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珀耳塞福涅》北极海鹦

31、人面碑

　　凉爽的西风吹过，花花草草的味道混合成了一股令人浑身舒畅的香气，远处的小山丘上流下一条窄窄的小溪，在山脚下聚成一汪不大不小的湖水。

　　宁芙们的八卦从克洛诺斯闹肚子聊到某某女神出轨，又聊到哪个男神看上了人界的小帅哥，恨不得把全世界会喘气的都八个底朝天。

　　我沿着溪水跑到湖泊旁，平静的湖水映出了我现在的模样，浅金色的长卷发，五官倒是端正，只是一张脸白得好像涂了面粉，只有深蓝色的眼睛看上去跟以前有点相似。

　　我跪坐在湖边，默默看着自己的倒影，一般人一辈子只有一张脸，而我从出生到现在已经换了五张，还男女都有品种齐全，真是人生赢家。

　　不过……这张脸是不是过于白了？简直像是古装剧里的太监总管，打眼一看还真有点吓人。

　　我捧起湖水，往脸上揉了揉，揉出了一手的白末末。

　　呃……

　　我干脆直接把脸埋进湖水里，洗掉了厚厚的一层白粉。

　　也不知道安西亚这姑娘是怎么想的，把脸涂得跟死人似的，多吓人啊，她该不会觉得这样很好看吧？

　　嗯，现在看起来就正常多了——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左侧的脸颊上有一道细细的蓝色纹路，从嘴角一直蜿蜒到额头，像一缕燃烧着的蓝色火焰。我大惊，小心翼翼地用手戳了戳蓝色纹路，它像有生命一般流动了起来，闪烁出诡异的光泽，可怕的是我竟没有任何感觉。

　　这是变异了么？

　　说不定时间一长，脸上的纹路就会扩散到全身，然后我就成了个阿凡达？

　　手指在脸上划了划，触感和普通的皮肤没有任何差别，但看起来就叫人毛骨悚然。

　　我深呼吸几口，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幻境而已，等走出去，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但，该怎么走出去呢……

　　天上飘来一朵云，遮住了半边太阳，一束金色的阳光正好照在湖面上，湖底闪出点点银光，我定睛一看，发现湖底似乎有什么东西……

　　我又一次把脑袋埋进水里，睁开眼睛，湖水清澈，湖底有一块几乎被青苔埋没的石碑，里面似乎是掺了银，光辉闪烁，颇为怪异。石碑上隐隐约约刻着几排图案，可惜隔得太远，我看不太清楚。

　　宁芙们生于水泽之中，自然不怕水，于是我决定下到湖底，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这片湖看起来不大，却是很深，足有十多米的样子，我感觉自己像个气球，不住地往上浮，费了不少力气才扯住了湖底的水草，把自己拽了下去。

　　我从湖底捡了一块石头，轻轻刮去石碑上的青苔，只见它被打磨得十分光滑，上面用银粉勾勒出几个小人的形状，随着青苔慢慢被推开，石碑的真面目浮现在我的面前。微微凹下去的图案看上去古朴而灵动。最右边是一个坐在宝座上手持权杖的小人，虽然笔触简单，却有几分威严，下一张图就变成了一把弯月般的镰刀，宝座则易了主……

　　显而易见，石碑记述的是从乌拉诺斯被克洛诺斯推翻的历史，但接下来……

　　石碑上的画面还没有结束，漫天雷霆充斥着整个石面，小小的闪电被仔细地涂成金色，尽管经过了漫长岁月，仍然没有任何褪色的迹象。

　　画面结束了。

　　神雷是宙斯的象征，而现在却是克洛诺斯的时代，所以……

　　这个石碑，记录着一则预言。

　　克洛诺斯会被自己的儿子推翻，这是众所周知的预言，或者说是诅咒，但克洛诺斯有三子三女，石碑的绘制者，怎么会知道当上神王的是宙斯？

　　我捏紧手里的石头，指尖感受到一点凹凸不平的触感，我把它举起来，面前赫然出现了一只眼睛！

　　巴掌大的石头上，竟雕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眼睛。

　　我手一抖，松手把石头掉到了地上。

　　那只眼睛朝向上方，就像在盯着我。

　　我向左边走了两步，清晰地看到石头上的眼珠子微微转动，朝向我所在的方向。

　　这什么鬼东西！

　　明明只是一块石头，却愣是让我有一种被哪个怪物盯上的感觉，真是莫名其妙。

　　我决定不管它，向水面游去，脚踝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往下一看，正是我刚才抓着的那根水草。怪石头静静躺在湖底，朝我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小娘们，你逃不掉的！”

　　我一阵恶寒，用手去扯脚踝上的水草，但那玩意就像成了精，缠得无比结实，一点缝隙都不给我留。

　　好吧……

　　我又落回了水底，对那块石头说：“你要干什么？”

　　石头上的眼珠子转了转，朝向那块石碑。

　　“什么意思？”

　　石头眨了眨眼睛，突然浮了起来，把自己塞到石碑底下的泥土中，努力向上翘了翘，眼睛挤了起来，似乎在表示“辛苦”的意思。

　　“你让我把它搬起来？”我看了看那块足有二十厘米厚，一米多长的大石头。

　　小石头眨了眨眼。

　　“......”我看了看安西亚的小胳膊小腿，严重怀疑自己会不会被压到石碑下面爬不出来。

　　我把双手伸到石碑下方，用尽全身力气，石碑纹丝不动。

　　石头缓慢地挪动到我脚边，着急地眨巴着眼。

　　“你看，我也没办法啊……”水草又悄悄伸过来，作势要再一次缠住我。

　　我看向四周，发现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可能是湖边哪棵树上落下来的，上面还没来得及长水草，应该还没有被泡坏。

　　我把树枝拖了过来，放在长眼睛的石头上，翘起了那块石碑。石头痛苦地闭上眼睛，挤出了几道小细纹。

　　刚抬起一点，石碑底下就有个小东西像子弹似的弹了出来，顺便带来了一道尖细的声音：“哈哈哈——我终于，终于出来啦哈哈哈——”

　　我一把把它攥到了手里，还是一块石头，但这块上面画了一张嘴巴。

　　此时那张嘴巴正在一张一合：“你是谁？你帮了我的大忙，想要什么赏赐？”

　　“眼睛呢？我的眼睛呢？”

　　“咦？我的脸呢？”

　　眼睛石挪了过来，嘴巴又开始喋喋不休：“不行不行，你得把我们安到脸上！”

　　我怎么知道你的脸在哪……这玩意儿居然还有脸？

　　我对它说：“你——你们是什么东西？”

　　嘴巴不满道：“小姑娘怎么这么没礼貌——我可是这个世界……唔……”

　　嘴巴抽搐了几下，像是咬到了舌头：“怎么回事？我可是——”

　　“算了，”嘴巴道，“也不知道盖亚那小娘们又搞了什么鬼……”

　　我肃然起敬，盖亚的年龄能顶二百个我，这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张口就是“小娘们”，不是真厉害就是真脑残。

　　嘴巴又开始啰啰嗦嗦：“我说小姑娘，你别愣着啊，得赶紧把我们的脸找到才行，要不然……”

　　“所以你们的脸在哪啊？”

　　嘴巴愣了愣：“我又看不到，我怎么知道！”

　　嚯，你都不知道，那我怎么找啊？

　　眼睛在下面一下一下撞我的小腿，它非常主动地把自己塞到撬棍下面，朝我眨眨眼。

　　难道它们的脸就压在这下面么？我想了想觉得有点可怕，石头下藏着一张脸，都能拍恐怖片了。

　　我踩到撬棍上，石碑慢慢被抬了起来，我弯腰向下看去，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我咬紧牙关，把撬棍使劲向前推，又朝石碑踹了几脚，才把它重新立起来。

　　石碑的背面，赫然是一张脸。准确地说，是一张缺眼睛少嘴巴的脸，它只有一只眼睛，右眼和嘴巴的位置就像被人挖了出去，看起来有点可怕。

　　眼睛和嘴巴齐齐向那张脸冲去，我眼疾手快地一手抓住一块：“等等——我帮了你们这么大的忙，不该给点表示么？”

　　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又用力扭了扭，发现挣脱不出去，便看向嘴巴。

　　嘴巴道：“好说好说……我这里什么金银财宝都有，你随便说！”

　　“我不要金银财宝，”我说道，“你先说，你是不是能进行灵魂转换？”

　　命运三女神在提到“只有盖亚能提及的存在”时也是突然说不出话，跟刚才那块石头的反应一模一样……

　　石碑背面的脸睁开了仅有的一只眼睛，鼻孔里还冒出了几个泡泡，那只眼睛晕乎乎地转了几圈，就锁定在我身上。

　　嘴巴不吭声了，它沉默了一会，才说：“谁告诉你这么多……”

　　哦，那就是猜对了，我松了一口气。

　　可现在身处环境当中，如果出去了，再找到这片湖，是否还能见到这座石碑？

　　“好吧我答应你……那个东西我就交给你了，但你得先把我放到脸上。”

　　我沿着石碑上的裂缝，将眼睛和嘴巴放在了他们应有的位置，组成了一张巨大的脸。

　　石碑突然动了起来，扬起一片尘土，它像人类一样扭了扭“腰”，叹了口气，原本尖细的声音变得苍老而沙哑：“我在这里待了多久呀——原本还是一座山，现在怎么沉到湖底了？”

　　嘴巴张大，从里面吐出一个雪白的小贝壳：“你解放了我，这是送你的礼物。”

　　我接过贝壳：“这是什么？”

　　“生命法则的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