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珀耳塞福涅》北极海鹦

33、信使

　　赫卡忒带着我走到一个幽深的山洞前：“走出这里，你就能到天界了。”

　　她给了我一个刻着精美花纹的黑色木盒，说：“记住，交给德墨特尔之前，不要私自把它打开。”

　　我接过木盒，看了看黑黢黢的洞口，里面什么都看不见，无端让人生出几分慌乱。

　　“记住我说的话，千万不要把它打开——”

　　我忍不住问道：“如果我死了呢？”

　　赫卡忒发出一阵几乎不可查的笑声：“那我只能服从命运的安排……安西亚，我们的命运是系在一起的。”

　　我一惊：“你说什么——”

　　一股轻柔的力道把我推进了洞穴里，黑暗笼罩过来，我转过身，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身处洞穴深处，再也找不到洞口的所在了。

　　我的手里多了一条深蓝色的项链，上面指肚大小的宝石发出微弱的光芒，一如赫卡忒手里蓝色的火炬。

　　我在洞穴里摸摸索索走了很久，借着项链的微光，我看到洞穴的墙壁上长满湿滑的苔藓，脚下的石头上也湿漉漉的，十分不好走。

　　隔着石头墙壁，我终于听到了泠泠的水声，既然有河流，那就有走出去的机会。我循着声音前往，看到了一条闪着诡异白光的小溪，如同流动的水银，溪水旁还长满通体雪白的花草，却没有任何草木的清香。

　　这条溪水，是向上流的，它攀爬着陡峭的石坡，不知通向何处。

　　我沿着溪水向上走，不知过了多久，看到了一棵碧绿的藤蔓，它像一棵百年老树一般粗壮，溪水流入它的根系，就被一滴不剩地吸收进了地底。

　　这里的洞穴变得无比开阔，石壁上长出了几只散发荧光的菌类，粗壮的藤蔓蜿蜒缠绕，向上方伸展而去。我的头顶上仍然是一望无际的黑暗，粗壮的藤蔓像一把螺旋扶梯，直通向渺远的虚空，几片新生的叶子微微颤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展开又凋零。

　　银白的溪水冲刷着藤蔓的底部，我踩到水里，双手抓住藤蔓扭曲缠绕间产生的缝隙，开始向上爬。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在告诉我：“爬上去，沿着它爬上去，你就可以到达天界。”

　　水泽仙女的躯体虽然比人类灵活得多，但爬了一会儿还是把我累得不行，四周全是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也摸不到，头顶是虚空脚下是深渊，几乎要把给逼出恐高症来。

　　我扒拉开藤蔓上纠结在一起的枝叶，找了个地方把自己塞了进去，才有功夫喘上几口气。周围的一切都是漆黑一片，碧绿的藤蔓却好似发着光，无比清晰明亮，休息了一会，我正准备继续往上爬的时候，异变突生，头顶上的虚空间出现了一个明亮的光点，如同远方点燃的一根明烛。光点距我越来越近，灼热的温度烧着我的脸，我忍不住趴在藤蔓上，才能得几分清凉。

　　我不知道是我在朝光点飞去，还是它在朝我飞来，总之，炫目的白光一闪，我就落到了坚实的地面上。

　　一望无际的红色天空取代了黑暗，火焰一般的云彩就悬在我的头顶，触手可及，脚下的土地上残留着金色的液体，那是属于神灵的血液。

　　这里是三千年前的天界。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布满了断壁残垣，高大的神殿倒在地上，像陶瓷花瓶一样变成一地美丽的碎片，雪白的瓦片混进了泥土中，露出的尖角还在闪闪发光。天空上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偶尔有金色的雷光闪过，照亮了整片废墟。

　　胸前的蓝宝石微微闪动，一道细细的光柱发射出来，指向我的右侧。

　　我随着它的指示走去，跨过一座座倒塌的神殿，来到了一片难得幸存的丛林，我躲在一棵大树茂密的树冠之间，听到了若有若无的谈话声。

　　宁芙是山林水泽的女儿，很容易就能与自然融为一体，不必担心被发现。

　　两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人肩并肩走来，一个有一头金色长发，披在肩上，另一个则把黑发挽起，耳边还别了一朵金色的小花。

　　既赫卡忒之后，我又一次见到了曾经的故人——德墨特尔与赫拉。

　　在我的记忆里，她俩的关系并不好，当然，不管在哪个时代，情人与原配的关系都不可能好到哪去。

　　每次众神集会上，坐在黄金宝座上的天后赫拉总是半垂着双眸，用一种冷漠而不屑地目光看向坐在她旁边的德墨特尔——我相信，如果不是按照神位高低安排座位，她们两个永远不可能靠近对方十米之内。

　　至少，在我的印象中，这两位就像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任谁也看不出她们是亲生姐妹。

　　赫拉只对我说过一句话：“珀耳塞福涅，如果没有你……”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恨恨地从我身边走过，再也没施舍我一个眼神，但我却看到天后悄悄撩起衣袖，抹了抹眼角。

　　而眼下，德墨特尔和赫拉还是一对好姐妹，她们并肩走在丛林间，低声絮絮说着话，完全没有日后那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我把小木盒从腰带上解了下来，放在耳边摇了摇，什么声音都没听到。现在见到了德墨特尔，我才开始担心，赫卡忒给的木盒里装的会是好东西么？万一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样，刚打开就飞出无数苦难与诅咒怎么办？

　　但如果盒子里装的是好东西呢？德墨特尔不善战斗，在提坦之战中幸存下来已属不易，盒子里的说不定能帮到她。

　　我有点埋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死死抱住赫卡忒的大腿，把一切都问清楚再出发。

　　项链上的蓝宝石是不是发出微弱的光晕，似乎在催促我赶紧把盒子交给德墨特尔。

　　眼看着德墨特尔和赫拉就要从我面前走过，我心一横，迅速用指甲在木盒上刻下了赫卡忒和德墨特尔的名字，直接把木盒扔了出去，精准地砸在德墨特尔的肩膀上，她“哎哟”叫了一声，我便匆忙钻进树冠深处，用茂密的枝叶挡住自己的身形。

　　德墨特尔捡起了木盒，赫拉有点生气地大喊：“是谁啊？快出来！”

　　我不敢吭声，赫拉从小到大恐怕脾气就没好过，被她折腾过的宁芙一抓一大把，我顶着安西亚的皮囊，实在不敢去直面她的火气。

　　德墨特尔拍了拍赫拉，把木盒给她看，赫拉似乎是看到了上面歪歪扭扭的名字，蹙起了眉头，沉默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但我现在身处的地方，真的还在幻境之内么？即便是凭着克洛诺斯和时间女神瑞亚的力量，想要做出一个跨越天界与人界的幻境，怕也不太容易。

　　德墨特尔和赫拉拿到盒子后就匆匆离开了，我却不知何去何从。

　　沿着藤蔓回到潘身边么？可藤蔓早就找不到了。

　　留在这里？可看这硝烟四起的模样，我应该活不了多久就炮灰了。

　　好死不死，一道闪电划过，低垂的天穹上，漫天的火焰向烟花一样坠落下来，我头顶上的天空呈现出血红的色彩，令人心惊不已。

　　完了完了——要是死在这里，还有机会活过来么？

　　我跳下树，没命地向外跑去，一旦这片树林着了火，就算插上翅膀我也逃不出去。

　　车轮大小的火球落到树根上，沿着树干一路向上燃烧，碰在一起的树冠瞬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浓烟滚滚，我捂住口鼻、躲开四溅的火星，这是我第二次如此近距离地面临死亡。

　　火焰落在了我的裙角上，我在地上滚了几圈才把它扑灭，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安西亚在丛林里的湖面上看到的景象，天道好轮回，我保住了那个山谷，可没想到报应竟来得这么快。

　　丛林里的火势总是蔓延得极快，我几乎成了只被猎人包围的兔子，四周全是火坑，不知道要跳哪个。

　　这是，我胸前的蓝宝石项链沁出一股清凉的气息，驱赶走我周身的灼热，一股如同水流般的神力从里面涌出，就像倾倒出一片海洋，不一会儿，周围的火势就弱了下来，只剩了几朵零星的火苗。

　　赫卡忒还是善良的，至少她还保了我一命。

　　蓝宝石在耗尽所有神力后就像玻璃一般裂开，碎成了无数微不可察的粉末。

　　我知道，下一次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可就没有什么能帮我的了。

　　我的确是低估了自己的倒霉程度，万万没想到，“下一次”竟来得如此之快……

　　还没走出焦黑一片的树林，就见天上凭空落下一道雷，直冲我的脑袋而来！

　　我到底干了什么？居然要遭天打雷劈？

　　我双手抱头扑在地上，趴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还没死，抬头一看，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正是哈迪斯那家伙，眼下他正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向我。

　　我：“.…..嗨——好久不见？”

　　对方毫无反应，扭头就走。

　　我郁闷了，明明是一起进的幻境，为啥我记得他，他就不记得我？还是说他的灵魂跑到别的什么东西身上了？

　　那面前这位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