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北望》疏雨晴川

3、第三章

　　已至正午，艳阳高悬，从村子里赶到山麓足足耗去了三个时辰。幸好寻得一处驿站，颜铮选了一匹快马。让小二上了一壶凉茶去暑，也得片刻小憩。
　　一阵铁蹄作响，西边驶来一驾马车，黄尘扬起，颜铮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见那人飞身下马，还下来一个年轻力壮的汉子，蓄着络腮长髯。那壮汉先坐下，点了酒水和小菜，身旁的人也跟着坐下，不多言语，二人腰间都配着长剑。想必是小二的旧相识便闲聊起来边境的事。
　　大胡子喝一碗酒，直称爽快，说是以后都不能如此畅饮了，摊上个苦差事。颜铮瞥见那货物用木箱封的严实，上了锁头，不过这箱子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木箱，看不出里面像大胡子说得那般金贵，或许就是客人怕出什么乱子故作重赏。
　　“好不容易战事都了了，这边境也能安宁些日子，谁知道这守城的将军死了！不知道别国会不会再生事端，最近押镖的可不少，人心惶惶，就这点东西都说是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这小二也是个能聊的主，怕是难见到熟人，忙置换些消息：“可不是么，我听过路的人说那是个嗜血的将军，练兵、用兵过于狠辣，这次是遇上了军里的仇家。战衣被卸了不说，身首异处，血肉模糊。”他说到愤恨处还激动地拍着大腿。
　　大胡子似乎觉得有些可惜：“这回好歹算立了头功，回京也要封侯进爵的，什么仇家来这么一出？”
　　“这咱哪知道，好像是内贼。”小二故意压低声音，颜铮侧过身也算听了些，“那人通敌，自己写了状子往那将军身上泼脏水，不过也自杀了死无对证。”
　　颜铮一个箭步擒住小二的衣领把他提到眼前，故意压着嗓子逼问：“边境的军队呢？”
　　小二吓得不清，脸上立马冒了汗，吞了口唾沫，颤抖着说：“说是除了戍边的将士，剩下的前日驾着棺材回京了。其他的小的也不知道了。”
　　颜铮一把扔下他，绝尘而去。
　　小二忙顺着气，脸憋得通红，骂了一句娘的。那大胡子把刚要拔出来的剑又放回原处，一直不说话的那人幽幽地道：“身手还不错，不过……”指指颜铮刚刚坐过的桌子。
　　小二这才反应过来，冲出去对着早已不知跑出去几十里的背影懊恼而委屈地大喊：“客官，还没给钱呢！”

　　算算日子，多换几匹快马抄近路连夜赶回京城三日足矣，但车马行军最快也要十天，颜铮身上的伤几乎痊愈，此次回京倒要问清楚到底是什么仇家。
　　颜铮住了一家沿街的客栈，几经打听京城叶将军的事已传开了，叶府上下也准备办丧事了。不过还好赶在了前面，他想了许久，那夜贼人的身手绝不是自己的兵，出手果断，若要杀他在最初迷倒他之后便可动手，但一开始似乎并不想致自己于死地，倒有些像活捉之后待命一般，等什么指令。想来还是得从唯一有印象的迷香查起，那香分明是从哪里闻到过。

　　太和殿内，俯身跪着一位太监，他身上被泼了茶水，正磕头求饶。
　　“相国李大人觐见。”外面到内宫的这句话无疑是救了这个奴才。
　　左侧一身华服身前绣有精致龙纹的便是当今圣上沈宸宇，结果新沏的茶水浅浅的品着；而右侧则是太后娘娘，身着描着精细花样的红袍，宫女小心地立在身旁扇着扇子，她显然还在气头上，金步摇微微晃着，双眼里透出几分怒气。听到传报，悠悠的说：“滚吧。”
　　那厮连忙磕头跪谢：“谢娘娘开恩，谢皇上开恩。谢娘娘开恩……”
　　李泰青没有看那太监一眼，那人只是微微行礼便飞快的出了殿。他手持一方铜匣，身着相国官服，向二人行礼：“微臣参见陛下、太后娘娘。”
　　“兄长不必多礼。”太后敛去怒气，起身上前扶起李泰青，他已年过花甲，历三朝皇帝的老臣，太后正是其同胞姊妹。
　　皇上看一眼太后，才轻声说：“舅舅可有事商议。”
　　李泰青把那铜匣递予服侍皇帝的太监，道：“臣近闻陛下食欲不佳，夜里难安，便向名医寻得上次的熏香，以助陛下安神。”
　　“舅舅有心了。边境之事可有消息？”沈宸宇焦急地问道。
　　李泰青低下头，想了想犹豫道：“这……叶将军戎马一生，实在可惜，请陛下早日节哀。”
　　太后坐回塌上，喝一口茶，点点头说：“这茶沏的好多了，新茶就是比陈茶清口。这叶将军也算马革裹尸，估计这会儿也快到了。这边境成千上百的将士，没了他还不能打仗了，皇儿你说呢？”
　　沈宸宇苦笑一声：“这军内的的将士的却不在少数，如叶将军这般饮马翰海的中才之将只怕再难遇啊。”

　　集市上，商贩叫卖，颜铮寻得几处贩香的小摊，卖的香多为寺庙进贡所用之香，大都相似，气味也是常见的几种，没什么特别之处。他又问了几处药房，也称不会买什么迷香。
　　“皇城根儿里，哪会有人敢卖什么迷药？江湖里的玩意儿，那得江湖人才有处寻。要是在市面上卖，那也是懂得人把安神的药剂多加些药量。”一个药房伙计忙着抓药，只说了这些便轰他走了。
　　安神的药？颜铮嘟囔着，府上也没什么人难眠，也就是祁叔平日里稍有浅眠。思忖间转身，只听一声吼：“兄弟，饭钱还没结呢。”
　　抬头，正是那牵着车马长髯壮汉和不多言语的年轻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