都是在的。”
　　“那真实世界的身体呢？”
　　“会永远醒不过来。”
　　一瞬间，唐念脑中一片空白。
　　杂乱无章的片段从脑中闪过，老板抽烟时露出的黑黄色牙齿，第三个相亲对象凑近脸庞时嘴里喷出的方便面气味，打印机打出的一摞摞文件，表姐结婚时摔倒的小孩，还有母亲哀怨的叹息声。
　　“玉九”
　　“嗯？”
　　“你怕吗？这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们？”
　　曲玉九露出她灿烂的笑“炮姐姐，有你在，我不怕啊，”
　　现行版停运那天，唐念与曲玉九一直站在明教的三生树下，她们同时在手环上设置了自主下线指令，等待着周围的玩家一一消失。
　　时间接近夜里凌晨1点，树下的玩家开始渐渐变少，身旁的玉九紧张的握紧了她的手。
　　是啊，这个世界快要只剩下她们两人了，唐念在紧张中又感到兴奋。
　　可以无忧无虑在这里存在，可以带着玉九，快马加鞭，看尽长安花呀。
　　可不知怎的，耳边突然闪过母亲夜里的咳嗽声。想起小时候母亲带着自己艰难为生的日子，唐念心中升起了深深的愧疚。她开始感到慌乱，如果自己不在，母亲便只是一个人了。而亲戚朋友们又会如何看我？沉迷网络，不治身亡？
　　现行服关闭的前一秒，唐念关闭了手环上自主下线的指令，她本想喊着曲玉九一同关闭的，只可惜时间太短，那声“玉九，我们快走。”只留下了“玉九”。
　　重制版里，唐念的炮姐更好看了。她走过三生树，穿过黑龙沼，路过老长安，走过万花谷。每每看到穿着叮铃叮铃响的五毒弟子都会赶忙冲上去叫一声玉九，看一看会不会是她。
　　其实明知一切都是枉然。
　　你现在一定很害怕吧。我不在你身边，江湖那么大，谁陪你走下去。
　　“炮姐姐，有你在，我不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