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谈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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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的离去在我的意料之中，她始终对墨涅拉俄斯心怀愧疚，如今又看到特洛伊现在的局面，就想救这个城池于水火之中。
所有人都打着她的旗号，让她无法相信，这个世上只有红颜，没有祸水。
我没有跟上她，因为不管是特洛伊守卫军，还是希腊联军，都不可能伤害海伦。
我走出她的宫殿，外面有一片郁郁葱葱的花草，侍女们正在忙着摘取用于装饰的玫瑰。神祇的五感远好于凡人，我从侍女的谈话声中准确分辨出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左侧的小灌木里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听起来甚至还有点跌跌撞撞。
我悄悄走过去，果然，灌木丛里漏出了一小片金属色，看起来像是王宫外围防卫军的统一制式头盔。
哟，这是哪个小流氓，这么大的贼胆，居然摸进海伦的宫殿里了，看我给他来一个英雄救美！
我踮起脚尖靠近“小流氓”，他毫无察觉，直到我扯着他的胳膊上的护甲，把他往外拖时，他才奋力挣扎了起来。但这孩子怕是长期营养不良，挣扎的力量弱得跟小姑娘似的，也不知道为何要穿一身战甲，难不成要上战场送人头？
“小流氓”半边身子被我扯出了灌木丛，他的脸也露了出来，白白净净，双眼紧闭，嘴唇发白，甚至有点打哆嗦，正是小公主卡珊德拉。
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傻了，赶紧把小姑娘塞进灌木丛里，自己也跳了进去。
卡珊德拉穿了一身非常不合身的战袍，整个肩线垮到了臂弯处，外面还套了一件肥大的护甲，脑袋上顶着的头盔更是差点卡在鼻子上，整个人看起来好像小耗子成了精。
我把她的头盔摘下来，露出那一头乱蓬蓬的棕发，我悄声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卡珊德拉这次好像没认出我，她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吭，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我威胁她：“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你扔出去，让她们把你重新关起来——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悄悄溜出来的吧？要去哪啊？”
卡珊德拉这才开了口：“我要出城找赫克托耳。”
“你也不怕出去被一巴掌打死——找他干什么？”
卡珊德拉激动了起来，她全身发抖，恶狠狠地说：“让他杀了奥德修斯，一定要杀了他！”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面部表情几乎要扭曲了，细瘦的小手绞来绞去，指关节都有点发青。
我问她：“奥德修斯在谈判代表里？”
卡珊德拉点点头，扑过来就要拉我的手，我连忙躲开，要是被她认出我现在的身体是冥王，恐怕要直接把这孩子吓昏过去。卡珊德拉扑了个空，愣了愣，继续说：“你相信我，要是不杀了他——”
这时，灌木丛被拨开，两个侍女把脑袋探进来，无奈道：“卡珊德拉殿下，您怎么又跑出来了，您穿的这是——陛下不是让您待在自己的宫殿里么？”
卡珊德拉的声音像浸了冰：“如果谈判失败，父王就将让王位于赫克托耳。”
两个侍女吓了一跳：“殿下，这话不能乱说！”
卡珊德拉不以为意：“我要去找赫克托耳。”
“殿下您别闹了。”两个侍女要把她拉起来，却被卡珊德拉推到了一边去，她们面面相觑，又把眼睛转向了我。
我附在卡珊德拉耳边，悄声跟她说了几句话，卡珊德拉立刻冷静了下来，她乖乖被两个侍女拉了起来，同意回到宫殿，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跟着她。
回去后，她迫不及待把侍女都赶走，问我：“你说你是春之女神，上一次我们见过？”
我：“没错，你还让我不要吃石榴来着。”
卡珊德拉：“那你吃了么？”
我：“没有……”我确实没吃，不过哈迪斯那个不要脸的替我吃了……算了，这样也不算说谎。
卡珊德拉吸了吸鼻子：“你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
说实话，看着她的脸，我有点愧疚。
卡珊德拉满怀希望地问我：“你能带我出城么？”
我：“……”
卡珊德拉垂下头：“奥德修斯会打开特洛伊的城门。”
奥德修斯献上木马计，攻破了特洛伊。我想到了在城墙上看到的那个青年，他就作为希腊联军的代表进了谈判营，难道真是他？
我对卡珊德拉说：“赫克托耳不会杀了他的，至少现在不会，谈判期间不能动武，否则会被所有人唾弃。”
卡珊德拉着急了：“那又怎样？如果是我，就算被神明厌弃，也要保全特洛伊！”
我知道在这个世界，“被神明厌弃”这句话的份量有多重，如果卡珊德拉真的是特洛伊的国王，她也许能保住这座城池。
可惜，没有如果。
卡珊德拉见我迟迟不说话，继续道：“您只要送我出城就可以，我知道我的死期还早，不会出事的。”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这样呢，海伦也好，卡珊德拉也罢，明明都是没有结果的事，还要我眼睁睁看她们去做无用功……算了，也许对她们而言，不尝试一下，永远不会放弃吧。
我对卡珊德拉说：“好吧，我争取让你见赫克托耳一面。”
卡珊德拉笑了，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就像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我把她带到了城墙上，哈迪斯见到她，皱皱眉，问：“这就是你说的能预言的小孩？”
我说：“她叫卡珊德拉，一定要见赫克托耳一面。”
哈迪斯鄙夷地看看我：“你怎么这么能找麻烦？”
这话说得对，我不反驳。
他突然问卡珊德拉：“战场上的亡魂将归于何处？”
卡珊德拉一脸茫然。
哈迪斯：“没用！”
我对卡珊德拉说：“别理他，他对谁都这样。”
卡珊德拉沉默许久，转头对哈迪斯说：“并非所有亡魂都能到达归宿之地，我，我只知道这些……”
哈迪斯说：“那你还有点用——喂，你听着！”我连忙把脑袋探过去，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他说：“波塞冬在米西亚海岸旁的海域感受到了克洛诺斯的气息，当时正好有一艘希腊联军的船驶过，所以他就制造了一场风暴，想把他们拦住。”
“找到了么”
“没有，”哈迪斯深吸一口气，好像在压抑怒火，“波塞冬那个蠢货，风暴刚起，那些士兵就把船上因病而死的尸体全都扔到了海里，减轻船的重量，尸体现在不知道沉到哪去喂鱼了，波塞冬到处找也找不到。”
克洛诺斯在占据一具尸体后一定会用神力遮掩容貌，才能不招致别人的怀疑，如果尸体和士兵一起到了特洛伊，我们只需排查所有尸体，再跟塔纳托斯手上的灵魂做一下比对，就能知道克洛诺斯身体原来的主人是谁，进而根据他身体上的特点慢慢把克洛诺斯找出来……可现在尸体都没了，克洛诺斯混在一群士兵里，找起来堪比大海捞针。
波塞冬这个猪队友！
哈迪斯对我说：“过几天那艘船就要到特洛伊了，我们要记住里面所有人的脸。”克洛诺斯就在那群人当中。
我叹了口气：“好。”记住脸就有用么？如果克洛诺斯再一次变化容貌，我们还是找不到他。
空气安静了许久，卡珊德拉开口问道：“现在可以去找赫克托耳了么？”
我变回少年人的模样，把她带到谈判的营帐外，她就装作年纪不大的小兵，悄悄混到了赫克托耳身边。
下午，夕阳的余晖撒在特洛伊的城墙上，就像一层薄薄的金纱，我看着海伦缓缓登上城楼，望向下方目瞪口呆的希腊联军。
谈判该结束了吧？我想，也不知道卡珊德拉怎么样了。
士兵们爆发出一声欢呼，他们朝海伦大声叫嚷，劝她随他们回去，回到斯巴达。
营帐中走出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深棕色短发的青年，朝城墙上方望去，猛地停下脚步。
海伦对他说：“墨涅拉俄斯，我愿意随你回去。”她的声音不大，却准确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士兵们沉默片刻，欢呼的声音更大了。墨涅拉俄斯放下手中的弓箭，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朝海伦伸出一只手，说：“无论如何，只要你愿意回来，就好。”
帕里斯刚从营帐里走出，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他朝海伦大喊：“海伦，不要违背你自己的意愿！”
墨涅拉俄斯没有理会他，只是像木桩一样站在原地，伸出一只手，望着他曾经的妻子。
海伦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声音有点虚弱：“如果我跟你回去，你会退兵么？”
墨涅拉俄斯沉默许久，缓缓点了点头。海伦眼睛一亮，正要说什么，却听一道陌生的嗓音响起：“英雄的征程从来不会半途而废，墨涅拉俄斯，你现在若是欺骗了你的士兵，就是背叛了你的誓言。”
他们的誓言中，“夺回海伦”的下一句是“攻下特洛伊”。
士兵们望向墨涅拉俄斯，他眉头缓缓收紧，望向四周的士兵们，最终说道：“我将攻下特洛伊。”
这句话是对士兵们说的，也是对海伦说的。说完，墨涅拉俄斯就放下手，平静地看了帕里斯一眼，帕里斯神情恍惚，跟着赫克托耳向城门走去，他们身后跟着一个瘦小的士兵，我想那应该是卡珊德拉。
海伦垂下眼睛，却没有别的反应，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城墙之后。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谈判
，还差 