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好姻缘》拾玖景观

8、第8章 小别离

　　*
　　天刚蒙蒙亮，柳晓静就饿醒了。
　　只听肚子里“咕噜咕噜”直叫，这是在闹意见呢？
　　可她却没有力气爬起来。

　　早春三月，乍寒乍暖。
　　这里的昼夜温差还很大。
　　尤其是清晨时分，摸哪儿哪儿凉，还是窝在被窝里好受一些。
　　她蒙着头，蜷成一团，缩在一床薄薄的棉被里。
　　饿得前心贴着后心，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咸鱼，里外都是干巴巴的。
　　她舔了舔嘴唇。
　　又起皮了？
　　还真是难以适应啊。

　　这会儿，真想念后世啊。
　　至少吃喝不愁，想吃啥就吃啥。
　　想想昔日，混迹在京城，每天中午下到大厦底层吃食堂，挑肥拣瘦不说，还这不吃那不吃的，就一阵懊悔。
　　一份两荤两素的套餐，扒拉不了几口就倒掉了？
　　那时可真作啊。
　　浪费粮食，等同于犯罪。
　　长这么大，她究竟浪费了多少？
　　若累计起来，怕比她的体重还要多些吧？可正因为不懂得珍惜，才会被送到这六零年代吃糠咽菜？
　　这可都是她自找的，又怨得了谁呢？
　　一想起来，恨不得立马就穿回去，好好过她的小日子。

　　就在这时，脑海中“叮”地跳出了一条提示音。

　　“叮……截止到目前，宿主的记忆已恢复到85%，能力值增加5个点……”

　　接着眼前一恍，便出现了一个虚拟面板。

　　姓名：柳小禾
　　年龄：14岁
　　能力值：5点
　　经验值：0点
　　财富值：0点
　　魅力值：10点
　　运气值：0点
　　生命值：1000点
　　……

　　一串数字，一闪而过。
　　未等她看明白，便消失了。

　　她问小R，先甭管别的，能吃饱饭不？
　　小R说，能力值提高之后，运气值也会随之增长，那时就有机会找到吃的了。还有财富值增加之后，也能换购食物。

　　可她现在，除了“生命值”之外，是一穷二白。
　　那就意味着，她还得继续挨饿？
　　另外，还要挂着系统完成“姻缘测试”任务？

　　想着那重重困难，立马泄了气。

　　“宿主请注意，您的不良情绪将不利于成长，请以革命乐观主义态度来面对这一切，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听到这话，她更是哭笑不得。
　　这系统也太智能了吧？还学会宽慰人了？

　　可这还不算完。
　　为了刺激她，小R还投放了一幅全息影像。

　　她看到“自己”躺在床上昏睡不醒，成了一个植物人。
　　爸爸和妈妈守在床边，黯然神伤。

　　妈妈一下子老了十岁。
　　一直抓着她的手，喃喃道：“静静，你醒醒啊？妈妈以后再也不逼你结婚了，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而爸爸一句话也没有，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眼圈却红红的。

　　她心酸不已。
　　恨不得立刻托梦给父母，让他们放弃自己，就让她走吧？
　　甭再耗费那个精力了，也不要再花那个钱了。
　　为了救她，不过几天功夫，账户上就花去了大半。
　　以前，她家算个小康吧？
　　可现在却是一泻千里，正朝着赤贫线狂奔而去。

　　小R说，按照设定程序，只要她好好表现，挣了财富值，就往她父母账户里打钱，让他们衣食无忧。
　　另外，还能提供一笔资金，把她冷冻起来。
　　等她回归之后，就能重生复活。

　　还跟她说，经过科学测试，她设定的“好姻缘”唯有六七十年代才会有。
　　她不是想“变身灰姑娘，赢得高富帅”吗？
　　她不是想找到自己的前世今生吗？
　　她不是幻想着最纯粹、最浪漫的爱情吗？
　　她不是希望有着最稳定、最温馨的婚姻生活吗？
　　那就先吃点苦吧？

　　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以后的好日子正等着她呢。
　　只要她寻到一门“好姻缘”，就算完成了系统任务，就有机会重返后世，获得新生。
　　心想事成——就是系统对宿主所设定的终极奖励。

　　这话猛一听，是不错。
　　可冷静下来之后，却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就拿姻缘来说吧，“好姻缘”涉及到恋爱双方。
　　既然寻到了一门“好姻缘”，她还舍得离开吗？
　　反之，如果她走了，这“好姻缘”还存在吗？
　　这明显是一个bug。
　　这程序员的脑子八成进水了吧？

　　柳晓静在心里嘀咕着。
　　可又一想，脑子真正进水的，怕不是系统而是她自个儿吧？
　　如果脑袋正常，咋会为了“重生”去绑定这玩意儿？
　　现在可好，绑了个“实验品”，结果给弄到了这里。

　　“……叮，特别提示：本系统属于正规产品，受到星域知识产权保护……宿主在使用过程中，如果发现周围出现了假冒伪劣产品，请立刻通过本系统进行举报……届时，宿主将获得100点能力值奖励……”

　　“呃……”柳晓静吐了吐舌头。

　　当然，绑了这玩意儿，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无聊时，跟系统逗逗趣儿，就权当跟一个“二百五”聊天好了。

　　对自己的“不幸”遭遇，她已经想开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总比挂了当个植物人要强些吧？
　　瞧瞧她的“生命值”旺盛着呢。

　　小R说，她的到来解救了原身，所以得了1000点奖励。
　　当时，系统给了原身一个选择——是绑定系统重生？还是灵魂消散终结？
　　那柳小禾毫不犹豫地绑定了系统，去了后世。

　　说那了那里，只要身体好，吃得好就成。
　　至于姻缘测试，毫不在话下。
　　因为原身的姻缘设定就在后世。
　　她饿了那么久，身体又不好，找个对象穿衣吃饭，正合她意。
　　就让这姑娘，在21世纪好好享受一下吧？

　　小R还说，“瞧瞧，人家哪像你啊，找对象又要多金有才，又要帅气痴情，这样的人只能在六七十年代才会有啊……”

　　所以，就把她送到这里来了。
　　可饿着肚子找对象，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柳晓静窝在床上，胡思乱想。
　　见窗棂子间透出了一缕缕晨曦，心知该起床了。

　　她得上学去，不然今天吃啥？
　　总不能老让大哥去给她寻吃的吧？
　　学校食堂里，好歹有碗稀粥和野菜窝窝头。
　　即便吃不饱，也能塞塞肚子吧？

　　说起上学，还得感谢娘。
　　解放后，乡里的小闺女上识字班、读夜校的不少，可正儿八经去上学的却并不多。即便不用交学费，也没几家农户愿意让闺女去学校里“浪费”时间。
　　她们大多在家里干家务，帮着带弟弟妹妹。

　　可娘呢，硬是让她读到了初中。
　　这可了不得啊！
　　这个年代，高小毕业算是有文化的。像她这样的初中生，放在过去也就地主老财家的少爷小姐才有这种待遇吧？

　　娘很羡慕她。
　　常常说，“小禾，你可赶上了好时候了。放在解放前，小闺女想去读书，连想都不敢想……瞧瞧娘，也就是“土改”时，上了几个月的识字班，认了几个字，现在连个账都算不清楚……”

　　她对娘，更是心存感激。
　　正因为娘总觉得自己没啥文化，才对读书这么重视吧？
　　更对他们兄妹几个抱着期望吧？

　　柳晓静咬着牙爬了起来。
　　她收拾停当后，就斜背着一只灰布书包，出了屋子。

　　娘见了，给她倒了一碗热水，让她喝了润润口。又塞给她几棵荠荠芽儿，说走在路上嚼一嚼汁水儿，也能挡挡饥。

　　她知道，这是娘一早起来去野地里采来的。
　　以后，她也要多干点活，让娘省省心。

　　这时候，青良也起来了。
　　他背着书包，嚼着青芽儿，跟姐姐一起往镇子上走去。

　　一路上，还不停地问着：“姐，明亮哥今儿中午走，他还会去上课吗？”

　　她想，柳明亮不会去上课了。
　　他也不再是柳明亮了。
　　回到京城，怕是连名字都要改了吧？

　　*
　　到了学校，柳晓静进了班。
　　同学们和她打着招呼，她羞涩地应着。

　　早读开始了。
　　柳明亮的座位果然空着。
　　直到下课时，也未见人影。

　　她心里有些惆怅。
　　可也只是惆怅而已。
　　她注意几个女同学老是瞅着窗外，眼里带着某种期望。
　　她们恐怕还不知道柳明亮要走了吧？

　　她想，走就走吧
　　柳明亮是一步登天了。
　　以后，他与她们之间的差距是越拉越大。
　　就不要再自寻烦恼了。

　　转眼到了开饭时间。

　　柳晓静端着一只茶缸子，随着同学们一起去食堂打饭。然后，跟大家一样蹲在墙根下，捧着茶缸子喝着稀粥，吃着野菜窝窝头。

　　粥稀得能照出人影儿，窝窝头是又涩又拉嗓子眼儿。
　　可为了填肚子，只能强咽下去。

　　这时候，她又想起了那两个辣菜疙瘩。
　　那是他送给她的。
　　她舍不得吃，就交给了娘。

　　她不知道他是咋弄出来的？
　　那么大的两块，像是从缸里才捞出来的。柳婶子抠门可是有名的，他不会是偷的吧？

　　那人“偷了”辣菜疙瘩送来，就为了跟她告个别。
　　这份礼物是既珍贵，又独特。
　　可她心里却有点难过。
　　他去城里吃细米白面去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和他的差距，就像这辣菜和猪肉一般，差着好几个等级呢。
　　所以，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先解决吃饭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
　　昨晚，一夜没睡好。
　　柳明亮起来后，就觉得头疼。

　　他呆坐在窗前，心里乱乱的。
　　也不觉得饿了。
　　娘从食堂回来，包着两个窝窝头。
　　说是老支书让崔嫂子给多打了一份，是专门给他的。

　　他拿着窝头，咬了几口，就把另一个给了明兰姐姐，让她多吃点。
　　明兰推让不过，就一掰两半，和娘分着吃了。

　　到了半晌午，江队长来了。
　　说陪他去学校办转学手续。
　　他就随着去了学校，从教务处开了一份转学证明。

　　他站在屋山头，想去班里告个别。
　　可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
　　他不知说啥才好？
　　也不想在班里看到小禾。
　　他走了，小禾还在这里。
　　一想到这个，心里就乱乱的，头也晕乎乎的。

　　今天，李秀芝也没有出工。
　　她在家里给明亮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啥可收拾的。

　　明亮跟她说：“娘，除了书包和课本，还有身上穿的这一身，其他的啥都不带，都留给家里……”

　　可她哪里肯？
　　她把家里最好的一套衣服找出来，一定要给明亮带上。

　　“娘，那边啥都有，这些就留给家里吧？”

　　柳明亮把包袱打开来，把里面那两件像样的衣服裤子都拿出来，说给哥哥姐姐穿。

　　“明亮，娘知道京城里不缺这些，可这是娘的一点心意……再说，去了那边除了你哥，谁来照顾你啊？对你那个小后妈，娘可不放心……”

　　“娘……我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听肖大哥说，我可以住在学校里，还可以捡他穿剩下的衣服……”

　　“明亮，娘跟你说，以后见了你哥，要喊哥，不要肖大哥肖大哥的，显得生分……”

　　“嗯，娘，我都记住了……”

　　柳明亮宽慰着娘。
　　可李秀芝心里到底不好受。
　　她收拾着东西，眼圈又红了。

　　柳明亮拿了块布巾给娘擦了擦，又把包袱里的衣裳掏了出来。
　　最后，他留下了一双新布鞋。
　　这是娘比着他的脚做的。
　　说他的脚还在长，所以大了一码。

　　*
　　转眼到了中午。
　　一辆吉普车停在了村东头。
　　肖建民和李部长从车里下来，进了柳家小院。

　　这会儿，正赶上中午饭点。
　　村民们都去食堂打饭去了，也顾不上来围观了。
　　只有老支书、江队长等人候在院子里。

　　不过十分钟，柳明亮就背着书包，拎着一只小包袱出了院子。
　　他冲着众人挥了挥手，便登上了吉普车。

　　吉普车缓缓开动了。
　　老支书、江队长，还有柳满秋一家站在村口，冲着车子直摆手。
　　直到看不见踪影了，才赶去食堂打饭。

　　吃了中午饭。
　　明兰捧着两份空白的招工表，哭了。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把表也给弄湿了。
　　她赶紧拿布巾擦了擦，搁在窗台上晾着。

　　下个月，她就要进城了。
　　李部长说，还可以给她转“户粮关系”。
　　以后，她就是城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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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晋-江-独-家-发-表，谢-绝-任-何-转-载）

　　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